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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四五 暗月之光的消散与最后的希望

又是深夜,星空依旧璀璨,群山边缘的一座庄园外,塔斯米潜伏在灌木林里,心跳不争气的加快了好几拍。

麦妮和鲁波克遇难已经是六天前的事了,在那之后他们跨过了大草原,一路向南,来到了贝特蒙德王国中部的山脉。瓦伦丁就在东面十来天的路程,已经能看到极远处的天边亮起金黄光晕。

瓦伦丁必定是金碧辉煌,如凡间神国的伟大城市,对塔斯米来说,能踏足其中,已经是一桩伟业了。

但他现在脑子里没一点余地塞这些遐思,这是他第一次作为暗月之光的成员,作为暗月杀手行动。他也和同伴一样,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希望以目标的鲜血祭奠逝去的队友。而逼问那个叫辛迪加的奴隶商人,找回尤莎,再为勒亚斯报仇的景象,也在他心中预演了若干次。

大姐头碰了碰眼罩,通过传讯器问:“琪琪……”

耳塞里响起琪琪的声音:“二十八个人,二十个睡了,四个拿着连发魔导枪巡逻,还有三条狗。没感应到魔法装置和陷阱,跟我们白天侦查的情况一样。”

利奥娜的低语跟在后面:“两个英雄级别,都在顶层睡觉。狗都是普通猎犬不是魔兽,也没感应到特别的地下构造。”

琪琪的职业是暗夜刺客,擅长潜行和侦测。利奥娜则是自然德鲁伊,除了也会隐身外,还对灵魂有特别感应,两个人的组合可以对半径百米内的情况了如指掌。

大姐头还在犹豫:“确定吗?辛迪卡这种人,守备不该这么松懈。你们再仔细一点,我们不能再犯之前的错误。”

琪琪说:“我已经确认过两遍了,还用蛛目镜数过数,连巡逻的人拿着什么魔导枪都看得一清二楚,和我们的差不多。”

利奥娜说:“魔导枪就够解决问题了,我们不是暗中偷袭而是正面上的话,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姐头叹气:“如果不是必须完成这件委托,波迪娜公主才会重视我们,我真的不想这么冒险。”

她沉吟了片刻,决然道:“好吧,琪琪和利奥娜先潜入待命,我和博拉德主攻,安卡蕾,你跟塔斯米负责牵制,希伊丽在营地接应。”

安卡蕾举起魔导枪,沉沉点头,塔斯米有些郁闷的嗯了一声。

这几天里他大概是灵魂受到了足够的冲击,长久的积累终于有了回报,从见习升到了一级,学会了冲锋术和顺势劈。

可他只能用魔导枪战斗,因为敌人用的也是魔导枪。在子弹射完之前,他根本不可能近到能够向敌人发起冲锋的距离。

跟大家再确认了一次计划,大姐头跟博拉德摸出灌木林。

“这帮人在墙上用铁丝编一层网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怕落地会弄出动静,我完全可以跳过去。”

“大概是南方人的装饰吧,南方人从里到外都古怪得不行。”

利奥娜还在跟琪琪嘀咕着,在后面却看不到她们,她们完全隐没在围墙下的阴影里。

按照计划,几分钟后就要向敌人开枪,吸引更多敌人,塔斯米不停的吞着唾沫。

身边的安卡蕾说:“不要紧张,我和你一样也不习惯用这种武器,但能更远更快更不费力的杀死敌人,那就是好武器。”

塔斯米正想回应,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不由自主的抽着鼻子。

安卡蕾的呼吸有些浑浊:“抱歉,我一紧张就会……今天不必潜入所以没有遮掩。”

塔斯米愕然,先不说紧张就会冒香气,安卡蕾也会紧张?

