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张正道便早早起来,那韦贵早已候在店里。
嘱咐孙二娘不可出去胡闹,又嘱咐陆小乙安心待在店里,照顾岳丈孙元。
张正道用过早饭之后,则是带着韦贵,寻到殿帅府前的那条长街,略做打听,便找到了张教头的家中。
老教头昨夜在女婿林冲家里吃了些酒,却依旧是很早起床,独自在院子里摆弄拳脚。
见张正道真的寻来,张教头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老汉这枪棒之术,乃是用作军中杀戮,你可是真的要学?”
张正道回道:“小子虽说不在军中厮混,但是常年在外奔波,多遇山野草寇,学得枪棒,只为防身,还请老教头教我。”
张教头道:“既然你有此心,反正老汉闲着也是闲着,只教你一日罢了。”
张正道欣喜道:“小子自会认真学,不叫老教头失望。”
张教头笑道:“能学几分,便是看你的天分了。”
当下,张教头递过一根短棒,传授起张正道战场厮杀之术。
一日时光,疏忽而逝,在张教头的细心点拨下,张正道先前枪法不通之处,如黄河入海,通畅无阻。
一日点拨,虽说不能练就一身棍棒无双的本领,但是大有精进,张正道觉得自己若是再遇到个三四流的小毛贼,也敢挺枪上前与之厮杀。
待到日头西落,张正道辞别了张教头,带着韦贵,在汴梁城里信步走着。
韦贵道:“官人端是了得,进步神速。”
张正道摇头道:“可惜我学艺有些晚了,又无名师指点,再难精进。”
韦贵挠了挠自己的头皮,道:“倒是比小人强,小人只会胡乱使些力气,时常挨夫人棍棒吃。”
张正道看着这个愣头青,发现他有时倒也是傻的可爱,不知道那韦夫人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个活宝。
走出三五百步,韦贵突然叫道:“糟了。”
张正道被他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问道:“鬼叫什么,吓我一跳。”
韦贵道:“夫人吩咐,叫官人今日务必去一趟聚德斋呢,小人却是给忘了。”
韦贵扯住张正道的衣袖,直往城中西南方向的春明坊走。
夜灯初上,汴梁城中,又是灯火璀璨,处处皆是逸乐,步步只闻酒香。
只是越走行人越少,张正道有些明白韦夫人的酒肆,为何生意不佳的缘由了,原来却是选址不行。
这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愚蠢之辈啊,怎地会犯如此低级错误。
待过了观音院,又往前走了半里多路,便看见一座明晃晃的酒肆,门前缚着彩楼欢门,挂有贴金红沙栀子灯。
进到内里,设有主廊,也有庭院,廊芜掩映,排列着酒阁子,吊窗花竹,各垂帘幔。
灯烛荧煌,上下相照。
果然一处僻静优雅所在。
韦贵唤来伙计,问道:“夫人可还在?”
店伙计自是认得韦贵,指了指二层朝南的一间酒阁子,道:“夫人在里面吃酒。”
张正道则是趁机打量着店里的陈设,一楼散座有着二三十桌,二楼酒阁子粗略扫了一眼,也有三十多个,确实是一间小酒肆。
环视一圈,食客三三两两,生意有些惨淡。
“官人,请。”韦贵将他带到那间酒阁子外,伸手撩起帘幔,请他入内。
张正道进了酒阁子,借着内里明晃晃的灯火,便看见韦夫人将脑袋杵在手肘上,身子倚着桌案,正盯着阁子外面的汴河发呆,连他进来,都似没听见。
“夫人,有心事?”张正道明知故问,也不客气,在她的对面坐下。
韦夫人回过神来,转过头,见是张正道,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官人来了。”
张正道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美食,伸出手将韦夫人面前的筷箸拿在手里,夹起一块大肉便送入自己口中。
习练了一整日的枪棒,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饿的不行。
韦夫人脸色微红,那竹筷她刚刚用过。
张正道却不说话,只顾连着吃了数口美味珍馐,又取了韦夫人的酒杯,倒上美酒,仰头喝了。
大口吃菜,大口饮酒,吃了个半饱,张正道方才长舒一口气,精神气也恢复了一些。
韦夫人见他如此不拘小节,将她用过的筷箸、酒杯尽皆取用了,只好对外面呼唤道:“韦贵,再取一副筷箸和酒杯来。”
“是,夫人。”守在门口的韦贵瓮声瓮气道。
张正道放下筷子,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但见杨柳依依,一条汴河在月色下泛着波光,粼粼流淌,偶有一两只花船画舫驶过,传来几许女子娇嗔之声。
汴梁好风月!
收回眼神,又去端详韦夫人,今日她换了一袭淡青色长裙,一改那日的成熟妩媚,竟有些小清新之感。
韦夫人见他看着自己,却不说话,问道:“官人只顾看什么?”
“看美人。”张正道调侃一句。
韦夫人见他言语如此孟浪,竟也没有生气,只是道:“官人就不怕,奴家将你卖去那‘无忧洞’里?”
这时,韦贵取来餐具,摆放在韦夫人面前,又退了出去。
张正道笑道:“夫人,若是舍得,便不会叫韦贵跟着我。”
韦夫人明眸皓齿,拿起筷箸,吃了一口菜。
“夫人可是为这酒肆的生意,烦恼?”张正道见她脸带愁容,直接问道。
韦夫人叹了口气,缓缓道:“不瞒官人,奴家耗尽家资,方才买下这间聚德斋,哪成想接手之后,却是食客凋敝,入不敷出。”
“如此,再过一两个月,奴家怕是撑不下去了,只好关门歇业。”韦夫人提起这件烦心事,眼神都暗淡下来,愁绪万千。
“敢问夫人,当初为何要盘下这间酒肆?”张正道又问道。
韦夫人愣了一下,而后回道:“这间酒肆,乃是正店。”
正店?
张正道明白,所谓正店,便是拥有着朝廷发放的酿酒分销权。
此时的大宋,盐酒茶专营,都握在朝廷手中,一间拥有酿酒分销权的酒肆,按理说生意应该不会差到哪里,怎地一到韦夫人的手里,便会入不敷出了呢?
这里面定有蹊跷。
“夫人,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张正道问道。
韦夫人摇了摇头,而后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半晌,韦夫人突然定住心神,脑海里想起一桩事情,只是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多的时间了,自家这聚德斋生意不好,怎么也不会与那件不相关的事情,有什么干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