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州领了个心理医生来。
这确实是现阶段秦响最需要的,秦枝对此感激又感动,出了病房,她把他拉到消防通道,踮起脚尖,搂着脖子亲了一口。
李京州冷笑:“你感谢我的方式还真是没新意。”
秦枝黏他黏的要命,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听他这么说又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谁说这是我的感谢方法了,我以后要天天亲你。”
“操。”李京州皱着眉,“这他妈是在医院,你少玩火。”
秦枝又要说什么,有人推门:“那个……”
是蔡茹。
秦枝过电一样猛地从李京州身上下来,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强制镇定:“怎么了?”
“我就是问问你们晚上吃什么?”蔡茹干巴巴笑笑,刚才秦枝动作是快,可她该看见的还是都看见了,不免尴尬,“你叔叔马上到医院,想炒俩菜上来,咱们一起吃一顿。”
“我们都行。”秦枝淡淡的,对蔡茹的心结尚未解开。
蔡茹连连点头:“好嘞好嘞,那我去给你叔回话啊。”
“……”
蔡茹推门出去了。
秦枝懊恼的皱起了脸,喊了声“救命啊”,面朝墙捂脸蹲了下去。
李京州在旁边笑得不近人情:“活该。”
秦枝从膝盖里抬起红的像只西红柿的脸:“李京州!”
“叫什么都没用,快起来。”李京州朝她伸出手,“再不出去你妈更乱想。”
秦枝狠狠瞪他一眼,“啪”一下把他的手打开,自己站起来,率先走出楼道。
关门之前还听到李京州低低沉沉的笑。
……
心理医生在和秦响聊天,蔡茹不敢打扰,就坐在门口等。
远远看秦枝从楼道出来,她想了想,喊:“慧……秦枝,我有话问你。”
秦枝到她旁边坐下,故作镇定:“你可别问我和李京州的事儿啊。”
蔡茹一肚子话,还没开始讲,就被秦枝堵住了,可她搁不住话,纠结了几秒还是问了出来:“你俩进行到哪步了?”
秦枝如临大敌:“别问这些私密事好不好。”
“……”蔡茹瞪了秦枝一眼,“好好好,你长大了,你自由了,所以你妈我再也参与不了你的人生了。”
秦枝问:“你这又是说得哪儿的话?”
蔡茹站起来:“反正你要是和他进展太快,记得做好措施……”说到这她停住了,点到为止,不再多语,“好了,我去上厕所。”
秦枝看着她离开,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因为秦响这件事,蔡茹变了不少。
父母子女之间,没仇恨,但有隔阂,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互相面对。
没多久李京州就从楼道出来了。
他身上带着烟味,秦枝拧眉:“好啊你李京州,又抽烟?”
“今天第一根。”
“之前怎么说来着,我帮你那个什么了,你就不抽了。”
“哪个什么?”李京州装不懂,“我不记得了,你说清楚点。”
秦枝气得牙痒痒,早知道这个臭男人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她就不该当真。
李京州坐过去捏捏秦枝的脸,秦枝想起什么,对他说:“对了,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得搬回宿舍了。”
李京州愣了愣:“为什么?”
“白天你去警局的时候,我接到房东消息,她要把房子给儿子当婚房,不租了。”秦枝耸肩,“不过正好,之前本来就是为了追你才租的,房租那么贵,我早就不想租了。”
“有你这样的吗,到手了就冷落我?”
“谁冷落你了?”秦枝往外坐了坐,离他更远,“我只是不想和说话不算话的人在一起。”
李京州眉头一拧,伸手要收拾她。
这时候蔡茹从厕所出来了,他只好作罢,用口型说了句“你等着”。
秦枝装看不见。
大概过了半小时左右,心理医生从秦响病房出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们:“他还算配合,我以后会长期帮助他的。”
蔡茹问:“医生,你这边怎么付费?”
医生愣了愣:“不是都已经交过了吗?”
“啊?”
