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皆知景王做了荒唐事,在外迎娶了一位青楼女子,可他们都不知道那名女子长得和当今的六公主九分相似。
戚妃看着跟前站着的高大挺拔的儿子,良久才叹了口气。
“我竟不知,你看上了她……”话像没说完,包含着千言万语,却没有责备。
古瑾允低垂着眼帘,饮了一口新茶,“本就不是什么需要拿出来说的事。”
难道说他身为一个皇子爱上了自己亲妹妹吗?
戚妃倚在扶手上,把玩着手上的护甲,不咸不淡的开口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可是现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虽不是什么大事,总归有些影响的。”
“若是实在没办法,你大可跟母妃说。不过是一个女人,母妃不可能拦着你,你要记得母妃是你这边的。”
古瑾允颇为惊讶的看向她,见她面上波澜不惊眼中甚至没有透出一丝难以接受。
他还没有说什么,倒是戚妃笑了,“我在宫中那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
红唇亲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难以胆颤。
“不过是个小丫头,你跟我要了,母妃自然会想法子送给你。可惜了,现在倒是快没了。”她嗔怪道:“你该早点跟母妃说的。”
是啊,不过是个小丫头,哪怕同是他的妹妹又如何,只要不被发现,不生下孩子跟普通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戚妃的母家是镇国将军府,她身为嫡女又怎么可能是个心怀情爱的女子呢,她同样极具野心。
她的儿子是她的依仗,是她辅佐的对象。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古瑾允的地位,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公主,要是能作为拉近母子关系的“礼物”也是她的好命,也不枉她养了古秋笙十几年。
纵使古瑾允知道母妃的心机,此时也是颇为震惊她的大胆。
母妃比他想的要疯呢,要是不是一位女子,怕早已掀起了一场风暴。
戚妃在意的早就已不是他古瑾允,只是她的儿子。
他敢说要是有一天他死了,戚妃转瞬便能辅佐一位新儿子。
最近大众嘴里的谈资评价又逆转了,原本戏谑说景王不尊重王妃的言语都变成了景王风流,深情。
以景王和那位青楼女子为原型的话本早已卖到脱销,深情的男人最为迷人心,一时间京城的大部分女子都被景王的深情迷惑而沉醉其中。
养外室就变得不痛不痒了,只当一场风流韵事罢了。
古秋笙传出去的这些话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不过是伤了古瑾允的一点点皮毛,顶多在朝中大臣里的风评差点罢了。
古瑾允一点都不乎,因为他最后登上帝位本就不是靠得走正统。
没错,他篡位。
这些她都知道,因为她本就不在乎。
古秋笙伸出手接住飘扬下的桐花花瓣,在鼻子下轻嗅,是一种淡淡的清香。
她找了一间宅院,将乾坤袋里装着的桐花树放了出来,因为施了障眼法外面的人都看不到,得了她的法力的桐花树重获生机,进行了生涯下的最后一次花开。
因为古秋笙就要死了啊,所以花开也是最后一次了,离了她的法力,这棵桐花树先是花朵凋零然后是枝叶枯死,最后就是腐烂于世间,像她一样。
一个月的时间好像很短,但是对于古秋笙而言却是最为漫长的一段时光。
离开了他,她眉眼带笑,笑得从末那么的轻松张扬过,两世了从未活得那么快乐过。
通透,自然,心中无半点尘俗的念想。
因为她已经再无任何重担了,她现在只是古秋笙了,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古秋笙。
她像在风花镇的那个巷子里一样,裙带飘飘,散着墨发,赤脚踏在桐花铺就的地毯上,不会有任何污泥去沾染她的肌肤。
一阵风吹过,桐花树发出漱漱的声音,院子里下起了花瓣雨,淅淅沥沥,浪漫至极。
古秋笙仰起了笑脸,张着臂去迎接那些花瓣。
她开怀大笑,在花雨里快活起舞,那么的肆意潇洒。
指尖轻扬,一股风裹挟着花瓣围绕着她一起舞动,她跳跃,它也快,她转动,它便跟着转圈,她完完全全的被花瓣风包围着。
最后她累了靠在树干深深地睡去,大树枝头轻摇,片片花瓣落在她的发顶、肩头、怀里,她那么的美好,哪怕左脸明显的灼伤也不能影响这一事实。
粉嫩的充满希望的花瓣,围绕着给予它们生命的主人,陪着她共同感受生命的流逝,一直走到尽头的哪一天。
宫中的六公主去世了,塞外的使臣进京了,景王又建功了,皇子间的明争暗斗越发激烈。
但不论院子外的世界如何变,院子内还是一如既往。
古秋笙醒了便舞,累了便倚着树干睡觉,多么快活啊,她的一生仿佛只剩下了跳舞。
她重拾小时候最爱的舞,舞地没有规律可言,随心所欲极了。
一日古秋笙睡醒,起身时肩头滑落了一件衣裳,是她的,但她清晰记得自己没有盖上这么一件衣服
她拾起在鼻下轻嗅,是一种竹子的清馨,淡淡的,夹杂着刚染上的桐花香气。
古秋笙抚摸着树干,呢喃:“总不能是你成精了吧。”
说完自己就笑了。
因为这颗桐花树某种意义上已经算另一个她了,怎么可能再成精呢。
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她没有去深究,因为没有必要。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桐花树上的花朵越来越稀疏,幸好还没有开始掉叶子,不然就不好看了呢。
这一天,古秋笙没有再出现在树下,她在屋内梳妆。
梳好发髻,画上柳叶眉,点绛唇,都说女儿家的脸自为情郎红,所以她在脸上扑了红粉,因为她不会。
古秋笙撇了一眼那天随意脱在地上的嫁衣,像一块红色的破布,不再有昔日美丽。
她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一眼,如今果真是弃之敝履。
古秋笙换上了一套新的衣裙,她也不记得是哪来的了,应该是刚到京城的时候买的,毕竟她离开那座囚笼时只穿了一套婚服。
她推开院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