发丝在指缝间缠绵,他的手指顺势插入她的发,低下头,温热的吻落在光滑的额。
“此君,你看。”
他揽着她的腰,让她转身看楼下来往的人影。
江玉卿向下看去。
站在高处,夕阳下,那些往日熟悉的建筑与路人都变得陌生而又渺小。
“站在这里,你可还能看到地上的蝜蝂与蝼蚁?”
“自然不能。”
“在丞相和太尉的眼中,我们也一样。”
一样?
“一样渺小,一样无足轻重,一样贪得无厌,一样不自量力。”段衡的笑容中掺杂进一丝轻蔑。
“此君知道为什么我拒绝了严丞相的邀约,之后的挑拨却都是严小姐出面吗?”
“......”江玉卿没有说话,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严小姐心有不忿,但现在看来,原因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她隐隐有个猜测,却总觉得不对。
侧过头,她看着段衡的双眼,如同待哺的幼燕,殷殷等待他的回答。
段衡起了坏心,衔住江玉卿微张的红唇,讨了一个真正的“红封”②。
江玉卿没有反抗,这里太高了,心也好似悬在半空,亟待安定。
段衡将那份坚定通过相连的口传递到她心间。
“其实此君已经想到了吧。就是因为看不起而已......他既看不起我,也看不起严小姐。对付我,他懒得自己出手。”
“就算我手握冯侍郎贩卖私盐的证据,在丞相和太尉眼中,我也不过是一个因缘际会攀爬而上的小小棋子而已。也许这枚棋子有些小聪明,在博弈之时给他们带来了一时的恼怒或是顺畅。但就如冯侍郎一样,在风云变幻的时候,舍弃一枚棋子,不过是反掌之间。”
江玉卿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尖移至东边的一个角落。
那个方向,是菜市口。
行刑的地方。
午时早已过去,现在从这里远眺,只能看到黑黑的一片,像地上的一块污渍。
但哪怕是隔着这样的距离,江玉卿的鼻尖还是飘来了一股血腥味。
段衡感受到她的紧绷,蒙上她的眼睛,让她不要再看。
“原本冯侍郎的罪不会流这么多血。”京城冯氏一脉几乎被屠戮殆尽。
“......他怎么会越狱。”
江玉卿一直想不明白——冯侍郎贩卖私盐已成既定事实,他怎么会越狱,又怎么能够成功越狱。
“因为丞相让他越狱。或者说,因为严小姐让他越狱。”多么可笑,天牢原本应该是整片国土上最严密的监狱,却被一句假命令轻易打开。
江玉卿的指尖越来越冰冷,段衡用掌心捂热。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严小姐是个很贪心的人?”
“是......可是她明明已经拥有一切,除了......”你。
段衡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通过她的背传到她身前,热度驱散了身周的寒意。
“傻此君,她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一无所有。”不想江玉卿继续疑惑,段衡直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严府,来自丞相。没了‘严’这个姓,她什么也不是。”
“太后日薄西山,丞相也不复壮年,严氏一脉远看根深蒂固,其实内里早已危如累卵。正因为她曾拥有过一切,所以严小姐比任何人都急。”
“可是刑部也大多是严家的人,冯侍郎越狱,刑部不少大员被处分,丞相怎会置之不理?他怎会同意严小姐这般做?”
江玉卿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她从段衡的言语中得以窥见推动历史的车轮背后那一颗颗细小的齿轮。
她的眼前开始浮现一张硕大的棋盘。
百姓、世族、皇家、王朝,每个人的指间都玩弄着小小的棋子,每个人的身边又都是一张复杂的棋局。
段衡伸出手,为她拨开经纬间的迷雾。
“丞相当然不会同意严小姐这般做。他也根本不知道严小姐会这般做。这才是严小姐的贪心之处。”
“严小姐本就不需要丞相的同意。所有人都知道丞相不会轻易舍弃冯侍郎,这就够了。”
“正因为渺小,没有人注意,所以堤坝崩溃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隐藏其中的小小的蚁穴。”
宵禁快要开始,段衡没有继续往下说。
牵起江玉卿的手,他的眸中盛满灿烂的星汉。
“此君,我们不是蝼蚁,更不是蝜蝂,我要的,是天下无人不识君。”
他给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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蝜蝂:一种小虫子,会一直往背上搬东西,直到累死。
②红封:红包。
快完结了OJZ但是还有很多番外
有人能猜出下面的剧情吗!!!
爆(h)
归途下起了小雨,等回到家的时候,段衡身上已经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触之微凉。
“哗哗”的水声渐止,溪童拎着空木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关上木门。
江玉卿替段衡解下最后一件衣袍。
“......此君一起?”
她转过身去取衣服了。段衡翘起的眉毛耷下,转进了屏风。
脱下亵裤,他跨入浴桶,微烫的水漫上皮肤,思绪也开始漂浮。
这也许是大厦倾覆前最后的放松。
将头靠在桶沿,段衡闭上双眼。
空气中,除了蒸腾起的水汽浅淡的味道,就是此君身上的柔软芬馥的甜香。
就好像,将布庄所有的布匹摊开来,不着寸缕置身其上。
除去所有伪装。
全然的赤裸与信任。
前进、后退,进攻、防守,获取、舍弃......
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