“嗯,您女婿给的。”医生冲李京州笑笑,“好了,今天就先到这,等过两天我再来。”
李京州要送她下去。
她摇摇头说:“不必了。”
李京州就没客气,让医生自己先走了。
蔡茹接着问:“小李,一共多少钱啊,我转你。”
“不用。”李京州说。
秦枝说:“刚才医生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去网上搜了搜她,她是专门针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专家,据说收费挺高的,一年至少七八万,还是把钱转给你吧。”
李京州想了想:“好。”
……
这一天过得特别混乱,他们所有人的心境都变了又变。
时间更晚一点的时候,秦风华也来了医院,他们就在病房里吃了顿饭。
后来过了很多年,秦风华再回忆这一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李京州说抱歉:“你第一趟过来,我们都没招待好你。”
每当如此,李京州总要看一眼秦枝。
秦枝知道他什么意思,因为几天之后回到遗棠,秦枝把他弥补了个够本,成宿成宿的招待他。
这晚吃完饭之后,秦风华和秦枝提起回校的事:“你俩都还是学生,这都在这儿这么久了,不回去不行。”
蔡茹也说:“对啊,这有我和你叔呢,你们回去上学吧。”
秦枝和李京州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中午返校。
而第二天上午,再到医院来的时候,却看到一堆人站在病房外。
来人是性骚扰秦响的那个孙天宇,和他的爸妈。
但秦响不想见到他们,所以秦风华把他们拦在了房门口。
孙天宇的父亲是一个很严肃的中年男人,噌亮的脑门,下撇的嘴角,威严的眼神,很有领导派头,而且还是个说一不二,雷霆之势的领导。
但很显然,他对教育儿子一窍不通。
因为他和秦风华交流了没有十分钟,就给孙天宇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
孙天宇微微发抖,紧咬着牙,敢怒不敢言,孙天宇的妈妈一脸担忧,却也是一句话不敢说。
看到他们父子相处,秦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疼。
她想起李京州和李明城的关系。
默了默,她朝李京州靠了靠,牵住了他的手。
李京州怔了一秒,很快更用力的把她握紧。
后来还是秦风华把这一切叫停。
秦风华没有功夫去看一场“恨铁不成钢”的父子大戏,他严肃的要求这一家人离开,并且以后都不要再来。
孙天宇一家离开之后,秦枝他们才进病房。
秦响静静躺在病床上看着大家一个一个走进屋,目光很沉静,越是这样越是让人不忍和他对视。
他吞药之后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每每头痛,身体发软,但好在一开始的呕吐和失禁到今天已经被控制住了。
秦枝看着孱弱而苍白的秦响,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她握了握他的手:“姐姐先走了,放假再来看你。”
秦响说:“好。”又看了眼李京州,“姐夫再见。”
这个称呼,让李京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多么自然的一种接纳。
这种关乎亲情的善意,李京州虽然久违,但并不陌生。
但他没有表现的很热情,只是声音轻了几分,对秦响说:“养好病,暑假我带你去玩。”
秦响摇头:“我才不想当电灯泡。”
李京州想都没想:“谁说带你姐了?不带她玩,就咱俩去。”
秦响瞟了眼秦枝,看秦枝瞪了李京州一眼,不由笑了笑。
“……”
聊了一会儿,正巧池雪打视频电话过来,她一直很担心秦响的情况,想和秦响说话。
等池雪和秦响说完话,秦风华已经非常着急了:“你们赶紧走吧,赶车宁愿早一点,也别晚了。”
秦枝点了点头,对秦风华说:“那我们走了爸。”
秦风华一怔。
蔡茹原本正倒水,也怔住了。
这是秦枝第一次叫秦风华爸爸。
从那天秦风华不管不顾去打人的那一刻开始,秦枝就想改口了,一直酝酿这么久,才终于以一个自然而又不煽情的方式叫出口。
秦枝和李京州打车去高铁站,路上他们没怎么交流。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司机,一路音响开得很大,从橘子海放到盘尼西林,再放到崔健和郑钧。
他们路过商场,古驰普拉达香奈儿各种广告牌高高的挂在大楼墙面上,有不少穿着潮牌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路过动物园,门口有卖烤肠的老人,和躺在小推车上拉着音箱卖唱的残疾人……
最后路过学校,中午刚放学,有许多穿着校服的年轻男女,哪怕眼睛被厚厚的镜片挡住,他们也依旧青春洋溢。
当然,路口依旧有染着红毛绿毛,七七八八站一起抽烟的人。
秦枝一直不明白,人生有那么多的选择,为什么有人会选择做一个混混,一个流氓。
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后排的那些男孩子,整天把兄弟两个字挂在嘴上,但做得都是一些看似豪迈,但实际上非常幼稚的事情。
混得好的想当大哥,混得差的比混得好的还牛逼,一口一句“你认识那谁吗,那是我朋友”。
他们那群人打群架的时候最义气,犯下错误,他们理直气壮:我兄弟,我姐妹儿有事了我能不帮吗?
看惯了大人的那一套虚伪,竟然无法直视坦坦荡荡的坏人。
你竟无法反驳他们的“义气”和“真挚”。
可是秦枝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这些人。
你的江湖在哪里?
在学校吗。
在网吧,酒吧,歌舞厅里吗。
江湖有侠义。
可你的道是什么道?
连劫匪都说自己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
可是恶就是恶,它不应该和善良纠缠在一起,更不该因为它有苦衷就被原谅。
它不配。
作者有话说:
注:连劫匪都说自己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是在小破站评论区看到的一句话“连劫道的都说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养”。
快完结了,养肥的可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