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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樊羽恭迎皇上的声音里透着股喜意。

她能不高兴么,今天晚上,皇上有公务在身。那张大床终于是属于她自己的了。她不用担心会有人跟她抢占地盘,她可以舒舒服服地,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不用操心劳力地想着侍候谁。

借助几盏灯笼的光,皇上瞧出樊羽白皙脸颊上的笑意,淡淡地道:“起来吧。”

樊羽直起身。

“皇后今晚心情不错。”皇上的语气是肯定的。

“今天天气不错,不凉不热的。这皇宫里的园子又特别大,臣妾走在这路上,心情自然而然便舒畅了。”樊羽哪能说实话?只能随意编几句来糊弄糊弄皇上。

“如此,朕便陪你一起走走吧。”

皇上转身,跟樊羽并肩缓行。他身后的侍卫也自觉自发地转到了两人身后。

皇上身材高大,对比之下,站在他旁边的樊羽偏显得娇小。他人高步子也大,迈出去一步,樊羽得紧着迈上两步才能跟上。

走了一小会儿,樊羽便累得气喘吁吁,不像是出来悠闲散步,倒像是出来锻炼身体的。可她又不便直接说出来,只能是有苦难言地跟着。

察觉到樊羽的疲累,皇上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刻意放缓了自己的步子,缓缓迈出一步,等她跟上自己了,再慢慢迈出下一步。

樊羽终于是享受到了悠闲的时刻。

“今晚不必等朕,到时候自己先睡吧。”沉默地走了一阵子,皇上终于开了尊口。

樊羽欢欢喜喜地答了声“好”。

她巴不得他不去,她一个人更自在些。

昨晚已完成了亲密任务,起码可以缓个几天。

皇上眼神莫测地瞟了她一眼,她竟然高兴?还表现得那么明显?他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亲密之时,是她主动。他现在贵为皇上,所有人都得臣服在他脚下,可唯有她,竟是反过来了。

她将他摁在她身下。

可他偏偏喜欢得紧。打人杀人他不怵,独怵她。

任何事,开端最重要。两人间的头一次,被她抢了先机,给他心里种下了阴影。这第二回,还是没有纠正过来。面对她时,他是既欢喜又有压力。像是面对一只娇媚的刺猬,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板着脸一言不发,樊羽琢磨着他定是在想关于反臣的事情,因为重视,所以今晚甘愿亲自冒险。

这消息是从北月那里听来的,她不便直接说,只能装作不知道。但,她能够体谅他现在的心情。

“皇上喜欢吃什么?臣妾明早早起,做了送给您。”她眼睛含笑地问。

她生得美,不必刻意打扮,便自带一股子吸引人的气质。

皇上瞧着这样的她,心里的闷气愈发地上涌,他声音闷闷地说道:“红枣粥吧。”

熬制红枣粥,得把一个个红枣给洗干净了,还得小心去掉核。樊羽要亲自熬粥的话,必得早起。

樊羽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好,臣妾一早熬好,让芳润姑姑给您送到福寿宫。”

不亲自去送?皇上这心咚地跌到谷底,猛地顿住了步子。

樊羽不明所以,跟着停下,“皇上,可是有急事?”皇上定是为反臣的事情殚精竭虑,樊羽乖顺地说道,“皇上公务繁忙,不必陪臣妾散步。臣妾和姑姑她们自行回去就成。”

她自认为自己乖顺体贴,皇上肯定高兴。

谁知,皇上默不作声地瞧了她一会儿,轻轻一甩袖子,走了。

等他走远了,樊羽才小声嘀咕了句:“没有礼貌。”

她都这么体贴了,他竟然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走人。

不过想想他为国事忧心,她又能体谅了。

无人之巅的位置,不好坐,四面八方皆是敌,需得小心再小心。

她是完全没觉出自己一个粉嫩嫩的笑脸,竟然惹得皇帝生了气。

丹云挑着灯笼,樊羽在园子里逛了半个时辰才折返回去。

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要了水,浑身擦拭一遍,换上干净的睡袍,舒舒服服躺到了床上。

“姑姑,熄了烛火,你也下去歇着吧。”

芳润苦着一张脸,娘娘怎的如此没心没肺?北月都说了,皇上今晚恐有危险,可樊羽只字不提,跟没事发生一样。

她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在吹灭蜡烛之前问道:“娘娘,用不用留着灯,万一皇上……”

“皇上方才说过了,公务在身,不会来。”樊羽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必等。”

