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道笑道:“教授可知济州梁山泊?”
闻焕章抚着胡须,已经明白张正道的意思。
“官人莫不是想占据此泊,聚啸山林,落草为寇,以待时机?”闻焕章问道。
张正道点头道:“不瞒教授,我有心占据梁山泊,却身单力薄,因此相请教授出山。”
闻焕章沉吟不语,似在思索。
张正道又道:“那八百里水泊中,有一座巨岛,可藏甲兵十数万,且港汊纵横数千条,易守难攻。此外,此处水道畅通,往北走北清河,可直入大海,通往高丽、耽罗、日本。”
“往南可走五丈河、泗水、南清河,直抵江南。”张正道笑道:“如此宝地,便是我一展拳脚之处。”
闻焕章又问道:“兵从何来,将从哪出?”
张正道回道:“替天行道,赏善罚恶!”
闻焕章赞赏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对他掩饰自己野心的年轻人,内心中不禁也是涌起一股豪情。
刚要言语,却见自家妇人进屋,说道:“家中米尽了,去买些米来。”
闻焕章的豪情,骤然散去,苦笑道:“我这就去。”
张正道笑道:“些许小事,何须劳烦教授,我让外面的兄弟去买。”
闻焕章拍手道:“倒是叫官人见笑。”
张正道来到屋外,摸出些银两,塞给韦贵,吩咐道:“韦兄,麻烦你替教授买些米来,骑着马去,速去速回。”
韦贵道:“我这就去。”
随即打马下山去了。
回到屋内,闻焕章坐在凳子上,正在沉思。
张正道亦不再多言,只等他决断。
这时,一个头戴野花的稚童钻进屋中,扑到闻焕章怀里,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张正道看。
“呵呵,这是小女彩蝶。”闻焕章笑道。
张正道见那女童甚是可爱,问道:“几岁了?”
女童圆圆的脸庞,声音带着稚嫩,怯生生道:“五岁。”
闻焕章为她梳理了一下蓬乱的发髻,说道:“去找你娘。”
女童便蹦跳着出屋去了。
张正道正色道:“教授,莫让子孙后代,沦为异族血食。”
半晌,闻焕章方才叹道:“我年少时,亦曾有过雄心壮志,想要保境安民,一展平生所学,一脚踏入官场,做了泽州主簿,因受徐京一事拖累,丢了官身,便携着家小,来到这安仁村隐居。”
“以为在这山村之中,了此残生。”闻焕章摇头苦笑一声,而后目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山野春草,出神道:“官人,何时踏出这第一步?”
张正道大喜,知道这事成了。
闻焕章答应了!
得此一人相助,如得千军万马。
“不瞒教授,我眼下缺钱少粮,还要等待时机,最晚明年底,便会占据那处宝地,竖起大旗,广招天下英雄。”张正道如实回道。
闻焕章回过头来,淡淡笑道:“那我就好整以待。何日大旗迎风招展,何日便是我闻焕章出山之时。”
张正道笑道:“如此,就与先生说定。”
闻焕章伸出一手,张正道拍了下去,击掌为誓,永不背信。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
“今日,我便送与官人一件神器。”闻焕章想起什么,站起身,在自己那堆藏书里,细心翻找起来。
片刻后,闻焕章直起腰身,将一本书递给张正道。
“《守令图》?”张正道看着书名,随手翻开,却是愣住了。
“这本书,又名《天下州县图》,据传,这部图集,耗时十二载方才完成,使用了沈括自创的‘飞鸟图法’,精度更高,里面共有舆图二十幅,包含大宋全图,以及各州府舆图。”闻焕章笑道。
“除此以外,舆图的四至、八到分为二十四至,用十二地支、甲乙丙丁庚辛壬癸八干和乾坤艮巽四个卦名来称呼。即使将舆图丢失了,只要得到这本书,按二十四至来分布州县,可以立刻绘制成图,不会有丝毫差错。”闻焕章听见窗外马蹄声响,却是韦贵去而复返,将买来的米,搬进屋内。
张正道双目放光,捧着舆图不撒手,这个时代,若是拥有一幅准确的舆图,行军打仗,便已是有了三分胜算。
“先生果然大才!”张正道将书贴身放好,再次拜谢不已。
闻焕章道:“我得此书之时,亦是爱不释手,彻夜研读,天下之广阔,恨不能亲自用脚丈量。”
张正道笑道:“日后只怕教授会跑断腿,一览这壮美河山。”
闻焕章颔首道:“我倒宁愿天下太平,不起刀兵。”
张正道面露凝重,亦是叹道:“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见气氛有些沉重,张正道想了想,说道:“我明日便要离开汴梁城,返回郓州清河县,日后若是起事,定会遣人来请教授。”
闻焕章道:“官人如此急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正道便将高杰谋夺韦夫人一事,和盘托出。
闻焕章沉吟一下,皱着眉头道:“这高杰,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个贪恋女色之辈,家中妻妾甚多,只怕他得了消息之后,会派人在半途拦截。”
张正道心中其实也是没底,不知道高杰究竟会使出怎样手段,是在河中用船拦截,还是一路紧紧跟随,到了岸上,再出手将韦夫人劫回汴梁城。
闻焕章想了想道:“不如今日趁着城门未关,弃了笨重之物,连夜自封丘门出城,到广济河码头,乘船直通梁山泊。”
张正道也觉得应该早些离开汴梁城,当下便告辞道:“教授,时间紧急,后会有期。”
闻焕章起身相送,边走边道:“静待梁山泊上起烽烟。”
辞别了闻焕章,张正道带着韦贵,打马回到汴梁城。
此时,已是天黑,城门将要关闭,张正道见无法出城,便也不再急切。
回到韦府,韦夫人早已收拾妥当,所有家财,尽在两口木箱之内,装的皆是金银珠宝。
六万贯钱财,除了部分的金银,朱家尽皆以珠宝折价结算。
韦夫人有些发愁,问道:“这些钱财,要如何运出城?”
张正道想了想道:“先藏在城中,留下韦贵和陆小乙看守,待风声过了,他二人再运往清河。”
韦夫人点头赞同,这两个木箱,沉重显眼,带在身上,甚为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