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江水穿梧桐镇而过,镇子中心有一座望江楼,有九层,望江楼一过子时便会封闭落锁,周琮是知道的,但他还带初静去登楼。
二人大概子时末到了楼下,楼下通往望江楼上的楼梯已被锁住。
初静不想出来,准确的说是不想和他一起出来。
见已经落锁,登不了楼,赵初静说:“回去吧,我也不想和你出来。”
周琮没说什么,右手揽住赵初静的腰腾跃而起,一层一层的看尽,最后到了望江楼最高层上。
四周栏杆旁都有靠倚,四角檐上挂着风铃,随风清响,梁上除了有人物画之外,还挂着四个灯笼,月色与灯光相映,越高越冷,不错的,出门时穿的很厚,但还是有些冷,她倚在靠椅旁,望着汀江水出神。
江水是温和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滋养着沿岸人们,夜晚的汀江也是柔和的,河中泛着白光。
只是这深秋,难免有凉意。
远远望去,汀江沿岸的民居一览无余,只不过如今是丑时了,万籁俱静,大地沉睡。
初静一直在往下看,看的出神,周琮站在不远处也在看她。
他爱她从来不是因为她的客貌,但她的确是极其美的,动时阳光灿烂,静时温柔似水。
许是登高望远,赵初静的心情越来越不好。
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一辈子被周琮关看,一辈子都没有自由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他的武功她不是不知道,她没有实力去报仇,甚至逃离他都不可能,他武功太高了,她在他面前,被抓回来易如反掌,即使他不亲自动手,他手下那些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她抓回来。
如果……
星星环绕在月亮身边,远处灯火大多已灭,现在的时刻,正是梧桐镇中最安静的时刻。
风铃发出清响,整座望江楼灯火长明。
她想到了她自己。
她本是孤儿,父母被害,还好有叔父一家照抚,叔父慈爱,叔母温柔,堂兄与她青梅竹马,师父师伯呵护,幼时的她过的无忧无虑,可爱天真。
十二岁那年遇见了周琮,二人投缘,相处愉快,今年二月份成亲,约定好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他骗她,隐瞒身份,还要一错再错继续做那杀人的勾当,还杀了她师伯。
他当真是对她极好,自始至终,除了因为桃花客栈他骗了她,给她下药,他杀她师伯。
他在看她,她不开心,今天带她出来看看,也不敢挑人多的时候,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
他什么都可以为她做,但唯有在桃花客栈上,他不愿意妥协,他觉得他两样都可以抓住,为什么她就不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为什么非要和他闹呢?
他害怕失去她,他只能越抓越紧,越抓越紧。
“周琮。”她突然开口叫他。
他不明就里,注视着她。
她朝他走了过去。
她的脸在月色衬托下显得非常苍白,他不禁想摸一模她的脸,可她却躲开了。
“这么多年来,我不知吃了多少药,却一直是这样,兴许是因为现在年轻。如果再上了年纪,我想,应该会给你造成很大的困扰与麻烦。我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同类人,你运筹帷幄,万事都在掌握之中,而我,就像一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告诉我,你对我,只是占有,没有爱情,你是对我非常好,而我,也是因为你对我好才想着要回报你,但是我们俩不合适,也没有什么爱情。”
“初静。”周琮又哭了,她说的这些话,真的是锥心之痛。
“再见了,周琮。”还没等周琮反应过来,赵初静猛得用尽内力打在了他的右手之上,她知道他的手受伤不轻,果然,他的伤口剧痛,趁他不注意,赵初静头也不回地翻过了栏杆,从楼上跳了下去!
周琮大惊失色。
这楼这么高,摔下去定会粉身碎骨的!
周琮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跳了下去。二人在空中急速地坠落,速度这么快,周琮根本用不了轻功,他一直想抓住赵初静,可身边只有刺骨的寒风和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感。
初静无法控制自己,夜风寒冷,她的眼睛根本睁不开,耳朵也疼,下坠感使她的心抽搐,特别难受。
他没有抓住她,二人一前一后双双掉进了汀江中。
不久,周琮拖着赵初静游上了岸,她已经不省人事了,耳朵还流了血,身体冰凉,周琮在岸边为她压出了几口脏水,随后抱起她,飞快地往回春馆赶。
回春馆。
“先生!”
