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晏北辰应声的时候,老管家已经走到了沙发旁边。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能看到沙发上有个模糊颀长的人影。男人倚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折叠,搭在了一旁价值不菲的茶几上,姿势慵懒随意。
林管家在靠近后,闻到了一股不重的酒气。
“喝酒了?”林管家问。
晏北辰收了收腿,道:“喝了一点。”
“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林管家说着就往厨房走。
在林管家离开前,沙发上晏北辰收回双腿坐了起来,制止道:“不用,就喝了一点。”
被晏北辰制止,林管家也没有再去,听了晏北辰的话,林管家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体,你不能喝酒的。”
黑暗中,林管家并不能看清楚晏北辰的表情。在他说完后,晏北辰没再说话,他像是沉吟了片刻,后从沙发上起身,承诺道:“以后不喝了。”
说罢,男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高是非常高的,即使是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身体的轮廓,可是站起来时,那种自带的压迫感还是伴随着漆黑的空气一同压制了过来。
晏北辰从沙发上起来后,就朝着楼梯的方向去了,他要回房间。
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林管家也能看清楚晏北辰所在的方位了。望着男人朝着楼上走的高大背影,林管家想起一件事情来,道:“给你找的私人助理今天到了,明天早上您看一下吧。”
晏家的佣人很多,且分工明确。除了本家所用的一些干杂活的之外,还要有专门伺候少爷衣食住行的。晏北辰上一个私人助理离职后,林管家就一直在帮他找,今天还是第一次提这事儿。
“嗯。”晏北辰应了一声。
“就是……”在晏北辰就要开门进房间前,林管家又说了一句。
他话里带了犹豫,在他开口后,晏北辰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她不会说话。”林管家道。
林管家说完,门前的那道人影没再动,也没再说话。
“您要是觉得不可以的话,明天不见了也行,我让她回去……”林管家道。
他还没说完,晏北辰说:“明天看看再说。”
听了晏北辰的话,林管家收回要说的话,应了一声。
“好的。”
说完,那个黑影拧开门把,走进了房间。
正常休息过后,佣人们早班的时间是在早上六点。但是在凌晨四点的时候,佣人宿舍的走廊里就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声说话声。
安夏睁开眼,旁边王妈也被声音吵醒起来了。可能是听到了安夏的声音,王妈打开了房间的灯,对安夏道:“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安夏点了点头。
王妈和安夏说完后,就从床上起了身。春天的早晨还是很湿冷,她披了件衣服,打开了房间门。
房间门一开,外面的声音也更清晰地传了进来,但是很快,脚步声就消失了。
“怎么回事?”王妈出来的晚,她问了一句对门的佣人。
“听说二少爷回来了,喝得烂醉,正在大门那里闹着要进来。”对门的佣人道,“大宅晚上值班的保安拦不住,又紧急把其他保安也叫起来一起去拦了。”
王妈其实也算是这边新来的佣人,但是晏家三个少爷之间的事情她多少也听了一些。大少爷二少爷被赶走以后,大少爷倒是没什么动静,二少爷好像就刚开始不服气,回来闹腾过。但是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要来闹。
王妈问了对面的同事一句,那人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好像是祠堂里牌位的事儿。先前有清扫祠堂的人说,祠堂的牌位变了,我们问变成什么样子,那人也不说。”
“那他来闹也没用,少爷也没回来,家里都是我们这些干活的。”王妈道。
王妈说完,那人道:“少爷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
“哦。”王妈应了一声。
“行了,去睡吧,少爷回来了,明天早饭肯定是在家里吃的,早上起来还要忙活呢。”那人说。
“行,你也睡吧。”王妈和那人寒暄一句后,关门退了回来。
回来之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安夏,安夏坐在床上,正在看着她。王妈看了她一眼,道:“你都听到了?”
