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肺部好像是在火烧一般地灼疼,完全没有办法呼吸。
身体像是被抛入在水里,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流包裹着他。
刻在骨子里的沉着,使得他在第一时间冷静了下来。
不再在水里徒劳地挣扎,身体也就慢慢地浮在了水面上。
贺南楼他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楚周遭的情形。
入眼的是一片浮动的——水藻?
似乎有人朝他这个方向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搂过他的脖子。
贺南楼眉头紧皱。
身体被拖上岸,他的后背重摩擦过坚硬的土地,被摔在岸上。
有人在按压他的胸外,按压的方式不合规,压得他的肋骨隐隐作疼疼。
“他,他该不会是死了吧?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别瞎说,他还有呼吸。”
“那你要像电视上的那样,亲亲他吗?可是电视里,好像都是男主给女主做的。他又不是女生。”
“那不是亲亲,是人工呼吸。你先别说话……”
“你真的要亲他啊?”
肺部突入起来注入新鲜的氧气,缓解了他肺部火灼一般的疼痛,贺南楼终于得以咳嗽出声,连续吐出好几口水出来。
嘴里都是水腥气,贺南楼眉头皱得更深了。
“妈呀!电视剧竟然是真的!!!亲亲真的管用!”
少年的声音咋咋呼呼,另一道偏明朗一点的声音好脾气地解释:“不是亲亲,是人工呼吸,是有医学根据的。原理是……”
太吵了。
贺南楼不满地睁开眼,一张稚嫩青涩却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中。
“淅沥沥——”
湿漉漉的衣服被拧了一圈,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少年光着上身,看了他一眼,复又把拧干水的衣服随意地套了回去,“他醒了,我们走吧。”
“啊?我们这就走啊?好歹跟他谈个条件什么的啊。你刚刚救了他,至少让他保证以后上学不要再欺负你了吧?如果他不答应,我们就再把他给推水里。”
“什么叫再?你这样很容易让他误以为是我们把他给推下去。”
“不至于吧?他是落水了,又不是失忆了,是他自己使坏,想要推你落水,结果没站稳,自己掉下去的好吧。喂,贺南楼,做人不可以这么恩将仇报的啊。”
“我先回去了。”
“又要赶回去给你爸你后妈,还有你弟弟妹妹做饭啊?”
“我自己肚子也饿了。”
少年捡起地上的书包。
言外之意就是就算不给他爸妈还有弟弟妹妹做饭,他也是要烧饭的,做饭也不全是只是因为家里人在等着他做饭,他自己也要吃。
没拎起来,因为有一只手同样扯住了他的书包。
“喂!贺南楼,你该不会真的要恩将仇报吧?!”
少年同样面露紧张。
他倒不后悔救人,可要是他都冒着生命危险把人给救起来,这人还要跟他过不去,多多少少心里头是有点不太又滋味。
贺南楼声音沙哑,他念出那个同他相伴了将近一个世纪之久的名字,“乔安年。”
“咳咳咳咳……”
呛水的后遗症,令贺南楼张开嘴,就感觉像是被人塞入了一把沙子,磨得生疼。
“嗯……你没事吧?”
乔安年迟疑了一下,给被他救下的贺南楼拍着后背,“算了,你还是先别说话。”
贺南楼扣住少年的手腕,他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张稚嫩的脸庞,眼尾狰红。
“小楼,你真想好了。一旦把你的脑电波跟安年的相连就算是你顺利地进入他的潜意识,因为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终点了。先不说我们的实验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我这边也只能接收到你的脑电波,你在那个世界里要是发生危险,我这边是无能为力的。
而且,哪怕我们为此做了千万次的演算,因为没有实际的实践支撑,我们是不是真的成功地编辑了他潜意识的记忆,你能不能成功地进入安年的潜意识,这些都不好说。
一旦实验有任何偏差,你很有可能就会消失。这种消失,指的不是简单的你在他的世界里消失,而是……你将会被直接宣布脑死亡,你明白吗?”