“程翊,去烧热水!”
二人浑身湿漉漉地回来,程翊顿时明白定是落水了,他马上去准备热水去了。
赵初静现在有了些知觉,浑身发抖,脸,手都紫青色,周琮抱着她一直坐在椅子上,为她取暖。
“好了没!”周琮大声喊。
“好了,先生。”
进了厨房,他关了门,脱下赵初静身上的衣物,将她放进了浴盆之中。
“程翊,热糖水!”
他检查了赵初静的口,鼻,嘴,耳有流血。
“先生!”程翊在外敲门。
周琮接过热糖水,喂赵初静喝下。
“先生,您先去换件干衣服,您也需要取暖!”
他不听,他一直在看赵初静的情况。
一直忙到清晨,赵初静脱离危险在床上睡着,周琮喝了一碗姜水,守在她身边。
头发都被烘干,体温也基本恢复,赵初静盖着两层厚被子,脚上被捂得严严实实。
刚平静下来,周琮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他望着熟睡的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从楼上跳下去,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他没有抓住她。那么高的地方,她毅然往下跳,她该是有多么绝望她真的不想活了?楼下便是汀江,她受了些内伤,受了些凉。
白日里赵初静发了烧,发烧的时候,赵初静翻来覆去地动,躺着特别难受,头重脚轻,周琮一边给她退烧,一边尝试抱起来她,她坐起来后更难受,脸憋的通红。可是她的内伤必须治,从那么高地方跳到河中,巨大的冲击力所致的内伤并不轻。
夜里赵初静又失了明。
长时间的高烧不退,她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周琮心急如焚,他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也受了凉。
周琮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今天天气很好,看日头估摸着过辰时了,难道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他还是后怕不已,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在回想,突然,他发现他身旁睡着的人,初静,她还在睡,只不过,不过她眼上蒙着白布,等会,白布梦中初静眼睛失明了。
他取下赵初静蒙眼的白布,检查了她的眼睛,他根本没有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还发着烧,只不过是低烧了。赵初静与他真的从望江楼上跳了下来,二人双双落水。
昨晚他明明在照顾她,又为何会躺在床上?
“咚!咚!”
“谁?”他警觉的问。
“先生。”
是程翊,周琮松了一口气,走过去给程翊开门。
“先生,吃些东西吧。”程翊拿来了饭菜,看到饭菜,周琮突然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
这么久他睡到了午时
“先生,今晚要不要……”
“继续。”周琮不曾迟疑。
“可是夫人……”
赵初静病的那么重。
“这个你不用管。”周琮接过程翊倒的热水。
三更天。
赵初静醒了,她躺在床上,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她又害怕又绝望,周围安静的可怕,她尝试坐起来,可身上非常沉重,她还病着。
周琮到清晨才回来,一回来他就立马去看赵初静,他把赵初静带到了桃花幽谷他的书房,赵初静此时又昏睡过去,但周琮看到给她蒙眼的白布被人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许是周琮动静大,赵初静醒了,她感受到有人抱住了她,立马明白是谁了,“你走开!”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你走开!”
“你生病了,好好养病,乖啊,躺下休息。”赵初静看不见,只能胡乱地推搡着他,他却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她吓得大叫一声。
“放开我!”
周琮愈抱愈紧。
“你的内力被我暂时封住,所以你好好养病,别想着往外跑了。”
过了一会儿,等她安静下来了,他才松开她,不料她不顾一切地就往床下跑。因为看不清东西,被一个凳子绊倒,周琮立马去扶她。
“你就是一个恶魔!”
周琮将她抱了起来,重新回了床上。
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他那么好,现在的他,一直囚着她,限制她的自由,她真的十分害怕他。
“你病的这么严重,好好休养。”
“不要胡思乱想。”周琮给她盖好被子,离开了。
正准备叫程翊,忽听得一声清脆的瓷器碎的声音,周琮立刻回去,只见赵初静双眼蒙着白布,跪在地上,用右手在摸,地上满是碎片。
“住手!”眼见她要摸到瓷片那么大一个豁口,她要是摸到了了肯定手上得划一个大口子。
“你又要自杀?”
周琮将她抱了起来,又清理了碎瓷片。
还是赶快把桃花客栈的事情处理完了,然后马上带她回回春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