安夏点了点头。
“家里的事儿我们是掺和不了的。但是少爷回来了,明天肯定会见你,你到时候机灵一点知道了吗?”王妈叮嘱。
安夏又点了点头。
看到安夏点头,王妈笑了一下,关上灯道:“睡吧。”
经过凌晨四点那么闹了一场,大家也都知道了少爷回来的事儿。关于二少爷在门口闹腾的结果如何,大家不清楚也不关心,凌晨六点,主宅的佣人们起床去了主宅忙碌了起来。
相较其他人家,晏家的活儿相对还是比较轻松的。这主要是因为晏家佣人的分工明确,哪儿的佣人做哪儿的活儿。晏家分了那么十几处宅子,各个宅子都有佣人负责。而宅子里的其他事情,也有着严格的分工。
王妈是主宅的佣人,主要负责厨房和餐厅这一块。安夏现在还没分配工作,暂时先跟着王妈做着。
早上七点,太阳初升,日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来,即使是初春,室内的光芒也是柔软而温暖的。
少爷还没起床,但早餐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安夏在水龙头旁洗着蔬菜,旁边搅拌着馅料的厨师和正在和面的佣人聊起了昨天的事情。
“二少爷昨天带了人过来的。”家里的厨师是男的,同寝的是个保安,昨天保安回去后,他问了一下。
“二少爷带了那么四五个人,一定让少爷起来,跟他当面对峙给个说法。”厨师道。
“少爷呢?”佣人问。
“没起,让林管家去处理的。”厨师道。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啊?”那佣人问道。
说到这里,厨师微微压低了声音,道:“少爷把祠堂里的牌位都扔了,就留了他亲生母亲的。”
“什么?”那佣人惊呼了一声。
“小声点。”厨师看了旁边的安夏一眼。
佣人也看了安夏一眼,但是随后就看向厨师,道:“少爷为什么这么做啊?这也……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说起来,宅子里的佣人大部分都知道这个小少爷是晏家老爷在外面生的。但是小少爷十八岁的时候,就认了祖宗,现在成了晏家的家主,却做出这样的事情。
佣人说完后,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小少爷做的事情,她思索了一下,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少爷有些过分了。不说扔牌位这事儿,去年老爷一咽气,还没办完葬礼呢,他就把大少爷二少爷赶出了本家,也挺冷血的。他们毕竟是亲生的兄弟,砸断骨头连着筋,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安夏。”在那个佣人说着话的时候,厨师叫了安夏一声。
王妈刚才有事被叫出去了,所以现在厨房里就只有厨师还有另外一个帮工的佣人。听了厨师的话,安夏抬头看向了他。
“你去餐厅把餐盘摆一下吧。”厨师道。
听了厨师的话,安夏点了点头,拿起餐盘就离开了厨房。
女孩单薄的身影离开厨房,厨师这才和刚才的佣人说了一句:“你不想干了?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说?不管他做了什么,现在是他给我们发工资的。”
“哎,我刚才嘴快了,再说你担心什么,她一个哑巴,能说什么出去。”佣人不以为意。不以为意的同时,佣人皱了皱眉,道:“王姐说她是来应聘少爷的私人助理的,但我看她那个哑巴样,够呛能应聘上。要是应聘不上,林管家把她留在哪儿?跟着王妈?厨房和餐厅这里人已经满了啊,总不能把我辞了留个哑巴吧。”
佣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不满地蹙了蹙眉头。
安夏离开厨房后,去了餐厅。
主宅面积很大,餐厅离着厨房不算远,为了阻隔厨房的味道,中间有个隔断的大厅。离开厨房后,安夏越过隔断的大厅,走进了餐厅。
相比有些人气的厨房,餐厅里冷清很多。偌大的餐厅门户大敞,有穿堂风吹进来,吹拂起了刚拉开的窗帘。单薄的晨光没有了窗帘的阻隔,倾撒在了长长的椭圆桌上,干净而空寂。
安夏过去的时候,餐厅并不是没有,有佣人正在这里收窗帘。察觉到有人进来,那人还抬头看了一眼,刚要打招呼,却发现是个生面孔。
“怎么是你来,陈姐呢?”那佣人笑着问道。
陈姐就是刚才在厨房的佣人,平时也是她过来摆放餐盘,显然大家是熟识的。佣人问完后,安夏看着她,她还没伸手去指,那佣人像是想起什么来。
“哦,你是新来的对吧,不会说话的那个。”那佣人道。
她说完,安夏点了点头。
最近别墅里人事调动频繁,但是像不会说话这么突出明显的标志的保姆就这么一个。佣人之间也是有社交的,但社交的基本条件是交流和交谈,显然安夏做不到这一点。
既然如此,那佣人也没有和安夏再说话,只笑了笑道:“那你忙吧,我走了。”
说罢,那佣人就离开了。
那佣人离开后,偌大的餐厅里就只剩下二楼安夏自己。安夏走到餐桌前,拉开旁边的餐椅,把餐盘放在了餐桌上。
放下餐盘,安夏将餐椅推了回去。
推动餐椅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稍微有些清晰,安夏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餐椅旁边的一个小污点。
这是个并不太明显的污点,在大理石的地砖上,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真切。餐厅每天都有人打扫,不可能没人看见,它应该是原本藏在餐椅下面的,被她刚才那么一挪动,就显现了出来。
手扶着还未推回原来位置的餐椅,安夏从口袋里拿了张纸巾,她扶着餐椅的椅背,就势蹲在餐椅前擦了起来。
安夏擦得太过专注,并没有察觉到她餐厅里走进一个人来。等她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蹲在了她的旁边,他看着她专注的工作,开口问了一句。
“你就是他们给我找的小保姆?”
安夏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邃漂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