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东东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动静,他坐起来揉了下眼睛,看清炕边的高大身影,惊喜喊道:“爸爸!”
严柏身上带着一身寒气,竖起食指:“嘘,妈妈还在睡觉。”
东东连忙捂住小嘴,转头看到妈妈翻了个身但没有醒来,小男孩松了口气。
然后小心爬出被子,爬到炕沿边上,站起身垫着脚低声道:“爸爸,你低点头,我跟你说句话。”
严柏的视线一直凝在妻子睡得潮红的脸上,儿子的话让他微微一愣,低头问道:“东东想说什么?”
东东先看了一眼妈妈,然后伸出小胳膊抱住爸爸的脖子,凑到他耳边道:“爸爸,妈妈昨天晚上吓到了,妈妈在地上坐了好久才起来,以后爸爸晚上不要再出去好不好?”
儿子稚气的声音传入耳中,严柏几乎要被愧疚和后悔的情绪淹没,回想昨晚自己干的混账事,他都不敢再去看炕上熟睡的田宁。
“爸爸,你答应东东好不好?”
东东不安的声音,让严柏从那股情绪浪潮中抽出一丝神智,冲着儿子点了下头:“爸爸答应你,以后晚上都不再离开,爸爸留在家里陪着你和妈妈,不让你们再遇到危险。”
“谢谢爸爸。”东东开心了,踮脚在爸爸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就羞涩地退后说道,“爸爸,我是替妈妈亲的。”
严柏伸手将儿子抱入怀里,用力揉了下他的小脑袋:“东东,爸爸一会要出去,天黑之前会赶回来,你留在家里照顾妈妈和弟弟妹妹,好吗?”
东东从爸爸怀里挣出来,连连点头:“好的爸爸。等妈妈醒来,我会告诉妈妈爸爸回来过。”
严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然后转身走出去。
天色渐明,偶尔响起一阵鞭炮声,今天是大年初一啊。
严柏脚步沉稳地走向大队部,那里关押着何铁柱。
“严队,这么早啊,吃过早饭了吗?”守夜的青壮打着哈欠,忽然见严柏走来,忙起身打招呼。
“先把人送去派出所,到镇上我请你们吃饭吃肉。”严柏许诺道。
这年头口粮多珍贵啊,更别说肉了,过年都吃不上几块肉。
守夜的青壮们欢呼一声,连忙收拾好自己,又把何铁柱弄起来,还有去叫大队干部的,最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镇上去。
天气也很给力,没有下雨没下雪,就是风冷一点,但人们热情高涨,也就不觉得冷了。
但苗寡妇却觉得天都要塌了,哭哭啼啼地跟在后头。
路过顾家院门口时,马秋菊打开院门开骂:“大年初一跑我家门口嚎丧……”
马秋菊的骂声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严柏的身上,但后者目不斜视往前走,至始至终没有往顾家瞧一眼,自然也没有瞧她马秋菊一眼。
马秋菊只觉得心口发闷,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直到人都走远了,心头那股郁气就发泄到凑过来的顾老四身上。
“你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做贼吗?”
“娘,做贼可不能乱说的。”顾老四有些警惕,压着声音对老娘道,“娘,你知道昨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马秋菊心里烦躁,张口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老四不敢再卖关子,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二哥家昨晚上遭贼了,偷东西的就是苗寡妇的大儿子何铁柱。”
马秀菊的神色立刻变得精彩,张口问道:“被偷走了啥?”
“啥也没偷走,还没爬进院子就被二哥逮住了。”顾老四眼底闪过遗憾,他嘴里虽然喊着二哥,心里却是又嫉又恨,恨不得二哥家遭点祸事才好。
眼睛一转,就转到东厢房,那里住的正是他未来的妹夫方言。
房门嘎吱打开,顾青青从里头走出来,顾老四一下子瞪眼了眼睛:“顾青青,你昨晚上跟方岩住一起了,你要不要脸啊?”
“住一起咋的了?我们都要结婚了!”顾青青抬着下巴得意地说道。
她这嗓门大,顾家所有人都赶了过来,连同大房那几个小的,五六岁的孩子啥都不懂,但在村里听到的闲话又多,当下就拍手叫道:“小姑和小姑夫昨晚住一起啦。”
“小姑昨晚当新娘了!”
马秋菊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院里的动静,但大房两小子拍手叫喊的声音将她一下子惊醒了,勃然色变,张口喝道:“都给老娘住口!”
大房两小子被吓得不敢说话,躲到了自家父母身后。
马秋菊依然无法消气,相反怒气越积越多,冲到顾青青面前扬手一巴掌打下去:“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老娘打死你一了百了!”
但这一巴掌就没打中顾青青,方言疾步赶了过来护住顾青青,那巴掌就打在方言下颚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突然的变故让院子里的人都不敢说话,马秋菊却气的不行:“你来得就好,老娘要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账东西!”
马秋菊再次扬起巴掌,但被顾青青推开了,她大声叫嚷着:“娘,你凭什么打方大哥?昨晚是我自己要照顾方大哥,他生病了,除了我谁能照顾他?你不问清青红皂白就打人,太过分了!”
马秋菊被推了个踉跄,还是小儿子顾老四拉了一下才没有摔倒,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向两人喝道:“老娘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孤男寡女待了一晚上,咱老顾家丢不起这个人,你们立马给我结婚,今天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