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震惊,胤祉就被太子拽到康熙帐中,在通报之后,脚步踉跄着拽着两个弟弟往里跑。
康熙是真难受,连日的高烧让他生了胆怯,人在生病的时候是脆弱的。
回顾这一生,他发觉到这个时候,他最放不下心,最牵挂,最想见的人就是太子。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给太子听,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叮嘱,太多想做的事情还未完成。
可听说太子来了,他心中又忍不住多想,胤礽会不会因为自己即将离世而高兴?毕竟皇位唾手可得了。
“汗……阿玛!”胤礽拽着两个弟弟,看到康熙就泪奔了。
短短十天的功夫,汗阿玛怎么就憔悴消瘦成这样了?
康熙看着头上还有杂草,浑身灰扑扑的太子,也是愣住了,又见泪珠子不断的流淌,在脸上冲刷出了两道白痕。
“成……成何体统!”康熙张张嘴,开口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哑着嗓子叹道:“保成莫怕,朕……不要紧的,只是……想你了。”
听到康熙这么说,见他都这样了,还在努力关心自己,胤礽的心瞬间被愧疚职责填满,只觉得自己混账至极。
再也不顾上矜持,双腿一弯,就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太子都如此真情实意了,胤祉跟胤禛怎么办?只能跪在后面默默流泪。
康熙抬抬手,想要安慰太子,却也忍不住泪流满面,他对人世间有太多的不舍,他的雄心壮志还没有展现呢!
如今内忧外患,沙俄的狼子野心不会因为签订了一个条约就消失,噶尔丹更是张狂的很,自己不把这些处理完,怎么安心?
还有西方诸国是什么情况?康熙都是一无所知。
他有太多想解决的事情,有太多的想法还未实施……可是如今却病的起不了身……康熙也是悲痛万分。
一时哭声一片,泪眼朦胧中,康熙又看到胤禛狼狈的跪在太子身后,一身狼狈的捂着嘴的胤禛,浑身颤抖。
是啊!自己的孩子们都还年幼,自己就这么走了,他们怎么办?
表妹身体本就不好,这一年才勉强好一些,自己若是没了,她如何自处?
太子一进账,就是痛哭声。
这让外面的胤褆福全等人心中一紧。
胤褆更是连爬的冲进来,高喊:“汗阿玛,没别走,别走呀!你走了儿子怎么活?”
原本父子相视流泪的温馨气氛瞬间就没了。
康熙差点儿没厥过去,自己什么时候走了?
什么叫你怎么活?你汗阿玛都这样了,你还光想着自己。
不孝的混账玩意儿!
一个激灵,康熙浑身冷汗直流。满脑子都是这混账玩意儿,居然盼着自己不好?
越想越气!
伸手就将原本放在枕边的药碗直接砸过去,指着胤褆,康熙气愤吼道:“你给朕滚!”
吼完之后,康熙甚至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拿起一旁梁九功手里的托盘,就要去打胤褆。
生动演绎了什么叫老子揍儿子天经地义。
狠狠的教训了胤褆一顿,康熙突觉浑身轻松,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发汗了,烧退了……
皇上高烧不止,才是一直最要命的事情,如今烧退了,显然情况就好了很多。
皇上情况好转,胤礽等人也是狠狠的送了口气。
一贯矜持尊贵的太子,对着诸位叔伯还有将领,面带羞涩,尴尬道:“胤礽失礼了,诸位见谅。”
“皇上太子父子情深,太子真情流露,有何失礼?”费扬古看到灰头土脸的女婿,连声道。
福全等人也跟连连附和。
胤礽拱拱手,就下去梳洗了。胤祉跟胤禛,也赶忙去收拾自己。
然后梳洗完,胤礽就尴尬了。
因为他命令奴才给收拾了很多药材,还带了重要的折子,结果着急换了骑装,如今没有换洗的衣服……
“不省心的奴才!”康熙知道后,叹口气,让人给两个儿子送了欢喜的衣裳,然后一把拽过梁九功手里的药碗,一口闷下去,咬牙切齿道:“一个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朕怎能放心?”
梁九功缩缩脖子,然后迟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道:“所以皇上您得多保重,都指着您呢!”
“谁说不是呢?”康熙脸上带着笑意,忍不住叹道:“一个个都不省心,朕就是这个操心的命。”
胤礽换好了赶紧的衣裳,过来看康熙,见他烧退了,人也精神了,没忍住依偎到他身边,愧疚道:“汗阿玛,对不起。”
胤礽一想到自己路上除了担心,还在思索汗阿玛若真的没了,自己该怎么办?
