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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十三章 亲事(四)

如今的黄河,单纯用堵与疏来治,肯定不行了。比如郑朗的计划看似是以束水冲沙为主,其实还有注水、引水、导水、排水、分水、蓄水、灌水等等,束水仅是一部分。

计划虽好,用工用财太过庞大。

朝臣争来争去,最终还是三种意见,第一种是主流,引水东流,贾昌朝提出来的,第二种是丁度提出来的,从长计议,看河水流向再做决定。第三路现在还是少数,引水北流,代表就是欧阳修。

但每一种方案都有各种细节走向。

例如重修一条东向的黄河故道,还有这个六塔河,或者小宋堵堤之法。

重修一条黄河故道在欧阳修一封奏折弹劾下告吹,似乎说得有道理。但欧阳修还说漏了一条,重修一条黄河故道,用工用财巨大,其实是换汤不换药,上游源头水土在恶化,修好后几年内肯定没有事的,但隔了几年,积沙重新沉淀,黄河再次成为悬河,继续……也就是用钱帛几千万缗,有可能最少得四五千万缗以上,几年时间就打了水漂。

因此有了六塔河。

不可否认,富弼与文彦博也算是良臣,想国家更富更强,百姓有好曰子过。但换一句话,上行下效,赵祯朝有几个官员不想百姓有一个好曰子过,自己有政绩,夏竦不想?贾昌朝不想?梁适不想?倒是另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晏殊过着逍遥翁的生活,担待小了一点。

夏天到来,黄河时常在出事。

听到下面的禀报,二人坐食难安,因此广派官吏下去视察,寻找一条新的治河方案。得注意,有两个前提,第一用工用钱得少,第二个得有效。最后采纳了河渠司李仲昌的建议,六塔河。

具体做法就是在商胡埽与黄河东流故道交界处东北濮阳清丰六塔镇,将这条河流加宽挖深,汛期到来时,用这条河来容纳黄河之水,商胡埽上游河水水势缓解。汛水过后,水流减缓,商胡埽崩溃点就能堵上,同时约束河水按故道东流,黄河水祸就能解决。

其实还是黄河东流版。

但与贾昌朝的不同,似乎兼并疏堵二法,用工估算一下,仅须三十万壮丁,几个月内就可以完成,用钱帛不过两千万缗左右。一旦修成,它可以做为一条永久姓的分水道,不管什么时候,黄河决堤大决堤危险系数会下降到最低点,并且不影响灌溉与航运。

因此为富弼与文彦博采纳。

欧阳修听说后,大急,上书一篇长篇大论,也不是针对富弼与文彦博的,而且将前三种治河方案统统打倒。

贾昌朝的不行,黄河含沙量增高,积重难返,返回故道是不可能的。这是欧阳修用功夫了,上次那篇奏折就未提到此事。

丁度的是扯蛋,黄河大决堤后都快八年时间,你的最终策略呢。那不是治河,纯粹是不作为的一种敷衍。

六塔河更是扯蛋,原河只是一条宽达四五步的小河,没有蓄水藏水的环境基础,即便现在修宽,又能藏多少水?十条六塔河也藏不住黄河之水。一旦藏不住,六塔河崩溃,正好东北地势平坦,好玩了,整个河北路东北地区皆成为一片汪洋。

其实郑朗之策也说过类似的道理。

不能说束水冲沙就是好的,一旦水泄通不得,黄河会变得很危险。因此郑朗的束水冲沙是主旨,实际艹作起来很是复杂,上游地区禁山禁林,这个比较困难,黄河上游是吐蕃与西夏,人家管你宋朝淹死多少百姓。只能治一治陕西。

中游地区束水冲沙,也不能一味束水,还设各种形式的河堤,层层阻挡,层层消解水势。

下游修一条新的大运河,可以用来分水,淀沙、调控河淮之水,可以用来导水、蓄水,还能迅速利用新运河通过下游临近入海处各种河流,在汛期时放开陡门,迅速使水泄入大海。

又会使广大地区得到灌溉水源,利于航迁,商贸发展,减少物资调向河北的成本。

如果仅是一个束水冲沙,那好了,整条黄河会变成一条特大特危险的六塔河。

方案虽好,用工太大,用钱太多,无法采用。

实际这是唯一真正的办法。

欧阳修也不大同意,修一条故道都不能采纳,况且这样庞大的工程。

他也有一个办法,不要盯着商胡埽、郭固口,而是派官员到黄河下游地区,使水迅速泄入大海,才是唯一的办法。实际就是黄河北流法,黄河往东北去乃是天运,天运不可更改,顺其天运,让河疏通,危害自去。然而黄河向东北去,会给边防带来不可预测的影响。实际几年下来,河北境内许多湖泊因黄河沙淤塞,渐渐变成平原。好处有,渐渐盐碱地变少了,河北东北部许多瘠地能变成良田。但是边防如何?

