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抛弃废话,直奔主题:“我看得出来学辰早晚能得志,但是当时我等不起他,所以跟了一个小公务员。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看在孩子生病的份儿上,要多少,开价吧!”许轻双臂交叉已然没了耐性。
萧萧亦是不甘示弱:“我要学辰!”
“你配吗?”
“当然不配。”萧萧嘴角微动,眼中的光华散漫不定,像是流泻奔涌的白色瀑布,“一个是万众瞩目的明星,一个是生过孩子的失婚女人,怎么看也不配。但是学辰最念旧情,他忘不了我。”
许轻只觉好笑,也不知这个女人哪来的底气。
“天都亮了,醒醒吧!”许轻不耐道。
萧萧也不恼,如霜的容颜反而更加恬淡,悠悠说:“不清醒的是你!刚才我编了个故事讲给学辰听,有一次聚会晚归,他没来接我,我喝多了,误把梁浩当成了学辰,所以才有了这个孩子。当我发现自己怀孕,只好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
她的声音如淙淙溪水,明明很好听,可却搅得许轻一阵耳鸣。
萧萧的笑意含在浅浅的梨涡之上,眼皮一挑:“你猜学辰会不会相信这个故事?”
“你卑鄙!”许轻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她自然知道学辰的性子,如此合情合理的谎言,他怎么证实?怎么分辨?他唯有相信,然后怀着亏欠善待萧萧。
许轻蝶翼般的长睫毛频繁而缓慢地闪动着,眼里是一片荒芜的沙海。
“你最好现在就去告诉他我说谎了,看他信你还是信我?”萧萧语调越来越温柔,抚过孩子的眉眼,对她刚刚那一巴掌无动于衷。
她柔美而分明的面部轮廓印上了斑驳树影,她没有动,声色也未改,而眼中却刮起了巨大风暴,忽然将熟睡的孩子放在地上,用力拧她手臂然后突兀大喊,引来了门口等候的人。
学辰和李烨冲进来正见萧萧捂脸瘫坐,母女二人的哭声混作一团。
许轻只焦躁地说:“这女人胡说八道,我赏了她一巴掌。”
李烨抱起孩子检查,身上没有外伤,哭声也很快止住了,萧萧脸上留有许轻的指痕,她哽咽着接过女儿便要走。
学辰展臂拦下她,眼睛却波澜不兴地望向许轻:“道歉!”
“尹学辰,我不屑跟你解释!”她一个人跑出工地,噩梦接踵而至的时候,学辰站到了与她相对的渡口,两个人之间隔开了望不尽的汹涌浪涛,心中点点滴滴的悸动淹没在惊天的阴风怒号。
许轻害怕,怕得全身都痛,昨晚的羞辱,萧萧的出现,一坏扣一环的人为灾难把她和学辰卷入了绝境。
天色已晚,毕然把萧萧母女送回了家。
宿舍的床铺还给学辰留着,可他不想睡,踏进工程现场,他心里一空,这片楼宇没有他的位置,设计变更过很多次,与他在毕然那里看到的初版图纸无法重叠。
这个新工程于他,就像个陌生的道具。
扣好下颌带,学辰乘电梯来到天台顶楼,眼前是一轮血洗的月亮。
他想起今日程山跟他谈起睿暄,伏上栏杆,忽然感到睿暄就在自己身旁,正了正安全帽,感慨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常来,不仅和李烨、毕然打成一片,跟程头儿私交也不错,闲聊时参与了外墙保温方案的变更,我还借鉴道桥施工经验,提议将钢龙骨应用于顶板支撑,程头儿采纳之后因为这个创新之举获了集团的奖项。”
“龙骨以钢代木,节约资源和人力,确实值得推广。”学辰轻道。
睿暄看着远方,分条缕析:“对你来说,萧萧是木,天然纯粹,许轻是钢,宁折不弯。你让许轻那么骄傲的人当众道歉,也就意味着在你心里萧萧的分量更重些。”
“孰是孰非我一时之间难以判断,许轻骄纵惯了,我就理所当然把萧萧当成了弱势的一方。我现在也很后悔,经历了昨晚的事,她情绪不可能正常,就算动手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学辰轻轻摇头,不在预控之内的人生,每一次努力都以虚浮收场。
天际一隅刮来的狂风袭在脸上,睿暄紧了紧工作服,问道:“容可谦至亲刚刚离世,怎有心力算计你?再说按时间推算,昨晚他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
“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声音确实是他的。”学辰心中一动,若真是容可谦,一切就此结束,如果不是,这背后的暗涌恐怕来自韩静泊。
当他再度看向睿暄时,那人稀稀落落地飘散了。
学辰揉揉脑袋,叹自己的精神也出了问题。
次日,他去了天空的平方。
刚刚在冰室拍完片子,助理们扛起设备收拾,许轻从里到外检查一番,确定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遗漏器材,抬手去推大门。
然而大门已从外面落锁。
心脏深处爆发的震动的恐慌犹如洪水,所到之处一片狼藉,轻易就把意识当中最坚强的盾牌冲碎了,她匆匆退后,一双冰冷的手臂从背后缠来,许轻脚步骤停,反身挥出一拳,拼尽全力的拳头砸在了对方嘴角。
“学辰!”许轻僵住,刚刚的场景让她想起那个晚上,那些人,不堪的回忆就像被积水沤烂的蛆虫,附着在四肢百骸。
“冷不冷?”许轻扯了下他单薄的衣裳。
“心寒算冷吗?”学辰反问,呵气搓着手。
许轻解下棉服披在两个人身上,用掌心温热他的手臂,她自然懂得,学辰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覆盖那天晚上的回忆。
同样的密室,同样的恐惧,同样的僭越,唯一不同的是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刻回身看到了最牵挂的人。
“以后无论遇着什么事儿,你心里想的,口中喊的第一个名字只能是我尹学辰。”他将她安置怀中。
遇上对的人,当他出现就能挡风遮雨,当他微笑就会拨云见日。
心腔的积郁悄然遣散,许轻问:“学辰你发现了吗?丸子的嘴巴还真有点像你,看上去甜甜的,像颗糖。”
“我没那么磕碜。”他尴尬地咳了几声又补充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给人家当后妈的,我跟萧萧没有过。”
“没有什么?”她明知故问。
“没有……”他无法措辞,“没有就是没有。”
“那跟谭歆竹呢?”别别扭扭的腔调醋意十足,够腌一坛酸黄瓜了。
“跟她好那叫乱伦。”学辰明白她在纠结什么,“拍戏撞了货车受伤那次,叫醒我的不是她,而是一个吵着吃完大蒜亲我的女人。”
误会的死结终于解开,许轻窃喜而笑,胜雪的肌肤镀上一层晨雾般的嫣红,引得学辰忍不住捧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住娇润的双唇。
唇舌缱绻,蜜意绵延。
许轻停下乱人理智的接触,气道:“萧萧那个彻头彻尾的心机婊!把亲生骨肉放地上诬陷是我摔的!真后悔扇她那巴掌没使出十成功力。你重情重义垂怜旧爱无可厚非,可你的情义被萧萧三番四次利用,你怎么还是一点都不设防?”
“因为不在意了。”学辰又拿出哲人的风范,许轻之外的女人谁也伤不了他,动摇不了他。
当眼里只容得下学辰一个人的时候,许轻不挣扎,不反噬,不图谋反客为主也不想给自己留有余地,她甘愿被他猎捕,在他温柔的爪牙之下扬起让人心旌摇荡的脸。
如果女人注定是猎物,就不能剥夺她选择掠食者的权利。
学辰是由谁选定的?是天意,是缘分,是她的眼睛还是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