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迟了。
老狗刚说完,一声枪响,人就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谁都没想到会有人公然开枪。真是疯子。
叶行反应迅速,把赵斗拉进茶棚拐角。他一看雾里,她人还正在茶棚里坐着。他把赵斗推开,匆匆说:“你先回去,叫人来救我们。”
赵斗僵在那里,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
叶行躲过几枚子弹,冒死走到雾里身边:“走!”
话音刚落,枪声停了,雾里毫发未伤。
她没躲开,也没打算躲。
雾里淡定地蹲到老狗面前,把手放在了他脑门上。大量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雾里眉头轻蹙。排除一些琐碎的事,她从他脑海里探知到了不少事。
比如,那日监视她的女人死了。再比如,张副将确实有个实验室,就在埋骨地之下,那里有通往人间的出口。
“妈的!”
芙蓉园门口,沈云听到枪声,跑出来一看,两边的楼上藏了不少持枪的。为首那人一袭红衣,不紧不慢地擦着枪,站在楼上分外显眼——是红桃。
沈云骂了句:“你-他-妈疯——”
“砰!”
他话没说完,枪响在耳边炸开,子弹的惯力将他往后面带了几步。沈云震惊地抬头,正对上红桃的讥笑。
他满脸错愕。所以说,那天张副将单独把她叫进屋里,是在商量如何杀他?
亏他处理完尸体,还和她一起去喝了酒。贱-人!
沈云倒地,彻底没了动静。
红桃笑了笑,一撩开叉的裙摆,带人从楼上跳下去,三两步走到了叶行身边。叶行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她的人架住了胳膊。她与叶行错身而过,径直走到了雾里面前,一抬手,把枪抵在了她后脑勺上。
她红唇轻启,露出一排皓齿:“不想死,就给我乖乖地站起来。”
叶行:“你先走,不用管我!”
他知道这群人不是雾里的对手,但光沾上就已经够麻烦了,到时出去恐怕都难,不值得动手。
雾里起身,转头与红桃对视。红桃惊了惊。这是一个极漂亮的女人,柳叶眉,瓜子脸,长相很凌厉,不拖泥带水。尤其是那双眼睛,像猫。
红桃骤然下探,从裙侧摸出一记针管,利落地扎在了雾里脖子上。这是麻醉剂,专门对付妖的——从她看她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她是个危险的女人,不好对付。
叶行奇怪,她没躲?
等等,叶行懂了。
他立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雾里瞥了一眼,有了示范,照葫芦画瓢,也学着叶行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过去。
放倒雾里,红桃把她交到手下手上,呵呵一笑:“张副将让我带这么多人,没想到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她回头看,这附近都被清了场,暂时没人来:“把这里清理干净了,对外就说,沈云与老狗因为私仇打了起来,沈云失手打死老狗,畏罪自杀了。”
要怪,就怪他知道的太多了。
半月崖,城主府后面,司令林斜阳林照影等人聚在一处,在商量封海口的法子。
海市入口此前由万年历镇-压,才得以安稳至今。可那毕竟是万年历,是女娲石,而他们没有同等的东西。如果有,不至于拖到现在。
有人问:“城主呢?”
另一人回答:“帮忙安抚海市那些人呢,咱们时间不多,赶紧吧,能封一年算一年。”
最后,大家都将目光投到了司令身上。城主不在,他是最有话语权的。司令看了眼城主府方向,又回头看了眼料峭山崖下破碎的空间,还在犹豫。
林斜阳推了把司令:“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我们几人一起用灵力封上不就行了?就像逐月说的,能封一年算一年,先解决掉眼前困境再谈以后。”
司令问:“张副将怎么不在?”
林斜阳:“他不在正好,省得添乱!你再不动手,可别怪我不仁义,我正想出去。”
之所以没撂挑子走人,是因为大局面前,她还拎得清孰轻孰重。
司令心事重重,大家都在看他,不能再犹豫了。一道透明的光从他手上凝出来,似火焰般跃动着。
他沉声说:“动手吧。”
林斜阳深吸一口气,凝出一道光,往海市入口那里投了过去。她咬着牙,眼里写满了不甘心。如果海口这次合上了,就有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
城主府门口,张副将收刀,溅了一脸血。他把长刀举起来,扬声道:“城主已死!诸位想要出去的,都跟我一起杀进去!”
