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军不惜豪掷百金,也要追查死者身份,打乱江遥和柳叶原定计划。
若是贸然出手,神策军行事风格,他们是清楚的,狗急跳墙大开杀戒,到时恐会伤及无辜。两人决定避避风头静观其变。
两天后,一位二十左右妇人身穿嫁衣拨开众人,一步一步走到死者身边。
她走得很轻很慢,似乎地上横陈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位长途跋涉后躺下来休息的旅者。
她偎依着聂勃坐下来,掏出帕子为他擦拭脸上血迹。“哥哥,妹妹来迟了!”
她揉搓着聂勃僵硬的手指,“哥,好丑,你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不怕吓到我吗?你知道妹妹胆子小。”
泪水洇湿风干的血迹,“哥哥,你怎么忍心抛下我,抛下在你背上长大的我?”
聂花抱住聂勃的身体放声大哭,令人肝肠寸断的哭声,惹得围观人群中有人跟着哭泣。
有一位中年人走上前试图拽她起来,“你这孩子,他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平白无故成了你哥。还不赶快回家去,你婆家方才找你来着。”
无奈聂花死抱着聂勃不撒手,任凭他怎么拽都拽不动。
看守尸体的几位兵卒,其中一个回去报信,一队人马赶来。
人群不情愿地让开,这对可怜可敬的兄妹,没人再去关注巨额赏金,而是为聂花捏把汗。
宋叔夜带着手下团团围住兄妹两,刚才那位中年人退到一边。
聂花丝毫没有在意围在身边的右神策军将士们。她抬起脸,姣好容貌一双瞳仁呈现红色,簇新嫁衣沾染大片血迹。
她拔下发簪,一头瀑布似的黑发倾泻而下。在众人看来,她是忘川河畔,站在彼岸花中的新娘。
聂花走到宋叔夜面前,“他轵深井里的聂勃,我是他妹妹聂花。哥哥为了保护我甘愿剖肠剜目,我聂花又岂能为了苟活与世,而埋没哥哥的英名呢?”
她重新依靠聂勃坐下,胸前插着那只发簪。
聂华眼睛里流淌出血泪来,她握住哥哥的双手,轻声哼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说的就是哥哥你呀。
聂花仰天大喊三声;“天哪、天哪、天哪,哥哥,你等等我。”倒在聂勃身旁。
神策军将士有的悄悄摘下头盔,低下头去。围观的人群里有市民哭泣声,继而人群哭声一片。
宋叔夜带领部下离开,迎面碰上另一队人马。神策军队伍停住,宋叔夜目光犀利地看向江遥和一众游侠。江遥和一众游侠头戴葛布,腰缠葛布,手执经幡,赶来厚葬兄妹两。
“尔等不知道兄妹两是重犯吗?”宋叔夜举起马鞭。
“将军神威,兄妹两罪已伏诛。杀人不过头点地,罪人已然伏法。我等此来是为了一个义字。聂勃皮面自刑,不累骨肉。其妹不畏惧殁身之诛,以扬其兄之名。兄妹两的高义,难道不值得世人敬仰吗?将军是当世英雄,比我等草民更仰慕高义。”
“将军是当世英雄。”围观市民齐声高呼。
兄妹两的英烈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容,宋叔夜调转马头,神策军离开。
神策军将士中,有人悄悄将钱财抛于地上。这对兄妹的高义,有谁不敬重呢!
江心重操旧业吟唱挽歌,他一袭黑衣,歌声清越,听者哀伤得掩面哭泣。若非有妹扬风烈,千古谁知壮士名!
柳叶也在送葬队伍中,一顶风帽遮住容颜。送葬的队伍排出几里地。
兄妹两葬在西城外一块高岗,筑了座高台名为聂勃台。
除去两位政敌,但两人追随者还在。政治清算开始!首当其冲李珏、杨嗣复、薛元赏等人,朝堂上肱骨大臣如今成了阶下囚。
几人在大牢里,刑部网开一面,毕竟曾经同朝为臣,没有披枷带锁。
李珏、杨嗣复几天功夫又添华发。薛元赏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躺在干草垛上酣然入睡,和在自己家舒适软床上一般。
牢房里的饭菜令人难以下咽,李珏、杨嗣复看着薛元赏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奇怪他长没长心?
牢房里狱卒既没落井下石,也没对曾经的大臣留存一丝敬畏。不管你曾经什么身份,到了这里都一种身份——囚犯。
一段时间李珏、杨嗣复清减一大圈。家属送来冬衣、食物,两人难以下咽。
冬天的地牢格外寒冷潮湿,过道点燃几只火把,牢里空气流通不畅,火光时明时暗。
明灭的火光投射在一张张麻木蓬头垢面的脸上,每个人都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以前他们也曾到过这里,身穿华服高高在上。牢房里一双双原本呆滞的眼神充满希翼地看向他们,直到他们离去。
对于那些想要从他们脸上找寻希望的囚犯。他们曾经不屑一顾,或是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用怜悯施舍的语气敷衍他们两句。
幽深阴冷的牢房,一道厚重的门挡住阳光,隔断希望。
除了家人,其他人很少过来探视。大是大非问题上,撇清关系还来不及,谁会主动送上门授人以柄呢?
李军、杨嗣复在官场也是几经沉浮,但是像这次直接沉到底还是第一次。
两人心里都做了最坏打算,唯一希望不要祸及家人。
立储皇位之争站队,就是这样,要么一步登天,要么粉身碎骨。
有时候官身不由己,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形势把你架在那里,你不得不去做的问题。时也、命也!
薛元赏痴书生绰号不是白叫的,三个饱一个倒,偶尔还浅吟低唱自娱自乐。
李珏和杨嗣复关在一处,薛元赏在隔壁,对他二人说:“两位大人何苦自寻烦忧。当初我们做了想做的,或者是该做的事情。既然尽了人事,如今知天命,一切交给上天安排。我们还是做该做的事情,吃饭、睡觉,不做他想。”
唐武宗登基之后,一道圣旨调李德裕回京。文宗一朝,李德裕数度被排挤出京师。
文宗重用李训、郑注之流,君子可大受不可小知,小人可小知不可大受。李德裕受到李训、郑注等人排挤,数度离京外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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