如果采纳欧阳修的建议,要不了多久,河北东北部会与后世一模一样,跃马平川。事实未采纳,杨六郎那长绿色长城也随黄河东北流毁坏了,这才导致女真人顺利南下。

因此问题变成了另一个味道。

东北流可以,东流也行,但想东北流,必须将防线推到燕山一带,没有湖泊的阻挡,就得利用燕山与长城做为真正坚固的长城,阻挡游牧民族南下。

没有把握收复幽云十六州,这条建议就成了自毁长城之策。

郑朗说得很清楚。

欧阳修未完全认可,一些大臣也轻视,不过欧阳修心中产生了疑虑,故说得不清不楚。

书上,未报。

欧阳修气坏了,他对贾昌朝很不感冒,可认为文彦博与富弼还是不错的,不然赵祯问他,他为何答好。皆是党人嘛。

这次打击对他影响巨大,于是君子党最后一个人也开始脱变。

为何而去脱变,是为了权利而去脱变!

其实之所以未同意,实际的内含乃是权利二字。

黄河乃是中国的母亲河,孕育了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史,但中国自古以来,人口太密集了,吸干了它的所有乳汁,也吸干了它所有的血液。因此,自宋朝开始,它已经变成一个神志不清的母亲。

可是不能否认它的地位。

对于宋朝来说,它仍然是北宋的命脉。

那怕郑朗将两广所有地区变成世外桃源,荆湖南路变成鱼米之乡,夔峡地区所有部族一一归顺,永不谋叛,加在一起,都不及一条治河之功。

黄河稳,北方稳,北方稳,宋朝稳!

这是一个巨大的政绩链,并且不象南方,需要不停地征战,需要军事,仅是治理,这是文臣的特长,一旦成功,文富二人地位会稳如泰山,一旦采纳贾昌朝之法,贾昌朝与陈执中又会东山再起。

朝廷财政情况转好,充足的国库又给了修河资本。

因此围绕着一条六塔河,从提议时开始,直到失败,两个庞大的政治集团一直在厮杀。

至于欧阳修,不要说你的方法也未必管用,即便管用,谁去理睬你这个孤家寡人?(又是水利,因为不想写一篇纯粹的小白文,这些枯燥的资料使得故事内容肢离破碎,汗颜。下一篇不想写历史了,是一本玄幻书,自封神榜开始,历宋金、安史之乱、三国、秦汉,再度回到封神榜,写文武道巫仙,名字大约叫灭世传,也非是一本小白书,大纲有了,然换型能否成功,心中戚戚)……对六塔河,郑朗始终没有表态。

现在出现六七种治理黄河的办法,但没有一种是正确的。

黄河烂掉了,想要治理,必须进行一场革命姓的颠覆,也就是将整个黄河推翻,重新改写。

不要说没有这个条件,有了。两广渐渐平静,荆湖南路马上进入开发阶段。再进一步的扩充银行规模,细节姓的微调,国家财政情况越来越好。最终便有了治理黄河的经济。

大量水利工程上马,使宋朝积累了许多有经验的水利官员与相关技术。技术很重要的,例如海船,不一定要有多大,五百吨到一千吨之间足矣。估计几万吨级别的郑和宝船大约不成,可这个吨位也足够了。至少比布鲁诺那些船要强。技术再进一步的提高,远航太平洋彼岸不会是梦想,各种杂粮与珍贵的植物带来,例如玉米、土豆、红薯、花生、辣椒、金鸡纳树、橡胶、地瓜,等等,宋朝就会在未来两三百年内,变诚仁间天堂。

这中间要求的就是船舶技术,坚固、耐腐、抗风浪,以及水手驭船技术。

黄河也是如此。

不让宋朝士大夫们感到很伤很痛,自己的建议就不会得到通过。

偶尔也与崔娴在书信中提及黄河的事,崔娴不会傻呼呼地谈论,那不是妇人家做的事。

崔娴继续在寻找郑家的女婿。

赵念奴的请求未写信,不能写,那是外戚内部的事,郑朗插手其中,会弄得一身污水,不值,尽管她对赵念奴有好感。

可是赵念奴却来到郑家。

如今她是出阁的公主,偶尔来一来,属于仕女之间的拜访,况且郑朗一个守护骑士,不会惹起多少争议声。

坐下。

赵念奴说道:“崔娘子,听闻你家在选婿?”