“嗯。”
“‘嗯’?我说了这么一堆,你就只有一个‘嗯’,会有脑死亡的风险,你到底听懂了没有啊?!!!不对,这个实验的发起人本来就是你,所以你肯定是听懂了的。”
“也会有成功的可能。我会在他的潜意识里,跟这一世一样,跟他一起老去。”
“你既然知道安年是正常的衰老,你又为什么非要——非要用这种方式……你明知道脑电波连接的时间越长,对你的脑损伤也越大。而且人潜意识里时间的流速跟现实肯定也不一样,哪怕我们对他的潜意识进行过编辑,最后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世界,但是,因为此前从来没有做过相关的实验,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实验会不会成功,我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无所谓。那就让我跟他一起长眠。”
“你他妈!我当初,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搞这个实验!”
“顾堇,你说脏话了。”
“去你他妈的!”
想到很有可能老友再也没有办法醒来,这一场谈话也就成为两人最后一场谈话,顾堇心有不甘,咬牙,说了一句,“如果你在那个世界一切都好,希望你仍然能够记得我这个老友。你他妈的记好了!哪怕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去到那个世界,你也不许忘了我!听见了没有,贺南楼?”
“顾堇,谢谢。”
“谢你……谢个屁。”
那是他决定做这个实验之前,发生在实验室的他跟顾堇最后的对话。
在他的身体失去意识之前,顾堇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是诀别。
…
对于自己的选择,贺南楼并不后悔。
哪怕实验没有成功,他直接因为实验的失败造成脑电波紊乱,以至于危及生命,他也没有任何遗憾。
贺南楼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
试验成功了。
他成功地来到了乔安年的潜意识。
“喂!你松手,快松手!”林嘉嘉伸手去掰开贺南楼握住乔安年手腕的那只手。
贺南楼眼风朝对方扫了过去,林嘉嘉莫名一怵,色内厉荏地冲着人喊:“你快松开安年。”
贺南楼的视线落在自己握住的那只手腕上。
那只手比他记忆里的还要纤细。
贺南楼的目光从这只手腕上移开,落在乔安年过于消瘦的脸庞上。
他眼前的乔安年,几岁?
乔安抿起唇,“昨天的十块钱,真的是我全部的钱了。我没有撒谎,我也拿不出别的钱了。天黑了,我得回家去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什么?你,你爸给你买烟的钱,是被这家伙给拿走了啊?那你爸昨天晚上拿皮带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实话啊,如果你说了实话,也许你爸——”
“嘉嘉!”
乔安年喊了一声林嘉嘉的名字,冻得青紫的嘴唇抿起,“别说了。”
江城的九月还很热,太阳也很晒,可是穿着湿淋淋的衣服时间长了,还是很冷的。
特别是现在已经是傍晚,河边的风吹着,就更冷了。
林嘉嘉闭上了嘴。
十五六岁的少年,恰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乔安年自然也不例外。
特别是,当着欺负过自己的人面前,被对方知道自己还因此被他爸给揍了,加倍地令他屈辱跟难堪。
乔安年用力地将手从贺南楼手中拽出。
对方握得太用力了,一时间,他竟然没能从对方手中抽出。
乔安年眉头微皱。
“我送你回去。”
乔安年眼睛陡然睁大。
贺南楼借由乔安年的力道从地上站起身,乔安年的书包被他拿在手里。
“你,你想干嘛?”
林嘉嘉一脸戒备地瞪着贺南楼。
贺南楼并没有去看林嘉嘉,他径自对着乔安年道:“我衣服湿了。”
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眼前的少年跟他没有任何的默契。
但见少年微张着嘴,眼露茫然。
贺南楼的心收缩了下。
没有伤口,却刀剜一般地疼了一下。
进入这个潜意识的世界,是他跟顾堇进行缜密筛选过后的结果。
他不能选择回到乔安年穿书以后,他们认识、相爱、厮守的那个世界,因为在原先的世界,他势必在安年的潜意识里留下太过深刻的痕迹。
因此,他只能选择安年穿书以前的潜意识,进行记忆的编辑。
见过地数以万计的潜意识记忆成像进行筛选跟编辑,最终锁定了安年十六岁那一年的记忆。
因为,只有十六岁那一年的记忆,是最模糊的,也最便于他们编写的,才不会被安年的大脑会自动修正。
他跟顾堇选的是安年十六岁那年,转入他们班上的一个转学生的记忆进行记忆编写。
那个转学生很快就转走了,安年对他的记忆并不深刻,是他们进行筛选以后,最为合适的编写对象之一。
他把他个人的信息,编写进了这个转学生的角色里。
也因此在乔安年的潜意识里,他们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转学生的姓名。
编写潜意识的记忆难度太大,因此他只能对最简单的他个人的身份进行编辑,其他但凡涉及到其他人物的纠葛,他都没有办法进行改编,因为大脑会自动纠偏。
潜意识成像的信息是十分零散跟碎片化的,因此贺南楼也只是在刚刚,通过乔安年跟另一个叫林嘉嘉的少年的推断出,原身曾经欺负过乔安年。
多像是一个轮回……
他们都曾经,在来到彼此的世界之前,被伤害跟欺辱。
…
“带我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要不然我明天告诉老师,是你们联手把我给推下河。”
贺南楼太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忽然展现出对乔安年的关心,对方根本不可能会相信,也不可能会带他回去。
威胁虽然卑鄙,但往往最为有效。
“喂!你这样太过分了吧?”
