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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夏虫语冰

九尾狐仙突然又停了下来,

挑起,那桃之夭夭的,丹凤三角眼,不做作又含情脉脉地,看着已渐渐吃力的三人,

“要不,你们三个投降吧,为我打扫、揽客,也算一门差事了。”

“有奖金吗?”许业波戏谑道。

“没有。”九尾狐表情倒不像开玩笑,不怒自威。

“有福利吗?”祖昂活动着手腕,安装回刚刚借予同伴的另一条袖箭。

话说本就够寒碜了,还抠门,真没劲。

“你们可以活着。”这话讲出来就好像在施舍,但压龙大仙觉得也没什么毛病。

“期限呢?”她觉得没毛病?那就是咱有毛病了!冉暮修看一人一句好不默契,自也搭话。

“好久…好久。”这个“好久”很骚地用了气音,在屋子里回荡,听起来真的好久。

“既没有回寰余地,也莫得奖金,哪个要投降哦。”

虽说都到这会儿,抬头都能见到退场结果的功夫,谁是领头依旧没个公论。

但三人也算同气连枝到一种程度,这会儿,是三张嘴发出同一个声音。

“是吗,那最后一次机会我也算给过你们咯。”

说话间,这妖狐一指甲刮开了离自己最近的墙面,

顿时,从砖缝里留下些漆黑的液体,慢慢向三人方向涌来。

途中,浸泡过的,碎得都不成样子的桌角,竟是硬生生融化了去。

“你们,以为这穹顶之下,为何如此寒酸?”

这反派素来话多,这妖精更是个“长舌妇”(没有什么针对谁的意思),一逮住机会,又说道起来,

“这本是黄土筑成的墙面,里面流出的阴水——用你们的话说——腐蚀性极强,”

跟他们说这么多干嘛?点到为止即可,

“恐怕现在,你们插翅也难飞了。”

所以为什么这么寒酸?这黄土很特殊,非此不能锁住“阴水”吗?

那你刷个漆又能怎么样呢?

再不济平常掸掸灰尘总行吧,半空中那些个破布烂幡也能换换,纯纯就是这婆姨懒嘛。

至于她说的那番话,谁都不肯信这个邪。

祖昂当即射出一支袖箭,

许业波也当即投出自己的刀。

但都无一例外的,所有一切,全全融化在那一滩黑水里。

只留下些,无计可施的绝望。

暮修指示刚刚还卡在墙里的泥塑泡泡水试试,

才没入水中,也没有“呲呲”响得冒出几缕烟雾,

那平平无奇的雕像,乍一看,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各位,快爬到那塑像上去。”

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胸口似受了下重击,翻江倒海,

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忍不住喷出口血来,跪倒在地。

“你们看起来命不久矣了,不妨我最后帮你们捋一捋,”

那阵阴狠的表情与方才的判若两人,獠牙经过先前的剐蹭好像失去了些许光泽,但依旧森白唬人,

“这塑像,与我,同这阴水,乃同源之物。

但与尔等却是正邪对立,水火不容的。

故此,塑像浸泡在水里,却是无伤大雅,”

看着听讲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有频频点头,有点扫兴,以前纣王在自己说话时,可是半个字不肯遗漏呢,

“但你寄宿其中的‘御魂’,又撑得了多久?

遑论被反噬的你了!”

又是一副要咯血的征兆,冥顽不灵还不浪子回头,活该,

“我之所以抛给你橄榄枝,是因为你还攥着我的命脉,我不想闹太难看,

如今,你却没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啦。”

“既然你同这塑像同气连枝,”

冉暮修,终于,还是把雕塑,从阴水里捞出来,几个人,则站在刚刚雕像摆放的台子上。

而他指挥泥像四下碰撞,“乒乒乓乓”蹭破了无数角落,

“那你也别想好过!”

九尾狐冷哼一声,卷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自己则看都不看,呵斥道:

“来呀,互相伤害呀,

我倒要看看你这蚍蜉撼树,能做到什么程度?!”

阴水越漫越高,眼见着就能把几人全吞没,

然而冉暮修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地上的黑色水渍,释怀地笑出声来。

接着,笑容变得愈发放肆乃至猖狂,

到最后,竟是不管不顾,露出无比开心的面目。

但时间只经历了一会会儿,

偏过头,看向身边的祖昂,与许业波,

“其实,本来我们就没打算全身而退吧,

多玩了那么一丢丢,挺好。”

转过头面对着九尾狐妖,

眼神突然犀利,露出凶悍模样,随即泛出肉眼可见的红色,

远处的泥像也开始弥漫出红色的裂痕。

玉石俱焚嘛,没什么了不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不是,诶,别,其实还可以商量的,冷静,兄弟,冷静!”

这番举动,可给青丘大神吓得不清,

全身的丝绸质地的服饰,迅速皲裂开来;

刚刚还不屑一顾的,手臂上的疤痕,现在也透出快炸开的亮光。

这妖怪的七寸在哪儿,许业波好像心知肚明了:

“我们是不会干与虎谋皮的勾当的,

无求生以害人,有杀生以成仁。”

祖昂这一天下来可都没出什么风头,此时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哥儿几个,文化水平怎么都这么高了?”

“没办法,”许业波拍了拍身边被阴水浸泡,已经矮下去一截儿的兵兄弟,

“他把肚子里的墨水全倒给我了,

别说,不怪那群小子拽漂亮话,

这个时候,文绉绉两句,还挺帅。”

“我记得,曾经那些先辈们就义前,不是朗诵、就是唱歌的。

要不,咱们也来一首。”

阴水已没过脚面了,哪怕痛觉被大幅削减,也是股钻心的疼,

但祖昂竟然还有这闲情逸致,着实佩服啊。

“这个嘛,我的那位弟兄刚刚教了我一支极好的,不如?”

“就那个吧,这个老妖婆能有首葬歌,也算是万幸了。”

九尾狐妖的法相,此时是一点也不好,连讨饶力气也没有,守着满身裂痕,眼巴巴看着众人,同归于尽。

雕像上,比墙壁上挂着的蛛网细不到哪去的红色裂痕,再找不到一处点缀了,

只能轰然崩塌,空留下飘荡的歌声,与英魂。

与子同袍,王于兴师。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岂曰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