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仙突然又停了下来,
挑起,那桃之夭夭的,丹凤三角眼,不做作又含情脉脉地,看着已渐渐吃力的三人,
“要不,你们三个投降吧,为我打扫、揽客,也算一门差事了。”
“有奖金吗?”许业波戏谑道。
“没有。”九尾狐表情倒不像开玩笑,不怒自威。
“有福利吗?”祖昂活动着手腕,安装回刚刚借予同伴的另一条袖箭。
话说本就够寒碜了,还抠门,真没劲。
“你们可以活着。”这话讲出来就好像在施舍,但压龙大仙觉得也没什么毛病。
“期限呢?”她觉得没毛病?那就是咱有毛病了!冉暮修看一人一句好不默契,自也搭话。
“好久…好久。”这个“好久”很骚地用了气音,在屋子里回荡,听起来真的好久。
“既没有回寰余地,也莫得奖金,哪个要投降哦。”
虽说都到这会儿,抬头都能见到退场结果的功夫,谁是领头依旧没个公论。
但三人也算同气连枝到一种程度,这会儿,是三张嘴发出同一个声音。
“是吗,那最后一次机会我也算给过你们咯。”
说话间,这妖狐一指甲刮开了离自己最近的墙面,
顿时,从砖缝里留下些漆黑的液体,慢慢向三人方向涌来。
途中,浸泡过的,碎得都不成样子的桌角,竟是硬生生融化了去。
“你们,以为这穹顶之下,为何如此寒酸?”
这反派素来话多,这妖精更是个“长舌妇”(没有什么针对谁的意思),一逮住机会,又说道起来,
“这本是黄土筑成的墙面,里面流出的阴水——用你们的话说——腐蚀性极强,”
跟他们说这么多干嘛?点到为止即可,
“恐怕现在,你们插翅也难飞了。”
所以为什么这么寒酸?这黄土很特殊,非此不能锁住“阴水”吗?
那你刷个漆又能怎么样呢?
再不济平常掸掸灰尘总行吧,半空中那些个破布烂幡也能换换,纯纯就是这婆姨懒嘛。
至于她说的那番话,谁都不肯信这个邪。
祖昂当即射出一支袖箭,
许业波也当即投出自己的刀。
但都无一例外的,所有一切,全全融化在那一滩黑水里。
只留下些,无计可施的绝望。
暮修指示刚刚还卡在墙里的泥塑泡泡水试试,
才没入水中,也没有“呲呲”响得冒出几缕烟雾,
那平平无奇的雕像,乍一看,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各位,快爬到那塑像上去。”
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胸口似受了下重击,翻江倒海,
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忍不住喷出口血来,跪倒在地。
“你们看起来命不久矣了,不妨我最后帮你们捋一捋,”
那阵阴狠的表情与方才的判若两人,獠牙经过先前的剐蹭好像失去了些许光泽,但依旧森白唬人,
“这塑像,与我,同这阴水,乃同源之物。
但与尔等却是正邪对立,水火不容的。
故此,塑像浸泡在水里,却是无伤大雅,”
看着听讲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有频频点头,有点扫兴,以前纣王在自己说话时,可是半个字不肯遗漏呢,
“但你寄宿其中的‘御魂’,又撑得了多久?
遑论被反噬的你了!”
又是一副要咯血的征兆,冥顽不灵还不浪子回头,活该,
“我之所以抛给你橄榄枝,是因为你还攥着我的命脉,我不想闹太难看,
如今,你却没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啦。”
“既然你同这塑像同气连枝,”
冉暮修,终于,还是把雕塑,从阴水里捞出来,几个人,则站在刚刚雕像摆放的台子上。
而他指挥泥像四下碰撞,“乒乒乓乓”蹭破了无数角落,
“那你也别想好过!”
九尾狐冷哼一声,卷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自己则看都不看,呵斥道:
“来呀,互相伤害呀,
我倒要看看你这蚍蜉撼树,能做到什么程度?!”
阴水越漫越高,眼见着就能把几人全吞没,
然而冉暮修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地上的黑色水渍,释怀地笑出声来。
接着,笑容变得愈发放肆乃至猖狂,
到最后,竟是不管不顾,露出无比开心的面目。
但时间只经历了一会会儿,
偏过头,看向身边的祖昂,与许业波,
“其实,本来我们就没打算全身而退吧,
多玩了那么一丢丢,挺好。”
转过头面对着九尾狐妖,
眼神突然犀利,露出凶悍模样,随即泛出肉眼可见的红色,
远处的泥像也开始弥漫出红色的裂痕。
玉石俱焚嘛,没什么了不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不是,诶,别,其实还可以商量的,冷静,兄弟,冷静!”
这番举动,可给青丘大神吓得不清,
全身的丝绸质地的服饰,迅速皲裂开来;
刚刚还不屑一顾的,手臂上的疤痕,现在也透出快炸开的亮光。
这妖怪的七寸在哪儿,许业波好像心知肚明了:
“我们是不会干与虎谋皮的勾当的,
无求生以害人,有杀生以成仁。”
祖昂这一天下来可都没出什么风头,此时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哥儿几个,文化水平怎么都这么高了?”
“没办法,”许业波拍了拍身边被阴水浸泡,已经矮下去一截儿的兵兄弟,
“他把肚子里的墨水全倒给我了,
别说,不怪那群小子拽漂亮话,
这个时候,文绉绉两句,还挺帅。”
“我记得,曾经那些先辈们就义前,不是朗诵、就是唱歌的。
要不,咱们也来一首。”
阴水已没过脚面了,哪怕痛觉被大幅削减,也是股钻心的疼,
但祖昂竟然还有这闲情逸致,着实佩服啊。
“这个嘛,我的那位弟兄刚刚教了我一支极好的,不如?”
“就那个吧,这个老妖婆能有首葬歌,也算是万幸了。”
九尾狐妖的法相,此时是一点也不好,连讨饶力气也没有,守着满身裂痕,眼巴巴看着众人,同归于尽。
雕像上,比墙壁上挂着的蛛网细不到哪去的红色裂痕,再找不到一处点缀了,
只能轰然崩塌,空留下飘荡的歌声,与英魂。
与子同袍,王于兴师。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岂曰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