林嘉嘉伸手去推贺南楼,被贺南楼躲过。
他手里拎着书包,他淡声对乔安年说了一句:“噢,对了。如果你不带我回去,你的书包也别想要回去了。”
乔安年生气地瞪着他。
此时的乔安年,还没有辗转在一个又一个打工的地方跟廉价的出租房里,还没有被生活压弯过一次有一次的自尊,还没有破茧成蝶,还不会在每一次风浪袭来时,都能够豁达地去面对。
所以,他此刻的脸上,会有十六岁少年面对欺负时,最为直接生动的情绪上的表现。
原来真正十六岁的乔安年,是这样的。
贺南楼:“走吧。”
贺南楼转过身,率先迈出步去。
贺南楼笃定,只要是他认识的那个乔安年,就凭他的手里拿着他的书包,对方就一定会跟上来。
夕阳拉长着,走在他伸身后的少年的影子。
“安年,你真的要让他跟你回去啊……”
“那我怎么办?我的书包还在他手里。”
“我们去抢过来啊。”
少年忧心忡忡:“那万一他一气之下,把书包给扔河里了怎么办?”
贺南楼:“……”
果然两世的乔安年对学习都……有一种疯狂地执念。
…
四合的暮色里,一栋老旧的平房静静地躺在黄昏中。
屋子里,隐隐传出小孩子的哭声,以及尖锐的女性的叫骂声。
在河边时,乔安年急着要回家。
现在,听见屋内传出的尖锐的叫骂声,乔安年脸色微微一白,脚步好像变得千斤重——
他的后妈做工回来了!
“安年,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
林嘉嘉跟乔安年家就隔着几幢房,乔安年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要是他后妈在家,安年几乎就没有不挨骂的,这次回到家,天都快黑了……他后妈恐怕更加不会放过安年了。
“没事,不用。”
“可是……”
“刚才李婶不是才说了么,你妈妈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赶紧回去吧,要不然屁股又该遭罪了。”
“林嘉嘉!!!”
听见他妈的大嗓门,林嘉嘉抖了抖,“那我先回去了!要是你后妈打你打得实在厉害,你就跑我家!别傻傻地站在那里挨打,知道吗?”
乔安年抿起唇:“嗯。”
林嘉嘉抱着书包,跑回家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门口乔安年跟林嘉嘉两个人的谈话声,屋子里冲出一道人影——
“好啊!乔安年!你还知道回家呐?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怎么,玩够了,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家,知道要回来了是吧?”
“长本事了啊!都知道学人晚归了是吧?你既然现在这么大本事,你就不要回来了啊!”
“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疯玩!你妹妹肚子饿了嗓子都哭哑了你知不知道?还有你弟弟,跟别人打架。一个个的,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我是上辈子欠了你,欠了你们老乔家的是吧?”
太阳穴被坚硬的食指用力地戳着,乔安年的背微微弯着,低着脑袋,沉默地受着。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他,这个时候如果反抗,只会遭致更厉害的毒打。
等后妈的气过去,他只要在他爸做活回来之前,把饭做上就可以了。
…
“你谁啊你!撒手!听见了没有?小王八犊子!”