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安卡蕾说:“其实我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塔斯米想问这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话,前面围墙上忽然蓬的炸开大片火星,同时响起琪琪的惨叫声。

塔斯米定睛一看,魂飞魄散。

琪琪四肢大张的贴在围墙上半部分的铁丝网上,身体剧烈哆嗦着,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

暗影晃动靠近琪琪,蓬的再炸开一片火星,露出利奥娜的身影,她哀叫一声摔到了墙下。

原本正悄悄靠近围墙的大姐头和博拉德也顾不得隐匿了,冲上去一个扶利奥娜,一个甩出绳索去拉琪琪。

耳塞里琪琪的惨叫几乎要震破耳膜,她还在努力说着话:“这、这不是我、我的错……这、这不、不是……魔法……陷、陷阱……”

大姐头像受伤的猛兽一样咆哮:“混蛋啊!怎么把点灯的电做成了陷阱!”

“快把她拉下来!”

塔斯米感觉整条舌头都被上颚黏住了,是啊,那种在高文王都第一次看到,之前小镇地下室里也见过的“电灯”,不是威力小得就麻麻手吗?

脚步声和嘈杂声响起,庄园里的人被惊动了。

不等巡逻的守卫露面,墙上忽然投影出一个人的半身像,脑满肠肥的样子,正是他们的目标,奴隶商人辛迪卡。

辛迪卡的影像哈哈大笑:“哎哟我实在忍不住了,你们在灌木丛里蹲了小半夜,我都被吓得准备好了传送门,没想到是帮连高压电网都不知道的北方乡巴佬。”

“白天也是你们在外面转悠吧,我的摄像机看得一清二楚!”

“很奇怪那时候电网没动静?白天没开啊笨蛋!”

“还想救人?扯下去吃烧烤吧!”

“啊哈哈哈——!”

他转头对谁说:“再加大一倍……不,两倍电压!”

黏在铁丝网上的琪琪爆出更耀眼的火花,耳塞里她打着癫的高喊:“救我——!”

这一声喊后再没了声音,用绳索卷住她脚踝的博拉德使劲一拉,竟然把她自腰而下的半截身体拉了下来。

挂在网上的身体噗的冒出火焰,火光瞬间将她的那半截娇小身躯,连带那头红发吞没。

“琪琪——!”

墙下利奥娜撕心裂肺的大叫,忽然一跳而起,身体涨大,变成一头棕熊,轰的撞破围墙,冲进庄园,将两个刚刚赶到的守卫撞飞。

“利奥娜!”

博拉德发出更高的叫声,看到更多守卫冲出来,丢开绳子甚至魔导枪,拔出大剑,剑刃上亮起猩红光芒,拉出虚影也冲了进去。

塔斯米已经惊得全身麻木,脑子里闪过一丝杂念,原来博拉德喜欢的是利奥娜。

枪声就在身边响起,安卡蕾站了起来,朝着庄园中心的高楼射击,还招呼道:“上!”

变调的嗓音泄露出她的惊慌,塔斯米站起来想射击,手却抖个不停。

他很想大喊:“我们得撤退!”

看看对面还击的火力!密集得像在下雨啊!

刚才不是说过,正面战斗的话根本没机会吗?

他是想报仇,但没找到尤莎,没为勒亚斯报仇之前,他不想死啊!

“我们得撤退!”

有人喊了,是大姐头!

她居然回来了,丢下利奥娜和博拉德回来了。

安卡蕾置若罔闻的继续射击,被大姐头夺下枪,狠狠抽了一耳光,打得安卡蕾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大姐头完好的右眼里流着泪水,左眼的眼罩下渗出血水。

“哪怕是我,也不可能顶着二十枝魔导枪把他们两个拉出来,他们没救了!”

大姐头哭着说:“是的,我丢下了队友,我不配当暗月之光的大姐头,暗月之光已经完蛋了!”

“但我还有一件事得做完,那就是带着你去见波迪娜公主。在那之后,你要怎么对我,要杀死我都行,安卡蕾!”