芳润不甘不愿地吹熄蜡烛退了出去。她家主子哪哪儿都好,就是对待皇上这件事情上,偶尔不太上心。

樊羽在一片黑暗中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心里其实并不是一点儿也不挂心皇上,只是她看过书,书中对何仕俞着墨不多,但此人很正,思想古板。哪怕前皇帝昏庸无度,他痛心疾首,努力劝诫,但没有任何反心。

偏偏现如今的皇上对他尤为在意。

在樊羽看来,可以在意,但用不着慌张。越是正的人,越是坦荡,才不屑做出什么背后袭击的事情来。

皇上此去,她放一万个心。

亥时,何太尉府里,原本已经歇下的何仕俞,听到下人禀报,急急忙忙爬了起来,携妻妾儿女在院子里跪了一大片。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黄袍加身,背负双手立在众人面前,胳膊轻抬,“平身吧。”

懵懵懂懂的众人起身,瑟瑟缩缩地躲到后面,已过不惑之年的何仕俞强压住内心的惊慌,“皇上,里面请。”

“院内空气清新,在此便好。”皇上缓缓递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此有一封朕亲笔书写的信,请何大人阅看。”

当着皇上的面看皇上写的信?

何仕俞强作镇定地接过来。

慢慢翻开,一字一行看下去,越看越是心惊。

看到最后,他沉默当场,明白皇上此来的动机。信上的内容,不适合说,只适合看。

皇上:“看完了?”

何仕俞擦擦额头上的汗,“臣,看完了。”

“若是旁人,朕给他时间,让他做出选择便可。但何大人不同,朕欣赏何大人刚正不阿的态度,所以,朕亲自来,”皇上稍顿,沉而缓地说出最后几个字,“等何大人的答复。”

何仕俞想不到皇上会如此,近乎是当面挑明了自己的反他之心,却是要给他一个机会,服从抑或逃命。

何仕俞有一子二女,长女何棉棉年方十八,为免进宫成为皇上的妃嫔,她不惜自毁名声。外传她与府内小厮苟且,虽未出阁,但身子早已不洁。先前的皇帝曾向何仕俞求证过此事,何仕俞满口承认,皇上甚觉可惜,便消了让何棉棉进宫的想法。

名声被毁,致使何棉棉一十八岁了,还待字闺中。

她站在父亲后方,瞧着父亲表情有变,担心之余,悄悄向前挪蹭了几步。

她这一动,将皇上的眼神给引了过来,皇上淡淡瞟了她一眼,眼神不带任何温度,冰冰冷冷的,何棉棉内心发颤,赶紧垂头:“皇上!”

“这位,想必便是何大人那位文武双全的女儿何棉棉吧?”

何棉棉愕然抬头,皇上竟然识得她?

皇上淡淡一笑,“久仰大名。”

何棉棉忽然就不怕了,她梗梗脖子,挺胸抬头,“皇上知道的,怕是臣女的污名吧?”

她从不在意自己名声有损这件事,也不怕在任何人面前提。

“什么污名不污名的,”皇上道,“朕反倒欣赏你的敢做敢当。天下男子若能做到棉棉姑娘这般,便天下太平了。”

说完,皇上敛眸,耳侧关注着周边的动静。

习武之人,耳力超过常人。

他听到许多脚步声在向院子靠近。

他带来的兵将早已就位,现在奔来的,应是李太尉的手下。

若是李太尉见动机败露,拼死一搏,现在平和安静的院子一会儿之后将会横尸遍地。

结果如何,就看何仕俞的选择了。

何仕俞往前一步,“皇上,可否单独与您说几句话?”

他意欲遣散院内众人。

皇上大方地点了下头:“大家散了吧。”

院内众人作鸟兽散。何棉棉没动,依旧站在父亲身后。

何仕俞瞥见,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等众人散去后,何仕俞一撩袍子跪下了,他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皇上没有阻止他,静静立在那里。

磕完,何仕俞趴在院中,说道:“皇上,老臣有罪,不该对您起了反心。”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有反心了?”

“老臣承认。”

皇上冷哼一声,“你有反心不为错,朕杀了昏君才走上来的,不符常规,存在不妥之处。但何大人也不尽然对,朕刚做皇上,你怎么就判定朕不行?若是朕治理出一个平和安定的盛世,你又该当如何?朕坦荡磊落,所以亲临何大人府上,只为听何大人一句真话。助朕安邦定国,还是另寻一处桃源逍遥快活?”

“感念皇上看得起老臣,”何仕俞保持跪姿,恭敬说道,“臣,愿意效忠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