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完全没听到蔺宛在说什么,宴敛煦只是在发现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时,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其实在来锦城后,就打听到了蔺宛的存在。
在发现曲檀檀的继父是曲氏集团的老总后,宴敛煦便明白过来,宴家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能打探到关于他们的消息。
无论宴家在京市多么厉害,到底曲家才是锦城的地头蛇。只要曲家有心隐瞒,将所有线索抹去隐藏资料,那谁也无法越过曲家打探到他们的存在。
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因此得知了那位传说中的曲夫人,据说就是在曲总的鼓励下,创办了自己的珠宝品牌,首饰店都已经开到沪市去了。
而附近就有一家分店。
宴敛煦当时沉默许久,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终还是选择去看看。谁知就这么巧,那么多分店,偏偏在这里撞上了林晚晚。
听着客人笑着喊她“蔺店长”,宴敛煦扯了扯嘴角,在店里的人没发现他之前,转身就直接离开了。
也不知他在抱什么妄想,明明光是听他们说,就已经知道林晚晚现在生活得很幸福,丈夫也对她很体贴。
能不仅将当初柔弱无依的菟丝花,教到现在成为能够撑起珠宝品牌的店长,还对两个不是自己的孩子视如己出。甚至自己本身是白手起家一手建立起了庞大的曲氏集团,足以证明那个男人的能力,以及对蔺宛的重视。
于是在知道林晚晚的近况后,宴敛煦便再也没有刻意打听过关于曲家的事情。
——谁知今天会因为这件事,而与她最后在派出所相遇。
他刚绷紧表情,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时,就感觉蔺宛突然迈步朝他走来,越来越近,直到来到了他的身边。
宴敛煦浑身都有些僵硬地绷紧起来,面上却还强装冷酷地没看见。
然后,他就听到蔺宛温柔的声音,“你还好吧?”
宴敛煦缓缓抬头,表情冷漠疏离,“没什么,脸上的伤只是看着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蔺宛点点头,又声音格外温柔地道,“我是问,你的脑子还好吧?应该没有被打坏?”
宴敛煦:“……”
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面无表情地终于看向她。相比之前的惊鸿一瞥,此时他看得格外清楚,也忍不住有些出神。
蔺宛其实没有怎么变,但其实也变了很多。
这么多年过去,时光却并没有在她那张脸上留下痕迹,还是格外温柔漂亮。这么走出去,根本看不出是拥有两个孩子的母亲。
然而她的气质却变了很多。
宴敛煦其实对林晚晚并不了解,只依稀记得她总是喜欢羞怯地躲在林晨晨身后,就像是林晨晨的小尾巴,甘愿做她的影子。
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林晨晨,看人时总是惊慌躲避,尤其格外怕他。
就像是只能缠绕在别人身上的菟丝花,柔弱到必须要将她精心照顾,否则就会枯萎。
有林晨晨珠玉在前,所有人都会下意识被温柔骄傲的白天鹅所吸引,自然不会关注一个存在感稀薄的倒影。
但宴敛煦其实是有注意到的。
直到现在,他似乎还能回想起,在他冷漠出声问她,为什么要学林晨晨,不做自己时,林晚晚就像是被惊吓到的小白兔般,似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惊慌道歉着就转身逃跑了。
——那似乎是他们唯一一次对话。
在那之后,林晚晚每次见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能躲得多远就要多远,非必要出现的时刻,绝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而她越这样,宴敛煦反而会注意到她。在林晨晨面前,也格外坦然,偶尔会漫不经心地询问,她的小尾巴怎么没有跟她过来。
因为是合作关系,林晨晨在他面前也不伪装,只是翻个白眼,警告他少招惹她妹妹。
而当时宴敛煦只是冷漠嗤笑一声,并不以为意。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对菟丝花般的女性产生好感。
直到现在,林晚晚再次站到他的面前。他才恍然发觉,自己以为的记忆模糊,其实好像也是有印象的。
因此在将记忆里仿若小白兔般温柔胆怯的林晚晚,与现在的她作对比后,便会发现,她是真的成长了很多,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她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却不再柔弱羞怯。从前胆怯惊慌的眼里,此时却充满了柔和的自信,与他对视时没有丝毫躲闪,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
反倒是宴敛煦自己,略显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他扯了扯嘴角,“……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蔺宛心平气和,“那你是怎么会认为,你有两个孩子的?还这么信誓旦旦地跟大家声明,你可以做亲子鉴定。”
“难道这是你的新策略,准备将这事宣扬出去,让你那些商业对手因轻敌而掉进陷阱是吗?”
——这都变成傻子了,仇敌知道后岂不是狂喜?
宴敛煦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被讽刺了还是能感觉到的。他一贯冷傲的表情,此时显得有些空白,没忍住又看了两眼蔺宛,“……你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蔺宛刚想将这场闹剧结束,就突然听他这么说,沉默了一瞬,她转而问道,“现在哪样?”
