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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经

随着烈焰落下,一时间天地色变,原本秋高气爽阳光正好的天空霎时变得月黑风高,夜色更显的烈焰刺目。此时若不为非作歹干上一票,都觉得对不起老天爷。

“小神不慎闯入,冲撞了二位,十分抱歉。”扶渊声音平静,事实上他已是头皮发麻,脑子也不灵光了。这俩人怎么在帝都,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他们太强了,不受控制的力量,永远都是最危险的力量。

“小九儿,能闯进咱们的结界里,怕也不是什么‘小神’吧?”女人仍然缠在路九千身上,没有下来的意思。

“这位……前辈,在下……”扶渊微微抬头,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住嘴,我问你了吗!”那女子勃然大怒,玉手一抬,扶渊周身的火焰便“唰”的一声蹿高三尺,火舌乱窜,扶渊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身后被火给燎到了。

他原是顽石,自然不怕火烧,重点是这衣服,烧没了可不好看。

“念娘,莫要生气。”路九千根本不睬扶渊,他一手拉过怀里女子的小手,一手搂过那女郎的腰,在她纤细白嫩的颈上轻啄一下,柔声安慰着。

扶渊:“……”

狗男女!

骂过之后,扶渊灵台也跟着清明了不少。看这意思,这两位祖宗也不是接了什么不得了的委托专程跑来取自己小命的,自己不过是修为太高,不小心闯进了他二人用来卿卿我我的结界。像街上的人,包括初一十五,都是无法进来的。

唉,扶渊心里哀叹,果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修为太高都是罪了?

这女人……扶渊低下头,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得罪了这两位祖宗。他们三个虽然都是上神的修为,但扶渊根基尚浅,近期又受了伤,实力自然不必多说;至于路九千,他在传闻里,是高手中的高手,没几个人愿意得罪他,实力自是不必多说。而那个女人……扶渊藏在广袖之中的手已经捏的关节发白,那个女人,比起路九千毫不逊色,甚至更为强大。

对了……他曾听说,无双门的门主,乃是无量海皇室。无量海皇室是火凤一族,族人皆是红发红眼。那女子离得远,眸色看不真切,但那一头红发,如此高强的修为,还有与路九千这般诡异的关系……应该是了,不离十。念娘……无量海国姓是花,那女子是叫花念么?

“你不请自来,坏了我们好事,岂是一句道歉就能过去的?”花念脾气暴躁,路九千也不是好哄的,“而且……你不过是个小娃娃,哪里来的上神修为?莫不是带了法器?!快交出来!”

“小神天生上神,并非是靠法器。”扶渊平静道,纵有烈焰烤着,他的后背也是冷汗湿透,他怕这二人不由分说抢了他的寂历。寂历这种宝刀,纵使无双门也是难得一见,看这花念土匪流氓收过路费般的气势,估摸着是先抢后杀或者先杀后抢都能做得出来。

“胡说!修为也有……”花念还未叱完,就被路九千拉住:“娘子,你忘了么,这孩子是天地灵胎,上次嘉兴楼委托给我的任务,不就是把一个老嬷嬷给他送去么?”

“天地灵胎?”花念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笑逐言开,“哦哦哦!还好你提醒我,要不杀了就可惜了。咱们把他抓回去养起来,放血来喝,定能修为大增!”

“好,”路九千眼里尽是宠溺,根本不去管怀里的小女人在说些什么惊世骇俗之语,“都听你的。”

扶渊:“……”

这两个人不会是疯的吧!?他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这二人行事再隐蔽,也……思及此,扶渊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自信了,自己在对方布下的结界里,就好比当年遇到烛九阴那回,他们就算把这里全都炸了,外界也不会知晓。而且,就算人们知道了,无双门行踪不定,陛下又能去哪里找人呢?

简单一句“狗男女”早已无法表达扶渊的愤怒,这两人简直欺人太甚!天地灵胎是用来吃的?东华帝君怎么不抽死他们?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咳……二位,小神中了毒,这血怕是不好喝。”扶渊沉声,不卑不亢,不慌不乱。

“喔……”花念看了看他暗淡的唇色,“的确是……不过这有何难,放了血之后再用法力把毒逼出来不就完了?”

