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蓁早早便起床,任由宫里派来的礼官女子收拾着。雪白的罗衣外罩上深青色翟衣,直领,大襟,右衽,大袖敞口,这是明朝皇后最高级的凤服,张尔蓁只在电视上见过一次。衣裳的领、袖、衣襟等处施以红色缘边,饰彩织云龙纹样。衣身织有翟纹(造型为红腹锦鸡,五彩羽毛)十二行,每行用翟十二对,共是一百四十四对。大襟及左袖的翟纹朝向右边,小襟及右袖的翟纹朝向左边,后身翟纹便与前身对称,但方向相反,即背缝两侧翟纹均面向袖口。翟纹之间装饰有小轮花,绣着圆形花朵,外有白色连珠纹一圈。每行纹样均为翟纹与小轮花交错排列。翟衣很长,直直垂到张尔蓁脚踝下。张尔蓁低头只看见红边的裙角,裙边上的金纹细而繁琐,荡起一圈圈涟漪。
礼官动作利索,正跪下身子帮着整理下摆。张尔蓁刚想放下双臂,礼官才轻声道:“劳烦娘娘先举着双臂,咱们开始系中单。”礼官又站起来,从旁边宫女手里接过正红的中单,接着是蔽膝、大带、副带一通下来,张尔蓁已然华贵庄重不能言表。
宫女又呈上来一方精致的嵌着玉珠的楠木盒,礼官女子取过里面的玉佩系在张尔蓁身侧。张尔蓁看着这玉佩极其熟悉,蜷曲状月牙白灿若明霞的玉佩,这不正是当时她初次见到朱佑樘时,他抵押在她这里的,何时又被他寻到了?她记得她收的好好的……
礼官女子再次跪下轻抬张尔蓁的玉足,慢慢套上皇后礼制的袜子。袜以青罗制作,袜上有系带。舄用青绮制成,舄身饰描金云龙纹,在鞋帮处用皂线缘边。舄首上翘,做成如意云头形,上缀珍珠五颗。“谷圭七寸,天子以聘女”,最后穿上鞋子的时候,张尔蓁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此这般,已经用了一个时辰。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女官捧来一顶金雕玉琢的凤冠,张尔蓁不由看直了眼睛,呆愣愣的任由女官将凤冠轻扣在她的发顶。
凤冠正中为一条大龙,口衔大珠一颗,珠上有翠盖,下垂珠结一串,其余龙凤口中衔有珍珠宝石制成的珠滴。冠身上部铺有四十片点翠镶珍珠的如意云。下饰大珠花十二树,即用珍珠串成牡丹花,两朵为一树,饰有蕊头二个、点翠花九叶。小珠花十二枝,每枝有珠花一朵、半开一朵、翠叶五叶。大珠花缀于冠身下部、口圈上沿,小珠花在大珠花之上,缀于珠翠云之间。冠底口沿外侧为翠口圈,上缀珍珠宝石钿花及翠钿各十二个,托里镶金口圈一周。博鬓安在凤冠后部,前端如椭圆形,往后渐收,左右各三扇,嵌在金钑龙吞口中,每扇上皆饰有金龙、翠云、珍珠等。博鬓朝向下方一侧的边沿缀有珠络,并垂珠滴。张尔蓁的小脑袋顶上这华丽的凤冠时,脖子控制不住的往下缩了一寸,这比起结婚时的那行头,沉了不止五倍.
张尔蓁艰难的看向礼官,才想要张口,就被礼官女子笑着制止“娘娘,担其责承其重,日后才更平顺安康。”
天光大亮,着装完毕已经看不清前路的张尔蓁被引着进了镶珠灌宝的凤撵,前后十八个衣着鲜亮红衣的公公在唱官悠扬高亢的声音中抬起凤撵,慢慢往奉天殿走去。
因着前一阵儿新入宫一批宫女公公,这会儿的皇宫里极为热闹,六宫稍稍闲下来的年轻姑娘们躲在暗处悄悄看着皇后娘娘的凤仪消失在拐角,捂着嘴巴嘻嘻的笑。
张尔蓁很想用双手托着脖子,可手上拿着的荧光水滑的景泰蓝红珊瑚玛瑙手串离不得手,又沉又坠,腾不出空来去管沉甸甸的发顶。奉天殿已经准备就绪,披甲卫士与宫廷礼仪侍从分列宫门两侧,宫中奏起礼典乐曲,鲁公公的“儿子们”在大殿忙碌的备齐册封所需要的“香案”与册封的所需的文件以及在丹陛两旁安排好歌舞艺人。凤撵到达奉天殿外面,钟鼓敲响三次,百官与身着“衮冕服”的朱祐樘随后进入奉天殿,礼部官员为皇帝奉上册封的册封书以及皇后宝玺放于事先备好的案桌,百官随即按庭仪时候的站位,到殿上站在各自的位置。
朱祐樘着深青衣纁裳,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八章在衣,藻、粉米、黼、黻四章在裳。冕广一尺二寸,长二尺四寸,金饰玉簪导,垂白珠十二旒,朱丝组带为缨,色如绶。礼乐齐鸣,朱祐樘直看着他的张皇后在礼官的指引下缓缓走过来,站在他旁边,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步伐和微微发抖的脖颈,又看着她纤细的手去扯着长长的翟衣,伸着细白的手指抚平上翘的金钿,笑道“朕的皇后,可整理好了?”