乔安年倏地抬头。
因为晚归,太紧张了,以至于都忘了……这个人也跟着自己一块回来了。
乔安年错愕地看着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的少年,牢牢地钳制住后妈罗娟的手,他眼底没有高兴,只有更深层次的恐惧以及……难堪。
以前就是这样的……
不管是谁替他出头,等对方一走,他就会被打得更加厉害。
乔安年想不明白的还是,这位新来的转学生为什么会为自己出头?
是因为他刚救了他?
可是……对方才用他的书包威胁他,要带他回来换衣服。
“好啊!你这个小王八蛋,今天还请了帮手了是吧?我说呢,你今天怎么敢这么晚了都不回……”
后妈尖锐的嗓子,将乔安年再次拉回了眼前的闹剧。
贺南楼:“你再骂一句试试。”
少年声音冰冷,眼底生寒,加上对方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是个高,看着就让人不太敢欺负。
可罗娟毕竟不是吃素的。
“我就骂怎么了?他是我儿子,我高兴怎么骂,就怎么骂!怎么?老娘管教儿子还要你这个龟儿子的同意吗?”
“你给老娘撒手!狗拿耗子,管闲事管到我们家来了!乔安年你是死的啊!你就这么看着这个王八蛋欺负你老娘是吧?”
“跟你爸一样,怂货!”
乔安年又难堪,又绝望。
他恨不得自己会缩小术,最好是缩得只有是他家门前的一块小石头那么大,再缩小,变成空气里的灰尘也好,那样,谁也看不见他……
“哎哟!!!”
贺南楼不打女人,并不代表,他没办法治得了罗娟。
他在罗娟扑过来时,故意松开了手,罗娟冲得过猛,一下子摔跌在了地上。
这个身材魁梧的女人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乡亲们!都来评评理啊!你们快过来,过来看呐!你们看看,自从我嫁入老乔家,我哪一天不是做牛做马伺候老乔家的三个孩子。
我也没指望孩子们能记着我的好,可是我万万没想到,这孩子不感恩也就算了,今天在外面疯玩了一天不说,还请了帮手回家对付我。我养了这么多年,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我伤心啊!!!乡亲们,你们要给我评评理啊!”
贺南楼这一生,见过很多的男男女女。
可他唯独没有见过罗娟这一类人。
撒泼、彪悍,颠倒黑白,这个人,好像没有任何的羞耻心。
这个时候,正值饭点。
大家要么都在炒菜做饭,要么刚刚做工回来。
罗娟这一嚷嚷,邻里邻外的人就都跑出门来看热闹。
乔安年的脸上火辣辣的。
他以为对于丢脸这件事,他早就习惯了,但是原来,还是会难受。
“他不是晚归,是我掉河里,他救了我。我家离得远,他请我来家里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至于帮手?你认为,凭他洗得发旧的球鞋,还是凭他不合尺寸的校服,能请得起我给他当帮手?至于白眼狼……”
贺南楼冷嗤,“一个初三的学生放了学,一心惦记着给他的家里人做饭,如果这种也算是白羊狼,我倒想请教一下,继子刚回到家就撒泼打骂的继母,算什么?”
自从罗娟被娶进老乔家,这些年乔家的长子过得怎么样,大家都有眼睛,自然都看得见。
大家没出这个头,是因为知道一旦出头,小乔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今天这个他们不认识的小伙子出了头,大家为了乔安年,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总归是有人小声地议论着,还有妇人直接说罗娟的不对。
要是换成其他人,可能要无地自容了,可罗娟毕竟不是一般人。
一看自己刚才对乔安年的指责不管用,乡亲们话里话外地还埋怨上了她。
她立即哭上了,“哇!我命苦哇!!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太阳渐渐地落到群山地那头。
没了太阳,湿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是罩了一件冰衣衫。
乔安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座冰雕,他耳根也不红了,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都趋于一种麻木的状态。
贺南楼拉住乔安年的手腕,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音量道:“跟我回去,我把书包还你。”
乔安年不可能跟一个他根本就没有说过几句话的一个转学生回去。
“我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我英语听力很好,可以教你。”
贺南楼特意补充了一句,“作为你今天救我的报答。”
…
乔安年跟在眼前这位转学生的后面,才走了一条街。
他就后悔了。
就算是他再怎么害怕他爸回来会跟后妈一起打他,他也不应该冒然跟这位贺同学回家。
他根本不知道他这位新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而且这个点,很有可能对方的爸妈也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他回去。
他一身湿漉漉地去人家家里拜访,太冒失了……
乔安年想回去。
当然他后妈现在肯定在气头上,他不好回去,不过他可以暂时去嘉嘉那里……
可是他的书包,还在人家手里。
乔安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在对方的后面。
乔安年听对方说,他家很远,结果跟着对方走了两条街,拐进一个小胡同之后,就看见对方用钥匙在开门——
贺同学家的房子距离小河边,根本没有多远。
甚至比他家要近很多。
乔安年的脚步往后退。
“我爸妈离婚了,他们各自有新的生活,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乔安年的脚步顿住。
他眼睛微透着惊讶,贺同学的爸妈,也离婚了吗?