她好像总是在怕这怕那,以前担心林家人找来,后来又担心宴敛煦抢走孩子。蔺宛以为自己会很害怕再见到宴敛煦,因此不断在躲避,拒绝想象他找来后跟自己争抢小墨的画面。
也是直到现在,真正看见这个在记忆里一直冷漠高傲,甚至瞧不起自己的男人时,蔺宛却发现自己心情奇异地平和。才恍然发觉,她是真的成长,也不会再害怕任何事了。
即使现在宴敛煦说要带走小墨,她都觉得自己是有办法应对的。再不济,她还有那么多的后盾,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谁知她做好了准备,宴敛煦却说了与孩子完全不相干的话,“不用学你姐姐,我看你现在做自己不是也挺好的。”
蔺宛一怔:“……”
他这看似没来由的话,却让蔺宛鬼使神差地听懂了。刚才还到嘴边讽刺的话收回去,有些复杂地看他。
不过那也就是一瞬的情绪翻涌,而后她笑容柔和地点头承认,“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很不错。”
宴敛煦扯了下嘴角,微扬下巴,状似不经意地道,“怎么就你过来?孩子们都出事了,他就这么放心,让你自己来解决?”
“谁?你是指檀檀的爸爸吗?”蔺宛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聊天,恍然解释,“檀檀爸爸正在往这边赶,我是正好离得近先赶了过来。”
宴敛煦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喊那位曲总,只喊檀檀爸爸,难道就不算小墨爸爸了吗?
总觉得他们这是不重视小墨,不由略带谴责地看向她,“你们应该对孩子公平一点,统一称呼。”
蔺宛:“……”
知道他还误会着,她不和脑子有问题的傻子计较,只是装作没听见继续解释,“檀檀妈妈现在还在沪市,所以只用我和檀檀爸爸过来解决就够了。”
宴敛煦:“……”
宴总只是被家里人误导,从最初就坚定自己有对龙凤胎孩子,因此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不是兄妹的可能。即使刚才被蔺宛反复讽刺,他也觉得是蔺宛在介意那晚的事情,完全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但他脑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因此在蔺宛说到这里后,他便逐渐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突然皱眉绷紧脸,眸色锐利地问她,“你不是首饰店的店长?”
“我是分店店长,同时也是设计师。”
男人的脸色略显变化,似乎有些动摇,却还不死心地问道,“所以,那位曲总的妻子,也不是你?”
蔺宛觉得有些好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宴敛煦:“……”
冷酷无情的宴总,此时表情逐渐崩裂,艰难地问出了最后一句话,“那,这么说,小墨……和檀檀,其实不是兄妹?”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蔺宛好整以暇地淡定笑问,“宴总您是怎么会认为,他们是兄妹的?”
她瞥了眼正被曲檀檀拉着似乎在安慰的蔺臻墨,对上儿子沉沉望来的眼睛,温柔地对他笑了笑,无声做了个“回去告诉你”的口型,便又收回了视线。
“他们明显不是一个年级,小墨甚至都上初一了。宴总既然陪两个孩子了一路,竟然连这点消息都没打听到?”
宴敛煦脸色僵硬到面无表情,略显恍惚地低声道,“我以为小墨是跳级到了初一,而且之前打听的消息,两人确实是兄妹,并且年龄相仿。那除了龙凤胎,两个都是我的孩子,也没有别的可以解释。”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将所有信息重新整合并抽丝剥茧,宴敛煦又恍惚想到曲檀檀之前说和朋友来游乐场玩,今天出现在她身边的却是蔺臻墨。
而在他说他们是兄妹时,蔺臻墨也断然否认。明明态度已经这么明确,他竟然还以为孩子是在闹别扭……
所以,也就是说——
宴叔叔确实就是宴叔叔,他可爱的小女儿……就真的变成了别人家的?!
对外冷酷无情从未尝过败绩的宴总,终于表情彻底崩裂。
在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追妻火葬场里描写的,所谓撕心裂肺,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这确实很火葬场。
——说好的龙凤胎,怎么能突然就折半兑换了呢?!
在跟警察解释完这是场误会并道歉后,曲檀檀又将黄毛青年们安抚下来,才又回到了蔺臻墨的旁边。
即使蔺宛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地方就这么大,还是隐约能听见谈话的。
蔺臻墨就直直地坐着,黑眸微动,似乎在根据他们的对话分析着什么。
曲檀檀隐约明白了这位宴叔叔要找的孩子,其实就是蔺臻墨。而他讲的那个故事,可能就是和宛姨之间的事情。
但从中又生出好多疑问,不能解答。
一时间,即使是曲檀檀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总觉得信息量复杂到就像毛线团一般,根本找不到头绪。
她轻轻扯了下蔺臻墨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脸色,小小声担心道,“蔺臻墨你在想什么?”
蔺臻墨扭过头看着她,似乎并无异常的模样。在宴敛煦的声音传来后,他面色平静地低声道。
“我在想,我姓曲的可能性。”
错过刚才对话的曲檀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