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景色很单一,而根据车程推算,很显然已经经过了雅丹魔鬼城的中心景区,长时间的能力运用让季棠棠很疲惫,她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这趟出来,她没有带路铃,路铃的体积相对还是大,万一有搜身什么的太过显眼,她带了两根鬼爪,一根攥在手里,另一根放在贴身衣服的内兜里,昨晚被胶带缠手时,她暗中把手里的那根塞到了衣袖里头,一夜颠簸之后,已经滑到了臂膀下方,硌的怪难受的。
季棠棠努力的蹭动身体,想把那根鬼爪给移出来,但是双手被缚,这种努力显得特别徒劳,折腾了一阵子之后,她后背都出汗了,正沮丧时,车身一震,停了。
季棠棠登时紧张起来,刚被她那么一蹭,麻袋上有小洞的那面估计又被移到身子底下去了,一时间来不及输送目光,已经有人在开车门了,季棠棠努力平心静气地去听周围的动静:外头的风还是很大,不像是到了住户所在的人员密集区。
再仔细听,外头还是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估计一人开车一人押车,其中一人爬到车后厢里,向着另一个人瓮声翁气地说话:“再倒倒,还差一点。”
倒什么倒?季棠棠有点糊涂,过了一会车身稍稍往后动了动,她才明白是在倒车,车再一次停下,她听到一大串钥匙磕碰的声音,再然后是特别刺耳的掀盖声,另一个人也爬了进来,说了句:“搬吧。”
两个人就在车里搬东西,既不下车,也没听到地上有接应的动静,轮到季棠棠时,她一颗心都快跳出来,刚觉得眼前亮了些,瞬间又暗了下来,凭空生出极其压抑的感觉,其中一个人在她身上推了一下,她居然身不由己地滑了下去!
季棠棠忽然就反应过来,她是被推到了一条滑梯一样的筒道里!
这里确实没有人家,可能是任何游人都不屑停留的地方,入口开在高处,所以要站在后车厢里才能够得着,而且入口是有锁的,可能是类似井盖一样的门,门上有可能还有掩饰,让人觉得这只是普通的风蚀地貌――打开门之后,是一条往下的滑梯通道,负责送货的人只要把这些货通过滑梯都给送下去,再锁上井盖,就算是任务完成了!
不知道这条滑梯是有多长,感觉一直不受控地滑了十几秒钟,才栽到一张软网上,耳边有铃声一直在响――是不是只要有物件触网,铃声就会响,变相通知下头的人有货到了?
季棠棠倒吸一口冷气,她觉得飞天这帮人,心思的确有巧妙之处:绑人的人只管绑人,他们不知道人被送到哪去;而送人的人只送到入口为止,他们不知道下头是个什么地方,即便是引来了警察,警察对着那个小入口一筹莫展的当儿,底下的人知道有变故,也可能可以通过另外的出口逃脱,一环一环,迅速斩断,不至于微小的差错就扰了全局。
又有麻袋栽到网上,直接撞上她的脸,痛的她赶紧翻身,不一会儿,高处的通道里隐隐传来重重的关门声,铃声也歇下来,周围突然静的可怕。
这一趟滑行对季棠棠唯一的好处是,衣袖里的那根鬼爪又滑出来了,她紧紧抓在手里,心稍微踏实了一点,长长吁了一口气,头枕着网一动不动,而另外几个还活着的人显然也终于陆续醒了,季棠棠听到惊恐的吱唔挣扎声,身下的网也被带的摇来晃去。
又等了几分钟,一头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间杂着推货小推车车轮轱辘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有四五人之多,到近前时,应该有人摁了开关,软网慢慢下移,最后触地。
季棠棠忽然想到了密林中猎人设的那种捕猎网,可以把野兽挂在高处的,然后再放下来,估计跟眼前的场景无异了。
哧拉哧拉开箱翻检货品的声音,有人骂:“妈的,又是大白菜,羊肉,羊肉,大白菜,腥不腥膳不膳苦不苦的。”
“又是腌干了的咸鱼,老子想吃活鱼想疯了。”
“米倒是不错,黑龙江的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东西搬上小推车,吱吱呀呀推着走了,季棠棠估计应该是厨房里那种搞后勤的伙夫,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些人还真是见惯不惊,东西跟活人死人一起送过来,倒还咽得下口的。
还剩了两三人站边上,拽过麻袋过来看标牌,其中一个人忽然就怒了,重重在其中一个麻袋上踢了一脚:“说过多少遍了,别把人弄死,不新鲜!送来是让老子烧是怎的!”
那个麻袋咕咚一声栽到地上,周围的挣扎声和吱唔声更大了,忽然有人好奇的问了句:“这里头是活的吗?怎么动都不动?闷死了?”