在他身边,倒着城主的尸体,他的头就滚落在地上,血洒了一地,眼睛都没合上。原本水泄不通的城主府门口瞬间空了一大片,围观的瞠目结舌,不敢靠近。
不过,他们也只愣了几秒,就又围了上去。城主大门被撞开,不少人踏着城主的尸体闯了进去,他的死于他们而言,仿佛死的理所当然。
确实,被封印了那么久,他们早就忘了,生与死之间,还有区分。
目送一群无脑的妖冲进去,张副将啧啧了声。要不怎么说妖都想变成人呢,个个都像弱智。哪怕模仿人类生活几十年、上百年,也终究做不成人。
“主人。”
这时,红桃从暗处走出来,附耳和他说了些话。张副将听完,看看四周,确认没被盯着。他心下一沉,一巴掌过去,五根指头印红白相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红桃脸上。
红桃惊了,纵使挨了打,也忍住没吭。
“谁让你自作主张把那两个人给我送去实验室的?”
红桃蹙眉:“我这就把他们带回来。”
“你带个屁!”张副将气都要气死了,“那两个人不能动。”
刚跟外面联系过,头说他们比这一城的妖都要重要。他本意是想捉住他们,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人送出去。
但不能是这个时候。
——实验室正在搬迁,那俩人什么身份他都不知道,要让他们知道了实验室的秘密,再跟孟浪一串通,分分钟完蛋。
他抓了抓头发:“送走!把他们送走,实验室的事,尽量别让他们抓住把柄。以及,如果他们再现在我面前,老子剁了你。”
红桃低眉:“是。”
实验室。
“砰”地一下,灯灭了。里面的妖一阵恐慌。有妖问:“怎么回事,灯灭了?”
“前两天下雨,地下渗水,灯漏电坏了吧。”
“点蜡烛,别让这几个实验品跑了,不然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蜡烛,谁有蜡烛——”
忽在这时,问蜡烛那妖摸了一把身旁,凉飕飕滑腻腻,好像是胳膊。那里不知几时站了只妖,头发很长,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花香?
他怪道:“麻子,你是不是又动那些女人了?你可真够贱的,头不是说了,咱们再敢动她们,就——嗯?麻子?你到哪里去?”
叶行猫着身在“人”堆里,艰难地挪着步子,一边走,一边找雾里。肩膀上突然一沉,多了只手。叶行愣了两秒,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他回头,扯住雾里的胳膊:“我们去哪里?”
雾里看得见,实验室里放了很多棺材跟铁盒,棺材有正常大小,铁盒子则只有棺材的三分之一大小,上面插着很多管子。
她走到无妖区,打开其中一个铁盒子,恶臭扑面而来。眼前的一幕令人作呕。
臭味迅速填满了实验室,有人打开手电,往箱子那里照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拿手电筒的黄瓜一样的妖跑到盒子旁,见鬼地照着开着的盒子。里面躺着个“人棍”,被削掉四肢,身上坑坑洼洼,长了好几张嘴,这几只嘴正蠕动着,一点点啃食着人的皮肤。
恶臭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很臭。毕竟是腐尸,很多地方都长毛了。
他捂着鼻子,嫌恶地说:“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盒子都不盖好,让这些东西跑出来,谁负责?”
旁边棺材后面,叶行勉强看清楚了盒子里的东西。饶是在火葬场里工作过那么久,阅尸无数,他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东西。
这是,人彘?看腐化程度,死了还不止一时半会。
叶行忽然感觉身边一阵阴冷,他偏头一看,雾里把棺材掀开了。就着手电筒微弱的光,隐约能看到里面有红色的衣服,好像是嫁衣。
他惊了惊,骤然感觉到雾里身上荡出了股杀意。
杀意?叶行偏头看雾里,确认自己没感觉错。
手电筒的光忽然朝他们这里照了过来,同时,“砰”的一声,手电筒爆了。
“什么鬼东西?”
“我看到了,是红嫁衣!新娘子跑出来了!”
“我擦——”
拿手电筒的一听,想也不想,调头就跑。他刚一转身,后背一痛,有东西穿胸而过,瞬间取走了他的性命。
雾里白藤一甩,那只变异的黄瓜妖被丢进了妖群。有妖被砸中,现场一阵骚动,他们企图开灯查探情况,但手电筒开一个爆一个,根本打不开。
趁他们看不见,雾里深吸一口气,抹了把叶行的眼睛:“棺材里的人都还活着,我们分头行动,你送她们出去。”
她把手拿开,叶行眼前瞬间亮堂起来——他刚看清实验室,就看到以雾里为中心的地方延伸出来了不少红参触角,这些红参齐刷刷把棺材盖掀了。
棺材盖落地的巨响声此起彼伏,地都在跟着震动。那群妖怪没见过这阵仗,以为所有新娘都“揭棺而起”了,哪里还敢多待,说往外跑,就拼命的撒开腿跑。
雾里没给他们机会,他们一动,她能捆一个是一个,一个都没放过。等叶行把棺材里的人弄出来,她把他们丢进去,利落地盖上棺材盖,大有一种要把他们闷死在里面的架势。
实验室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