贺南楼也是逐渐地获取他现在这个人物的身份信息。
包括对于这间房子的记忆。
这个转学生的经济条件显然不错,至少,这间屋子还算宽敞。
…
这位贺同学的家……
好漂亮。
乔安年不是一个容易被惊讶到的人,可是当他看见这位贺同学家里的摆设时,他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乔安年蜷缩在不合尺寸的鞋子里的脚指头愈发地局促。
“我还是……”
贺南楼打开鞋柜,给乔安年取了一双拖鞋,习惯性地弯下腰,动手去脱他的鞋子。
贺南楼的手堪堪触在乔安年的脚踝,乔安年受惊的小动物,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贺南楼站起身,语气冷漠:“你的鞋子太脏了,会弄脏我家的地毯。”
乔安年难堪地停在原地,他盯着被贺南楼放在身后的书包:“你现在可以把书包还我了吗?”
“把鞋子脱了,跟上来。”
贺南楼不但没有归还书包,反而拎着书包上了楼。
乔安年没有别的选择。
他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手扶着楼梯栏杆,一步步走向楼梯时,乔安年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身在云端的错觉。
贺同学家的地毯太软了,就连楼梯看起来都这么漂亮……
贺南楼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递给跟在身后进来的乔安年;“浴室就在房间外面,你先去冲个澡,把衣服换了。”
乔安年眼露犹豫,贺同学的衣服看起来就很贵……
“我去楼下洗。”
哎,哎?
贺南楼把衣服往乔安年手里一放,就从柜子里取了他自己的衣服,就下楼去了。
乔安年捧着衣服,不知所措。
…
太冷了!
乔安年最终还是没能抵得过对于干净衣服的诱惑。
他双手搓着手臂,去了房间外的浴室。
乔安年摸了摸浴室的花洒……
这种花洒,他只在舅舅家见过。
水龙头开关上面有冷热的标志。
乔安年把换洗的衣服给放在衣架上后,他试着拧开花洒。
温热的花洒,好像是雨水一样,淋在他的身上。
太舒服了!
每次都得用水壶烧水的乔安年,舒服地闭上了眼。
奇怪怎么越洗越冷的时候,乔安年这才惊觉,他连衣服都忘了脱。
乔安年笑自己傻。
他动手脱去衣服。
…
毕竟是在同学家,乔安年没敢洗太长时间。
他稍微冲了下澡,用自己的湿衣服拧干,把身体擦干以后,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都收拢,暂时放在洗手间的脸盘里,出了浴室。
浴室边上摆着一双夏天的拖鞋。
拖鞋的款式,也是他没有见过的。
乔安年迟疑地穿上拖鞋。
贺同学家浴室的瓷砖他滑了,他怕会摔倒。
出了浴室,乔安年第一时间就是找自己的书包。
没有……房间里并没有。
乔安年只好下了楼。
一楼洗手间的门刚好打开。
贺南楼皱了皱眉。
乔安年的脚指头不安地蜷缩了下,“对不起,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穿了你的拖……“
“你头发怎么不擦干?”贺南楼打断了他的话。
乔安年错愕地看向他。
贺南楼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朝乔安年扔了过去。
乔安年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头发湿漉漉地的确不太好受,他是不好意思用贺同学家的毛巾,想着夏天温度高,等会儿也就干了。
贺同学家的毛巾也好软……
乔安年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分神地想。
贺南楼伸手去摸乔安年的脸。
因为没有防备,乔安年也不知道躲,就这样脸蛋被碰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