说话间,扎着的口突然就被松开了,季棠棠愣了一下,慢慢抬头看面前站着的三个人。
三个男人,都挺壮实,穿厚的军大衣,大头皮鞋,其中一个人蹲下来,把季棠棠的下巴抬起来看了看,语气居然有几分惋惜:“长的还怪好看的,可惜了这是。”
说着就松了手,对边上的人吩咐了一句:“这个送东头那间吧,多留一阵是一阵,双赢!”
边上两个人都笑了,眼神既是淫*邪又是兴奋,季棠棠垂着眼帘,表情平静的很――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如果真如毛哥所说,这是一个贩卖器官的组织,把人都不当人看了,女人在其中的下场必然更加悲惨和不堪,相比较自己,她更加担心尤思,她觉得,尤思要么是悲惨的死了,要么……是更加悲惨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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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头的房间像个宿舍,一张桌子,四张简陋的床,天花板上白茬茬的,有渗水的印子,只有靠门的那张床上躺了个女人,季棠棠被带进来时,她正从床上爬起来,张惶地往外看,脸上带着讨好和不安的笑。
领头的人没进来,门外吩咐了句:“身上搜搜看,有没有刀子什么的,麻烦。”
那人正把季棠棠脚腕上的胶带扯开,闻言掏了掏她兜,掏完了把外衣拉链扯开,伸手就往怀里摸,存了几分色心,不是搜身的架势,在她胸部捏了一把,季棠棠猝不及防,反应过来之后血都冲上脑子了,头抵着地往上一撞,正撞在那人鼻梁上,那人痛的大叫,伸手就去扇她,季棠棠脑袋一偏,把这一下子躲过去了,那人还想动手,领头的人进来了,见着这场景,反而哈哈大笑:“手脚不安分了是吧,该!”
那人让人这么一数落,也就不好再耍狠,捂着鼻子悻悻站起来:“横个屁啊,还不迟早的事,铁梭床上滚一回,骨头都给你抽了。”
季棠棠双眼都充血了,牙齿咬着嘴唇,恨不得咬他两口,领头的拉那人:“走吧,忙活儿去,先苦后甜,晚上再睡女人。”
说着,他朝屋里那女人抛了个眼色:“玲姐得教着点,也少受点罪。”
玲姐赶紧点头:“知道。”
门锁上之后,季棠棠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撑着地站起来,使劲扭着胳膊想把腕上的胶带给撑开,玲姐过来帮她,被她用肘撞开了,自己踢踏着把脚上半开的胶带给踩脱了,又费了半天功夫,用手里的鬼爪尖把胶带戳了口,最后恨恨去撕嘴上的那道,使的力气太大,痛的差点叫出来,只好小心地一点点撕剩下的部分。
玲姐一直看着,末了说了句:“何必呢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季棠棠说话都带了哭音了:“不要脸!”
说着,一脚踹桌子上,桌子都踹歪了,上头摆着的搪瓷缸儿落下来,骨碌直滚到墙角。
其实这种事,她自己看的也不算少了,在古城那次,还曾经撞上过,也动了手――但事情出在别人身上,跟落到自己身上,到底是不一样的,想起刚刚那人的举动,她就恨不得把那狗爪子给剁了喂猪。
玲姐叹气:“这就不要脸啦?大妹子,你要这都受不了,下头可就没活路啦。”
季棠棠擦了擦眼睛,抬头看这个玲姐,她大概三十四五的年纪,虽然眼角已经有浅浅的纹络了,但模样儿还挺漂亮,季棠棠问她:“你也是被绑来的?”
不等玲姐回答,她又问:“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玲姐苦笑:“什么地方,总之不是人待的地方。”
顿了顿压低声音:“你要是在这住久了,有些时候,半夜,能听到人惨叫的声音,跟地狱似的。”
周围很静,她声音又压的低,季棠棠让她说的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问她:“你在这待了挺久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玲姐感染,她说话时也压低了声音,像是在避看不见的耳目。
玲姐点点头:“有一个多月了,这屋里的人,都换了几茬了。”
她指指其余几张床:“都是女人,被搞的死去活来的,腻了之后带出去,再没回来过。我猜……”
说到这,她一脸的不忍心,连着摇了好几下头。
季棠棠没说话,只是把衣服裹了裹,想了想又问她:“那你呢,一直待这屋子里?”
