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摸着下巴,变异人他知道,但特调局黑吃黑?吃什么?
“赤水属于贵州管辖范围,和我不是一个分局,发生了什么不归我管,你问我相当于白问。”
这是实话。
“行。”
叶行双手环胸,看了眼梅姨,又看了眼老王。
在“另类”中,妖和“另类”又有分别,这两者间的界限很微妙,人与妖不两立的观念根深蒂固,一般没有特殊情况,特调局不会插手妖的事,妖也不会掺合人类的事。
正因为此,梅姨凭一己之力将赤水变异人的幕后组织连根拔除,根本是天方夜谭。所以,她把他推给特调局,又有了一层原因。
叶行:“不然这样,我入贵州分局,感觉贵州分局还有用点,说不定给的更多。”
“哈?”
老王:“你想管变异人的事?小子,听我一句劝,这里面的水,不是你能蹚得起的。去西北也时不等人。”
叶行没有吭声。
看他淡定成这样,老王一下就明白了。这小子不是自己想插手这件事,真正想插手的,是他旁边的女人。只是,她身份特殊,与特调局关系微妙,叶行才成了事情转折的突破口。
老王把手机掏出来,屏幕碎的爬满斑点。他用力在上面划了几下,才勉强调出了串电话号码,“老大的联系方式,你自己和他说。”
叶行抄过手机,在手机将要报废前,打过去了通电话。
——
赤水,丙安镇,灯火通明。沿河一家吊脚楼上,一个模样三十出头的男人坐在窗边,眺望着窗外湍湍河流,目光深沉。
身后的木板上趴着个男人,他赤-裸着上身,头发滴水,身上也都是水,最特殊的是,他没有双腿,只有一条铺满了藏青鳞片的鱼尾。他长得不算好看,但很有少年感。
这“少年”攥着拳头,脱口而出了句:“我-日-你仙人板板!”
男人回头,眼神很平静:“别忘了,是我救了你一命。”
孔延年撑着木板,想站站不起来,恐惧和无力感吞噬着他。那天他握刀跑了之后,就被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拦住了,那女人手里拎着把长镰刀,像要取他性命。
他一路奔逃,侥幸死里逃脱,回家之后还没来得及回房,就被一刀捅死了。
捅他的人是他爹。临死之前,他爹说他身上牵扯的事太多,会给家里招来无端祸害,只有死了,事情到此为止,才能安全。
之后再醒来,他就变成了这么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这一切,全都拜眼前的这位“王总”所赐。不,确切来说,他并不叫“王总”。
孔延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亲眼看他杀过人,举手之间便能让人灰飞烟灭的那种。
他别过脸:“谁要你救?我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
王总站起来,蹲在孔延年身边,指尖在他尾巴上流连:“你是我潜心雕刻的工艺品,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死?”
“别碰我!”
“叶行还活着,他让你白死了,你不想报仇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孔延年心中警铃大作。
“哈哈…哈…”王总笑了,一屁-股坐下去,“尾巴,也可以变成腿,只是,要看你怎么做。”
——
叶行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回去,然后说:“谈妥了,这边梅姨可以和特调局联手。”
梅姨笑了,又说:“老王,还有件事。”她指着雾里,“这姑娘比叶行有用,你们也一并收下吧。”
老王咂咂嘴,他正有此意,这女孩不是一般的怪异,叶行会的她会,叶行不会的她也会,把她送去西北,或许会是一个变数。
“不过,”梅姨算准了他会带走雾里,“她是另外的价格,得加钱。”
两天后,回到泸州,重进特调局,老王不在,叶行拉住雾里,神神秘秘地塞了个纸袋过去。
雾里接过,低头一看,里面挤着几个白团子,用绿叶包着,还有一些余热。
叶行:“这个叫猪儿粑,泸州特色小吃,很好吃。你这么瘦,多吃点儿。有空我带你下馆子。”
从赤水回泸州,中间隔了两天时间,这两天他一直在观察她,她记性不好,还很好骗。说什么都信,除了命不好——暂时没看出来她会影响自己,其他简直满分。是个做保镖的合适人选。
所以,贿赂是必要的。
雾里说:“我想吃肉。”
“好。”
门开了,老大进门,手里拿着份资-料。他冷着脸把门带上,朝叶行走过去。
几天不见,帅气精致的老大憔悴了不少,叶行:“钱带了吗?”