扶渊只能故作神秘的笑笑,不再做声。暗道今天怎么运气这么差,若要让他们得手,那史书还不得让后人笑掉大牙。

怎么办?拼命肯定是不行了,自己跑都跑不动。扶渊看着花念从二楼翻身跃下,隔着火焰打量自己,彼时他嘴角的弧度还未减尽。

“小娃儿,你不怕么?”花念走过许多年岁,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扶渊欲盖弥彰的伪装,但她也很惊奇于扶渊的平静如水,因为这实在不应该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果然是后生可畏。

“能遇到二位前辈,是小神的荣幸。”热浪滚滚,扭曲了扶渊的脸;火光欺天,给他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血色。火焰困住了扶渊,也挡住了无双门二人的视线,他二人并没有注意到扶渊偷偷把寂历拔了出来,也不可能注意到祭历在扶渊心中说了什么。白刃在衣摆里藏的严严实实,刀鞘挂在腰间革带上,俨然只是一个幌子。

花念走了进来,她与扶渊一样不怕这些火,衣服也是。扶渊没想到她会靠得这样近,慑于她周身的威压,扶渊又退了一步,火烧过皮肤就似烈阳暴晒,有轻微的灼痛感。他后背的衣服被烧了一大块,全靠披散的头发遮着。

“唔。”扶渊刚想发难,花念就伸出来爪子,把他扯到自己面前,“火烧着不疼吗?”她撩开扶渊的头发,见扶渊的脊背连被火熏燎的黑烟都没有,不由得大为好奇,她伸手摸了一把,又滑又凉,“你是鹅卵石吗?”

鹅卵石:“……”

见扶渊没回答,花念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花念身材娇小,头顶还不及扶渊的下颌。

因为火光,扶渊脸色本就比之前红润一些,现在被花念这般盯着,脸更是红透了。

不是消受不了美人的目光,是消受不了……扶渊瞟了一眼仍在二楼的路九千,心里暗暗祈祷着他看不清自家娘子高耸的胸脯顶在别的男人腰侧。

偏生花念毫不自觉,凤爪还在扶渊后背上蹭来蹭去。扶渊冷冷看着,心里盘算着那件事的可能性;要不干脆这时候和花念拼命,就算一会儿会死在路九千手里,一命换一命,也比说那种不知羞耻的话要好。

祭历像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轻微的震动着,劝他改变主意。

“我和二爷……”扶渊犹豫再三,还是屈服于“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生哲理,他幽幽开口,无不艰难。

“和谁?”花念一时没有想起扶渊所说的人是谁。

“周二爷,文山仙君次子,九重天医科圣手。”扶渊每说一个身份,花念的脸就黑上几分,她凤眼如刀:“你和他怎么?”

“我……我……”扶渊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下意识的又要向后退,却被花念一把拉住,染了丹蔻的指甲嵌进扶渊的手腕,染上更为艳丽的血色。

“我、我、我,呃,他……他以前给我治过病!”扶渊怕这样还不够,又慌忙道,“这只手他碰过,我全身上下他都碰过!”那人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花念大为嫌恶,立刻收了手,拂袖怒道:“滚!你恶不恶心?!”

扶渊被她甩出火圈,摔在不远处的墙上,因为有寂历支撑着,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呼……果然有用。

“那……前辈还要吃我吗?”扶渊被她这一下伤得不轻,皱眉笑着。

“你滚!”花念竟然是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随着花念的转身,如墨的夜色也被撕裂了,强烈的阳光照进扶渊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里,生疼。扶渊闭眼,仍觉刺目,他抬起那条完好的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重新融入了黑暗。

“你看看,他手上全是血!”

“皮肉伤不严重,他内伤太严重了,得赶紧抬去医馆。”

……

叽叽喳喳的。扶渊勉强抬起眼皮,看见一男一女吵吵闹闹的,好像是在说他的伤势。是谁啊?

“上神?上神醒了?”

扶渊忍着头痛,凝神细看,男子白发蓝衣,女子金发绿裳,正是今日自告奋勇要送他回去的两位小仙。

“初一,十五?”