玲姐笑起来,语气中心酸又带着得意:“我听话啊,懂看人家眼色高低,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做这行出身的,有几分技巧,伺候的他们舒服,挨打挨的少,有时候还能搏个笑脸儿。”
“当然,我跟你们也不一样。你们这种学生出身,架子端的高,不让人碰,要反抗,羊羔子掉狼窝里,这是自讨苦吃。那张床上……”
玲姐说到这停了停,指了指靠里的一张床:“前几天来的一姑娘,跟你差不多,白白净净挺好看的,闹的比你还厉害,都要撞墙寻死了,被几个人拖出去搞了一夜,回来的时候那身血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部:“我过去掀开衣服一下,右边的乳*头都咬掉了,你就被摸一下,算个什么事儿……”
季棠棠一颗心咚咚咚跳起来,她紧张地打断玲姐:“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玲姐摇头:“不知道。我给洗的身子,醒的时候人已经傻了,半疯不疯的,半夜坐床上哭一阵笑一阵的,叫人看着心里难受。”
“人呢现在?”
“你来之前,叫铁梭给带走了,看铁梭心情不好,估计又折腾她了。”
“铁梭谁啊,这群人的头?”
玲姐警惕地看了看门的方向,凑到季棠棠耳边,吐气样说了两个字:“变态。”
她拉季棠棠的胳膊:“过来。”
季棠棠跟着她,走到最里头的那张床边,床上被子盖着,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玲姐看了季棠棠一眼:“有个心理准备啊。”
说着,抬手掀开了被子。
满床的血,已经干了,暗褐的颜色,染出一个大致的人形,季棠棠往后退了两步,玲姐叹了口气,又把被子盖上了。
“还是我进来没几天的时候,这屋里还有个女人,据说是个女教师,是被自己的学生给骗出来绑架了的,这什么世道啊,学生都能算计老师。她被那个叫铁梭的给强*奸了,她也不吭气,读书人,心眼儿深,第二次被铁梭带去的时候,她藏了根卡子,就是别头发的那种小发卡,尖细尖细的。她把铁梭一只眼给戳瞎了。”
季棠棠听的头皮直发炸。
“我记得那天是晌午,忽然听见铁梭在外头惨叫,再然后门一开,铁梭捂着一只眼,脸上一行血,倒拖着那女人的头发拖进来了,有几次脱手,拽下大团头发来。他把那女人扔床上,拿刀就捅,我吓得动都不敢动,就听到刀子进肉那种噗噗的声音,而且他不朝要害捅,下了心思要她活受罪,最后两刀,戳的两只眼,刀尖把眼珠子都带起来了……”
季棠棠一阵发寒:“别,别说。”
玲姐见她害怕,叹着气不说话了,哪知顿了顿,季棠棠又问她:“然后呢?”
“然后铁梭没管她,被人搀着去处理伤口了。回来了之后又把她拖出去了,那一行血道子,从这头一直到门口……”她比划给季棠棠看,“我拿枕巾擦了半天……后来枕巾团团,扔床底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棠棠慢慢平静下来,看着眼前这张窄小的床铺,她冥冥中忽然就有一种被指引到案发地的感觉,她问玲姐:“后来呢?”
“后来,我有一次陪铁梭,完事了问他那女的是不是死了,他笑的那模样,跟魔鬼似的,我现在都记得。他说他没把那女的给弄死,他把她拖出去了,他说这里是沙漠,几个月半年都不过人的,他把那女的扔在一处凹地里,白天太阳暴晒,晚上降温到零下十几二十度,一天就死了,他把尸体扔那几天,还给我看了手机拍的照片,原先多漂亮一女人啊,几天功夫,白天晒晚上冻,一层皮包着骨头,跟干尸一样。”
季棠棠没有再说话了,她走上前,又把被子给掀开了,颤抖着手想去触摸床单上的血迹,刚碰到,又触电样收了回来。
玲姐劝她:“别人的事,对自个儿都是教训。那照片,跟刻我脑子里似的,铁梭瞎了一只眼,真变的畜生一样,下手那叫一个狠,我前头跟你说的那姑娘,也是运道不好,这个时候载他手上。以前我怕挨打,笑脸逢迎的听话,这事儿之后,我就越发百依百顺的,就当我是条狗吧,狗听话,主人也舍不得踹,偶尔还赏口肉吃不是?所以这屋里头的人轮流儿换,我还在呢。”
“姑娘,你别死脑筋。活着第一位,其它都是假的。这群人杀人不眨眼的,你不要硬拼,你给个笑脸儿,哄的他们开心了,你自个儿日子也好过,我看你长的聪明,给你提个点,你能待住了,咱姐俩也做个伴儿,说说话,日子就不难熬了……”
“他叫什么?铁梭是吧?”
玲姐愣了一下,下意识接口:“是啊,怎么了?”
季棠棠没有作声,她盯着床上那摊人形的血迹看了很久,动作很轻地把被子缓缓拉上:“你放心吧,我来了,他的死期到了。”
玲姐让她说的有些发毛:“你这……跟谁说话呢?”
季棠棠没有回答,她伸手进到内衣的兜里,掏出藏着的另一根鬼爪。
鬼爪已经见了几次血,骨白间杂着血色,握在掌心,有一种奇异的温度。
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有了动用鬼爪去杀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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