张尔蓁眼前满是金光,珠翠吊着在眼前晃悠,她只是依稀能看见长身玉立的朱祐樘,不满足于这样看着,她还是腾出一只手撩起凤冠垂下的珠翠,才清晰的看见眉目带笑俊朗出尘的皇上。张尔蓁嘟起红唇有些不满:“为什么你就可以这么轻松,我这些东西实在太沉了。”
“那咱们快些结束。”朱祐樘对着一旁喜庆的鲁公公道:“吉时已到,开始吧。”声落,音乐止,鲁公公唱“跪——”君臣四拜“起——”百官起身。
放下珠翠的张尔蓁听见承制官上前请示皇帝是否开始册封大典,朱祐樘应允,承制官其从中门走出,走下台阶到达宣读制命的位置,高呼:有制——,正副册封使滚下接制命,承制官宣读制命:册封张氏为皇后,命卿等持节展礼……“
封后大典**隆重,容不得一点变故。张尔蓁只是依着礼官的唱喝拜——拜——再拜——,晕晕乎乎的被朱祐樘引着走,又听到礼仪高呼“礼仪完毕”,知道这并不是结束。
朱祐樘坐在上首龙椅上后,只有礼官引着张尔蓁,内使监令呼:有制……跟着便是一遍一遍的高呼,一次一次的再拜。麻木的张尔蓁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慢而发抖的跪在朱祐樘面前,行了最后的谢恩礼,然后奏乐声起,张尔蓁行八拜之礼,音乐结束,属于张尔蓁同志翻身一仗的封后大典拉上帷幕。至于剩下的接受百官朝贺之类的,张尔蓁听礼官女子说过,是要换身衣裳的,张尔蓁终于长舒一口气,她的脖子真的要断了,现在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下一刻这沉重的凤冠落在她的脚边上,那就太不吉利了。
张尔蓁觉得这也许是她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天,饥肠辘辘,疲惫非常,穿着雪白的亵衣就想往床上躺,还是硬要被金秋拉起来,慢慢哄着张开嘴喝下一口金丝燕窝粥。
张尔蓁使劲睁开一条眼缝喃喃:“等会儿休要打扰我,我要睡觉,谁来也不见。”
“是是,奴婢知道。您再吃点吧,一整日没吃东西呢……”
张尔蓁迷糊着张嘴咀嚼张嘴咀嚼,直到吃下满满一整碗,便撵了金秋出去,晕乎乎躺着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张尔蓁还是醒过来了,炙热的怀抱烫的她脸颊通红浑身发热,推了好几次无效,张尔蓁睁开眼便看见朱祐樘满是星辰的双眼,正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的盯着她。
看见怀里的人儿睁眼了,朱祐樘低沉地声音道:“朕的皇后,今日良辰美景,切勿浪费了。”
张尔蓁大惊,今日累了一整日啊,他想干什么?
朱祐樘知道张尔蓁大约是要反抗一下的,单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丫头的脸逐渐变得绯红,笑道:“你以为朕要做什么,你以为朕是柳下惠,坐怀不乱,这……正常吗?”
“正常,正常的很,皇上,臣妾如今不过十七岁……而已……”张尔蓁结结巴巴地,看着朱祐樘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果然听到他道:“虽说十七岁年岁也不大,可是朕听说外面许多如你这般大的女子,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蓁蓁……”朱祐樘温热的气息铺在张尔蓁耳畔,“……几年了,这都几年了,你可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
张尔蓁小脸更是滚烫,像是烤熟的虾米,她不敢再看朱祐樘灼热的双眸,她低下头继续结巴道:“我……我总觉得我还小……呢”她知道她在胡说,十七岁的年纪在这里哪里还算小,更何况她已经嫁给他三年了,三年了……
“小?”朱祐樘眼里盛满笑意,目光向下看看皇后娘娘宽松衣裳下鼓鼓的样子笑,“我觉得不小了,蓁蓁,你害怕什么?害怕朕……嫌弃你?”声音沙哑魅惑,听得张尔蓁心头发酥。
实在是太具有杀伤力了!张尔蓁甚至听不出朱佑樘话里的意思,她晕晕乎乎的像是深深陷入了幽远的水潭,很不争气的舔舔微干的唇瓣。张尔蓁无意识的动作看在朱祐樘眼里更像是一种诱人的邀请,他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瓣,辗转反侧,汲取口中的芬芳。张尔蓁被吸得呼吸困难,推开朱祐樘大口大口喘气,有些幽怨得盯着朱祐樘,“若是憋死我了,你可就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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