子弹炸得周围枝叶横飞,泥土喷溅,塔斯米这时候镇定下来,一把抱住还怒视着大姐头的安卡蕾,埋头就朝外冲。

大姐头楞了楞,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再转头看看枪声大作,咆哮连天的庄园,大姐头咬着牙,血泪飘飞,毅然追着塔斯米去了。

庄园里藤蔓乱扭,将几个守卫紧紧缠绕着举起高空,再被股股电弧劈得烟气直冒,颓然松开。

藤蔓中心的棕熊已经血水满身,她挥着爪子牵起一波水流,那些电弧射入水流中,让她痛苦的抽搐哀叫。

一旁的战士挥着大剑,一个个将守卫劈倒,甚至劈开了整间房屋,在石地板上轰出长长的深沟。

但那些守卫却像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跳起来,继续用魔导枪射击,用电弧轰击。

魔导护盾尽数崩裂,壮硕的身躯不断颤抖,战士最终无力的单膝跪地,却还顽强的用大剑撑着身体,牢牢的挡在棕熊身前。

守卫的老板辛迪卡在传讯系统里指示:“这个战士别弄死了,是个不错的角斗士苗子。半个小时后我带去唐古斯监狱,那边的角斗士联赛正缺新人……”

守卫队长问:“这个德鲁伊呢?”

辛迪卡毫不在意:“随便玩,在我回来前收拾干净。”

队长转述了老板的话,守卫们发出一阵嘘声。

“又来吗?都玩腻了,换个什么花样?”

“哟,这个战士护得这么紧,是不是一对啊?我有个想法……”

“不错不错!有意思!”

“上传到暗网,我们会红的!”

“只有半个小时,赶紧!”

博拉德大口呼吸,努力保持着清醒,他还在庆幸大姐头足够清醒,没有跟着他和利奥娜冲进来。

这些护卫不仅人人有魔导枪,还有怪异的电弧武器,身上穿着至少是精金级别的护甲,别说二十个,一对一都能轻松收拾掉他们暗月之光的所有人。

恐怖的南方,恐怖的世界……

利奥娜,至少我们可以死在一起了。

博拉德甚至呵呵笑出了声,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对利奥娜说出自己的心意。她那性子,什么事都不当真,只会认为自己是在开玩笑。

不过现在,不必说她都该明白了吧。

旁边棕熊发出痛苦的呻吟,她被电的灵魂摇曳,都变不回人身了。

但她看到了博拉德,她明白了他的心意,虽然有点……晚了。

“大个子!”

守卫忽然吆喝道:“快掏出你的家伙,把这头熊干了,对,马上!”

博拉德先是惊愕,以为自己出了幻听,对方再重复了一遍,他愤怒的大叫,想要站起来冲向对方,砍掉那家伙的脑袋,把他的嘴巴剁烂。

守卫冷声道:“你不干,我们就打烂这颗熊头!”

几枝魔导枪顶在棕熊头上,让博拉德变成雕塑。

“我数三声,还不脱就开枪了,一、二……”

大剑当啷落地,战士的手颤抖着摸向腰带。

守卫们轰然大笑,好几个人都举起了拳头大的什么东西,对准战士和棕熊,还说着你会成明星之类完全听不懂的话。

当人和熊同时发出生理上愉悦心理上痛苦的哼声时,哄笑声也抵达了顶点。

“时间到了,幸运的家伙。”

守卫过来拖走博拉德,战士愤怒的挣扎:“你们……”

魔导金属手套砸在博拉德脸上,禁制针和绳索上身,让他再没有动弹的力气。

他只隐约听到守卫们说:“活剥熊皮剥到一半变成人皮,这节目暗网上没有吧?”

心中燃起烈焰,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痛苦的感受着自己的心烧成灰烬。

战士博拉德失去了意识,被守卫拖着,跟在那个大腹便便的奴隶商人辛迪卡身后进了传送门。

荒野里,四个人八匹马,失魂落魄的在月影下向东急行。

塔斯米满脸青紫,还黑了一个眼圈,但他对动手的安卡蕾一点也不生气。

安卡蕾没有哭,只是呆呆看着东方地平线上的金黄光芒,任由坐骑载着她前进。

塔斯米也一样,暗月之光消散了,那远处的金光是他最后的希望。

就在他们头顶,一道流星坠下,拖着长长的尾迹,不知会落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