老大把资-料甩过去,淡定地说:“到付,签了付。”
“不行。”叶行舔唇,“说起来,上次抽血的钱,你还没付,一并交齐吧。”
“也行。”
叶行看他把手机掏出来,打了几个字。几秒钟后,手机震了一下,叶行看了一眼,十二万到账。他忽然想笑,十二万买两条人命,不愧是传闻中一毛不拔的特调局。
他把资-料拿起来,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就是份普通的员工入职表,上面还有关于他的档案,档案的最后一行是——叶行2021年06月16日23:46分,死于他杀,入死档。
死档,是亡灵契约,与普通入职又有区别,相当于生死契,也就是说,不管他是生是死,这个名字的主人,都已经死了。
他签上名字,一看雾里,她已经把合同交了过去,等等?她会写字?
老大收回合同,起身,难得露出了抹笑容:“欢迎加入特调局,我让老李带你引见一下特调局的成员——等装备检查完毕,后天出发。”
夜晚,桃园路的长江边儿上,老王他们找了个户外烧烤摊,大家围了一桌,约摸七八个人。据说,除掉老大,这么几个人,是川调分局的全部成员。
他们每天“日理万机”,鲜少这么聚在一起。推杯换盏间,大伙相互加完联系方式,老王突然拍着叶行的肩:“特调局很重视这次的事,你和雾里加入的时间短,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去西北,千万小心,千万别信其他人。”
叶行给雾里递了串烧烤,淡定地说:“你是不是觉得上次特调局的人人间蒸发,和一起去的人有关?”
他这么一说,围坐了一桌的人异常安静,神色都有些不对。老王双手环胸:“你知道就好。”
“吕炎的事,能说吗?”
现场更安静了,只有雾里一个人在吃东西,烤肉煎在铁板上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有几分可怕。
鸦凤撇撇嘴:“没什么不好说的,吕炎是我们的人,他和冯刚跟其他区的分局组了一支队伍,前往西北调查万年历线索一事,不到七天时间,他们一行人就在青海的南八仙一带失联了,而吕炎,有可能还活着。”
吕炎死了还好说,如果还活着,难保别人不会把失踪和他扯上关系。难怪老王会让他小心,吕炎是他们局的,人心难测,其他分局万一怀恨在心,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李试着活跃了下气氛,“别光说话,喝酒,喝酒啊,泸州可是酒都,回来一趟不喝酒多可惜?”
“对,”老王和他碰了下杯:“喝酒,喝酒。”
冯刚和吕炎是他们的好伙伴,提起他们,大家喝酒都有一种是在“酹故人”的感觉,以至到最后气氛也没能活跃起来。
离开长江边,第二天,叶行整装待发,告别了泸州。从泸州转车到成都,他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
听老王说,这次派去西北的一共十个人,分别是从陕、贵、西、以及总部来的。他们拉了一个小群,群里目前只进了一半的人,有个小伙要来成都转车,和他一道走。
火车站,叶行买了一袋桃花糕给雾里,自己坐在一边看手机。梅姨把她查的有关变异人的资-料都发给了他,这些资料总结下来,就是:有人在暗中拿人做实验。
而这种实验,是从周立业失踪之后开始的。他在暗网上查了周立业手上负责的研究项目,先天基因与后天基因的分子差。周立业很有嫌疑,但他没查到他去西北与项目有什么关系。
“是王日和王月吗?”
一双小白鞋走入视线。叶行抬头向上看,这是个约摸176的年轻小伙,阔腿牛仔裤,绛粉t恤,妹妹头,长得很清爽。他戴着耳机,一只手攥着背包带。
王日王月是代名,隐藏身份用的。叶行点了点头:“许二三?”
“是我,我是总局派来的,老家四川绵阳,最近两天回来有事。”
总局?
叶行有些意外,总局里的人都经过层层选拔,实力恐怖,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吊打分局。他看起来也就只有二十出头,难以置信会是总局的人。
火车上,雾里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零食,眼睛盯着窗外,灰暗的眸子多了几分神采。在她右边,叶行坐在那里,低着头看手机。
许二三看着这俩兄妹,心里觉得奇怪。他们长的没有一点共通之处,但又确确实实是兄妹。也不知道王日怎么当哥的,王月瘦的像好多天没吃过饭。
火车出了四川,一路西行,往西宁出发。
路上,许二三已经基本掌握了王日和王月的信息——这俩人两天前才加入川调局,之后就被上报来了。问资历,没有。八成是川调为了减少成员损失,临时抓来糊弄上级的。
南八仙,到了。
叶行双脚踩在这片土地上,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已经用了这具身体很多天,叶不行像沉睡了一样,迟迟没醒。上次这种时候,还是叶行被人丢进火里烧成焦尸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