要怎么稳固朝堂,要怎么压制胤褆……
可是汗阿玛看到自己,却让自己别害怕,说想自己了。
想到这里,胤礽就真的很愧疚,汗阿玛对他的关爱远胜其他兄弟,可自己对汗阿玛的却还不如四弟。
“朕的保成。”康熙轻轻拍拍胤礽的背,含笑道:“朕定是会多撑几年,你莫怕。”
胤礽吸吸鼻子,然后开始细细说宫中的情况,关于胤禛慌乱的想要来看康熙的事情也说了。
“这孩子……”康熙眨眨眼睛,就想到之前胤禛哭泣的样子,叹气道:“这孩子随他额娘,心思重。”
“这一路多亏四弟妹准备的吃食。”胤礽突然失笑道:“不管大小,姑娘家总是心细一些,四弟就不缺衣裳。”
“等朕回宫了,就给你赐婚,石氏也是个好姑娘。”康熙含笑道。
胤礽这次没有推脱,点了头道:“汗阿玛安排就好。”有个女人在毓庆宫替自己操持也好。
康熙让胤礽扶着自己,在帐外走了两圈,见过了福全等人。
问过战场的情况之后,康熙看了看胤礽,然后道:“太子担心朕,前头的事情,就劳皇兄多操心了。”
福全连忙领命。
常宁则带着羡慕,看着康熙,叹道:“皇上好福气。”
康熙撇他一眼,没声好气道:“你先摘了你腰间的络子再说这句话。”
常宁腰间络子里放了一个平安符,是大公主在出征前,让满都护给他送的,听到康熙这话,常宁哪里还不清楚皇上是知情的?
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叹道:“还不是您养的好,奴才府上您瞧瞧有几个争气的玩意儿?出征前,还有个小混蛋让奴才先把府上安顿好,想想就来气!”
因为隆科多的事情,康熙暂时压了常宁给满都护请封世子的奏折,但是也因此让恭亲王府有些人生了心思,康熙是知道的,对此倒是没说什么风凉话。
出发前,所有的公主都给了自己送东西,大公主自然也送了,康熙拥有的太多了,自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对比其他别有野心的,康熙还是希望满都护这个愣小子袭爵的。
毕竟心眼少,好拿捏。
“你瞧着班第如何?”招招手,将常宁叫进帐中,康熙突然问。
常宁先是满脸疑惑,然后是瞬间恍然,皇上这说的是大公主的额驸人选吧?
“博尔济吉特氏班第,朕瞧着这回蒙古出来的孩子,就他长得白净一些,也颇为善战。年纪也还相当,咱们大公主温柔漂亮,总不好配一个磕碜的,你回头好好考验考验,若是没有什么大毛病,就他了。”康熙开口道。
按说大公主如今已经是皇上上了玉碟的公主,就是直接下了赐婚圣旨,常宁也不敢有意见更不要提康熙这么一解释,常宁立马就跪了。
重重的磕了头,然后满心欢喜的出去了。
“常宁从前不服教,朕甚为不喜,可如今看来,这人素来也单纯,并非不能重用。”康熙接过胤礽手里的蜜水,喝了一口就知道是老四给自己带的,捏着茶碗,康熙对胤礽道:“不怕他们有才,如今你瞧着,有福全,有常宁,军中就稳了。”
胤礽知道汗阿玛都是做给自己看的,连连点头,表示听进去了,然后关切道:“你再歇歇,可好?”
康熙刚想拒绝,却看到儿子眉头的倦色,点了头,道:“你陪朕一起歇一会儿吧!”
上床之前,还让人给费扬古传话,让他派人照顾好胤禛。让佟国纲照顾好胤祉。
胤禛匆忙离宫,皇贵妃收到太子的请求之后,就命人严守宫门,还让御林军派人护着所有的阿哥公主们,又给各宫传令,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许派人出宫。
然后就起身,安抚了皇太后,还亲自接见了张英等人。
做好这一切之后,就直接拿了康熙从前给她的令牌,将宫权全部拿了回来。
“希望皇上一切平安。”皇贵妃已经几年不参合后宫事务了,如今一下子一摊事儿,就有些烦躁,看着账本子,叹气道。
她是希望康熙没事儿的,胤禛还未长大,若是太子继位,胤禛等人估计就在宫中住不了多久了,届时母子势必得分离,她想想就觉得窒息。
雅琦心知康熙现在不会有事儿,所以肯定道:“汗阿玛一定会没事儿的。”
皇贵妃看她天真的样子,牵着她的手开始做最坏的打算,她能给胤禛的也就是自己的嫁妆,自己的嫁妆虽丰厚,可是真正算起来,也就那样儿了。
佟家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因为隆科多的事情,皇贵妃知道自己已经跟家里离心,如今还能勉力维系,不过是他们还需要自己。
年纪尚小,如今出宫的话,胤禛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皇贵妃想想就烦躁。
“额娘,您别这样。汗阿玛一定会没事儿的,那么多太医,您就放心吧?如果实在不放心,您就给他写信,让汗阿玛知道您在牵挂他,心中有了挂念,汗阿玛怎么舍得离开呢?”雅琦见着皇贵妃一紧张,唇色就不对,便赶紧劝道。
皇贵妃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也是个主意,于是派人去上书房传话,让所有上书房的阿哥跟公主给康熙写信。
然后自己也要了纸墨,开始写信。
皇上没了,自己最多也就是个皇贵太妃,有什么用?还不是跟其他不喜欢的女人窝在一起给太子未来的嫔妃腾位置。
自己一个人在承乾宫住了这么多年,只要一想到要跟其他女人挤作一团,皇贵妃就觉得没意思的厉害。
于是就在心里赌气说了,若是表哥不行了,就干脆给给自己下一道殉葬的圣旨,她绝对愿意。
没道理自己病病歪歪的,居然还活着,孤孤单单的被人欺负。
皇贵妃写完信,想了想还想忍着恶心写一首诗,但是却写不出来,于是随手塞了一封年轻时候写的塞进信封。
这些信很快就被送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先打开皇贵妃给自己写的,结果一张泛黄的熟悉的纸从信封中飘落。
康熙老脸一红,挥手打发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