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毅然掀开被子,准备开门一看究竟。
可当他伸手去开灯的时候,灯闪了一下,瞬间又熄灭了。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于是他迟疑了片刻,摸黑走去开门。
没有半点犹豫,他一把将门推开。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耳边还是充斥着脚步声。
可是当他打开门以后,望着空荡荡,黑漆漆的楼梯口,那声音戛然而止。
没有所谓的人。
他就像是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脸上血色尽褪,扶着墙壁才勉强不跌倒。
他凝视着黑漆漆的楼梯口,就像是凝视着深渊…………
这已经是他第无数次梦到女人的尖叫,听到诡异的脚步声了。
从两年前开始就这样。
一次比一次真实。
其实他很清楚,哪有什么人?不过是他的幻听而已。
没有人知道在多少个静谧的夜晚,他从噩梦中惊醒,头痛欲裂,战战兢兢。
只有在这个时候,胸腔里那颗已经死去的心才会重新跳动。
但是他的血液依旧是凉的。
这样的生活就是一种折磨,每当天际泛白,他才知道熬过了这一夜。
那下一夜呢?
下下夜又该怎么熬?
没有人见过他这一面,只知道他是那个冷若冰霜,事业有成的酒店经理,却不知道他其实是个活死人…………
次日,汪洋心理咨询室。
白尹城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清俊的脸在淡淡的光晕中格外苍白。
汪洋问道:“你没有按时吃药吗?
“有,但是效果不大,可能我已经没救了吧。”他平淡地回答。
“别这样想,你之前不是控制得好好的吗?”
“可是这段时间又严重了。”
“还是做噩梦?”
“噩梦,幻听。”
汪洋眉心微蹙,自言自语道:“我是真不明白,你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为什么老是梦到女人的尖叫,听到诡异的脚步声?一定跟你之前的经历有关。”
他沉默不语。
“还是那句话,我需要对你进行催眠治疗。”
他摇头:“不。”
“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推脱什么?”汪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要不你就告诉我真实的情况,要不我只能通过催眠让你的潜意识显现出来,否则不找出根源,只靠药物治疗是治标不治本。”
他修长的手扶着额头,思绪飘向了很远的角落。
真实的情况?
只怕要是汪洋知道了实情,首先三观稀碎,然后马不停蹄地把他送进派出所。
他白尹城,本就是个让人看不透的怪-物。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汪洋,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唉,”汪洋很是郁闷地说,“你不跟我坦诚相见,那我怎么帮你?现在你的抑郁症有加重的趋势,如果不对症下药,很有可能回到两年前那个状态,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他淡淡道:“保守治疗就行,治不好就算了。”
汪洋惊掉了下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是我干这行四年来,见过的最奇葩的病人。”
白尹城:“…………”
“对了,你是不是认识姜亦可?”他突然问道。
白尹城有一丝惊讶,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她是我一学妹!”
“是吗?这世界真小。”
“前几天她陪她闺蜜来我这咨询,聊了几句就聊到你了,当时我都震惊了。”
“她说什么让你震惊了?”他把玩着手机,不咸不淡地问道。
“不是,就是我觉得实在是太有缘分了,你俩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居然也能成为朋友。”
“你跟她说什么了?”
“嗐!首先我得申明都是意外,我不是故意要透露你的隐私的,”汪洋在心里默念狗头保命,然后才道出实情,“那天她闺蜜来咨询,我就跟她说不要紧,比这还严重的病情我都接触过,谁知道…………”
汪洋把那天的大致经过复述了一遍,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天地良心,我也没想到她说的那个人是你。”
白尹城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半分情绪,仿佛与他无关,即便是听见汪洋说姜亦可暗恋他也波澜不惊。
“你给点反应好不好?”他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以为他走神了,“姜亦可这女孩子很不错的,她既然喜欢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不亏,有个知冷知热的女朋友在身边,对你的病情也有好处,虽然在经济能力方面她比你差很多,但是你也不缺钱,对吧?”
他淡淡道:“你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说的是实话,你上一段感情都结束五年了,难不成就单一辈子?”
提到“上一段感情”,白尹城眼里的光瞬间寒冷无比,肺里的空气也仿佛被压榨干净,让他浑身不自在。
除去一个利益关系的凌晴,他迄今为止真正交往过的女朋友只有一人。
可那段感情几乎耗尽他全部心力。
爱一个人很简单。
恨一个人也很简单。
偏偏又爱又恨最折磨人。
自从跟前女友分手后,他对女人就没有了兴趣,也没拥有过一段纯粹的感情。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以后,他游荡在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思绪早已随着车轮碾过不知名的地方…………
这时赵伦打来了电话。
“喂,赵哥。”
“你在哪呢?”
“在外面。”
“今天晚上来酒吧陪我喝一杯怎么样?人多热闹。”
“你不是去澳门了吗?”
“明天才去。”
“那你还敢喝酒,不怕延误飞机?”
“我的酒量你大可放心!”赵伦豪气干云地说。
“还有谁?”
“就我那几个兄弟,你都认识。”
“好吧。”
“不准放我鸽子啊。”
“不会的。”
…………
赵伦爱喝酒,而且嗜酒如命,他曾经就是因为醉酒杀人而毁了前途,遇到宋迟后跟着他混,干这行这么多年了,嗜酒的毛病一直改不了。
白尹城这些年陪他赴了数不清的酒局。
他边和赵伦说话边等红绿灯,晃眼就看见对面路边有一个老奶奶在卖花。
行人来来往往,在她面前驻足的人却少之又少——孤零零的摊子。
“那就这样吧,我回去给戚见做完饭就过来,你先跟他们喝着。”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扫了一眼老奶奶的摊子。
就是极简易的路边摊,只卖一些康乃馨和玫瑰花。
老奶奶看上去也六十好几了,满脸皱纹,目光迟滞,单薄的脊背上挎着一个黑色帆布包,一会儿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会儿低头看花。
她既不叫卖,也纹丝不动。
一个白裙子黄头发的年轻女孩路过摊位,放慢了脚步,扫了几眼,蹲下来挑选了一束六朵的玫瑰,冷冰冰地问道:“这束玫瑰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