“是,是!”十五既是激动又是欣喜,“您受伤了,我们送您去附近的医馆。”

“麻烦……送我回东宫。”

“可您的伤……”初一很是担心。

“不打紧,东宫有太医。”扶渊摇摇头。

二人扶起扶渊,又瞧见他后背衣裳少了一大块,便拿初一的外袍给他裹上。扶渊坚持自己走了几步,终是不支,便由初一背着,十五抱着寂历回了东宫。

走了不久,初一就觉得颈肩一片粘腻,似乎是背上人的眼泪。

“上神……”初一有些犹豫,却还是叫出声来。

“没事。”扶渊笑出了声,这眼泪固然有因疼痛而来的生理泪水,但更多的是死里逃生以及这一切的荒诞不经。

哈哈哈哈哈,这就好比,你遇到了一把刀,他不由分说的把你绑在刑台上,要对你处以极刑,而刀在离自己还有三寸的时候突然停下,还一把把你拍下了刑台。

恐惧,暗喜,愤怒,悲伤,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少年人多有的委屈。

真是讨厌啊,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扶渊闷闷不乐的想着,以后一定要怂恿阿宴灭了这两个无法无天的狂徒。

只是……应该会很麻烦吧。扶渊突然觉得自己若是真的这样做了,那就像祸国殃民的妖妃,钟离宴就是被美人枕边风吹的飘飘欲仙的昏君。

想到这,扶渊又笑了。

他极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想让一切和以前一样云淡风轻。

但终究是意难平。

初一感觉到了扶渊的不对劲,可他性子闷,也不会说话,干着急没用,只能加快脚步,快些送他回去。

“哼。”声音响在扶渊的灵台上,微不可查,可扶渊还是注意到了。

是寂历。方才他能逃出来,也是多亏了寂历。

“你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不着调的东西。”这是寂历第二次主动跟他说话,明明是关心,音调却没什么感情,“你还好么?”

“哦,还好,还好,没事了。”扶渊回答道,认真且敷衍。

“曾经有人和我说过,如果注定不能逃脱血腥,那么就要保证自己是那个拿刀的人。”声音凉凉的,带着久远的回味。

那人是谁,不言而喻。一定是他之前的主人了。

“寂历大哥,多谢你了。”扶渊在心底郑重道。不管方才在结界里寂历对他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的谢意仍然真诚。

“……不用,如果非要谢,不如谢你自己信任我。”

虽然寂历说的是自己谢谢自己,可扶渊总是疑心他想说的其实是他本尊要谢谢自己。

刚刚扶渊脸红,并非是因为与花念的肢体接触,而是因为寂历主动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和她说,你与周二有肌肤之亲。”

寂历声音冷清,而且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年轻人,却用着一个老者的语气,和你说……

不过扶渊扪心自问,若真要他当着姑娘的面说这句和慷慨赴死,他……犹豫一下,还是会选择前者。

“那个……大哥,你知道’肌肤之亲‘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寂历隔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显然是不想理他,“这么说定能让她厌恶。”

可我怕她厌恶过了头,直接让我这个二爷的“姘头”血溅三尺。

“那……二爷与花念,到底是……”这才是扶渊最好奇的地方,一个医科圣手,一个江湖门主,这根本不相关的两个人,是有怎样的过节,才会对对方厌恶至此?

“你若是真想知道,可以去问周二。但我事先提醒你,他手里可是捏着好几条人命呢。”寂历不咸不淡的说。

“……”扶渊无话可说。这些老人们,总有着这样那样龃龉过节,大多数都是往事不堪回首,真正能做到月白风清一生无瑕的人少之又少,或是根本不存在。

嗯,也不能说不存在。舅舅算一个吧。

不过……今天遇到他们,也不是单纯倒霉,他确认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路九千说,他送陆姑姑来沁水,是受了嘉兴楼委托……他大爷的,那为什么还收周同尘的钱?江湖义气个屁!

秋风吹干了脸,有些不舒服。扶渊干脆低着头,闭眼继续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相,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虽然扶渊清楚得很,这不过是操控这一切的人想要给世人看到的真相。

【作者题外话】:今天想和大家说说两只傻鸟——初一十五。原型是我家以前养的鹦鹉(为什么说以前因为现在就只有十五活着了)。我妹妹特别喜欢养,现在在家里天天研究这个,我早起练字,她可跟着醒了,一醒就要和我说鹦鹉……书友群的头像,就是我画的渊哥儿和两只小鸟(笑),今天在微博里也发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