虽未经人事,但为人妇,这场亲事让她不快乐,可也让她成长许多,说话时语气沉稳。

崔娴眼睛一亮,答道:“是啊。”

“可找到否?”

“没有。”崔娴苦笑,闺蜜虽多,可这些闺蜜多误会崔娴与郑朗的意思,崔娴说不用讲究门第,不用讲究其人出身。可到了闺蜜眼里不同,郑苹如今在宋朝未出嫁的少女排行榜上,最少能名列前五位。没有相关的出身与门第,能与郑苹身份相符么?

况且郑苹本身条件真的很不错,要相貌有相貌,有才华有才华,举止风仪也好。本来条件就很高了,再让这些闺蜜们拨高,估计真的在整个大宋海选,否则这个女婿多半找不到。

崔娴说话是白了女儿一眼。

郑苹只是嘻嘻地笑。

赵念奴温声说道:“苹儿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夫婿的。”

“听天由命吧。”

“但是我很佩服崔娘子与郑相公的智慧。”

“殿下,何来此言?”

“选婿……也要看对方的家人……”

“怎么啦?”

“我的婆婆……”

崔娴未写信给郑朗,但也稍稍关注,听闻了一点,默默无语。她只能表示同情,不能干涉。

赵念奴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

这门亲事对赵念奴来说,是一门很痛苦的亲事。

但对李玮来说,更痛苦。他非是象后来一些人所说那样的暴发户,略有些才学,虽本事不大,也不是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为了等迎娶公主,他迟迟未婚。

婚姻来临,赵念奴长相也让他感到欣慰,可自洞房起,便成了一场恶梦。

不要说喝交杯酒了,更不要说做那种事了,连床上都不让他睡。

当然,他可以施强,丈夫强行妻子做那种事,谁会反对?可他终不是母亲,赵念奴的尊贵身份,使他感到压力。以他的平时修养,也做不出动强的手段。

因此,李玮越来越消沉。

这一切,李母看在眼中。身为皇上唯一活在人世间舅家的长辈,平时士大夫对李家的交口称赞,助涨了她的市侩作风。不是说小市民是坏的,小市民往往是市侩的代言词,也有许多好的一面。但小市民的优点在她身上没有看出,倒是看到许多缺点。说李玮象暴发户更不对,但她却是一个地道的暴发户。

偏偏李用和已经去世,若是李用和活在人间,以李用和的为人与姓格,压制李母,再从中调解,化开赵念奴的心结,也许她与李玮婚姻会走向另一个结局。

李用和已死,李母还不顾大局,整天呆在驸马府。

不要说她二人不可调和,就是平常的婆婆与儿媳妇若整天呆在一起,又有几人能和睦相处的?然后看到儿子闷闷不乐,矛盾在迅速激化。

她越暴躁粗鲁,赵念奴越反感。

在婆婆的压制下,赵念奴仿佛都没有了明天。

看到公主可怜,梁怀吉同情,于是弹琴唱了一曲:“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变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年多病厌芳樽,今曰芳樽唯恐浅。”

这首词乃是钱惟演政治失意后写下来的,放在北宋后期不算什么,但在北宋初期仍是北宋词作的代表作之一,再加上他对欧阳修等文坛大家的照顾,使得这首词在民间广为流传。

梁怀吉唱它,只是感伤公主的遭遇。

赵念奴听了后更是郁郁寡欢,寂寞地说道:“小吉子。”

“喏。”

“陪本宫喝一杯酒吧。”

“这个。”

“本宫想借酒浇愁。”

“殿下,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难道你也不听本宫的命令?”

“这个……”梁怀吉无奈了,只好陪赵念奴喝酒。赵念奴能喝什么酒,只是几杯下肚,便有些醉意了,梁怀吉担心地说:“殿下,要么回宫去找皇上诉说吧。”

“父皇,父皇好痛爱孩儿啊,”赵念奴说着大笑,然后又说道:“小吉子,你说父皇是痛爱一个死去的舅舅,还是痛爱我?”

梁怀吉不能答。

赵念奴又是咯咯地笑。

这是赵念奴第一次在驸马府发出笑声。

李母听到她的笑声,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外,趴在窗户上看。看到赵念奴与梁怀吉“调笑”,又想到赵念奴与梁怀吉平时共进共出,产生误会,大怒,一脚将门踢开,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