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名局级干部,一位市里来的副科级干部,镇政府派的科员,三人组成的扶贫工作队不能不说力量强大,不能不说是高配置。
高配就要高效率,高水准。接下来的两个礼拜,骆书记忙着去县里、省城拉项目、到扶贫指挥部开会,接洽来武陵参观调研的各级领导和兄弟帮扶队。
许笳除了接待事宜、写材料、辅助骆书记推介宣传之外,最重要的事便是武陵村贫困户入户调查这件事。
47户贫困户的建档立卡工作用了一个礼拜完成,在上周末已经公示在了村委会广场的宣传栏。陆陆续续又村民跑过来,对公示结果提出异议,村支书整天陪在骆书记身边转,村上的文书老婆生孩子,脱不开身。
扶贫指挥部发来QQ文件,要求工作队除了尽快落实建档立卡工作之外,文件后面还附有一张《入户调查表》,许笳打开文档,里面栏目很多,有18个大类、上百项内容。
许笳手敲在键盘估算,要填写这样一张表格需要花一个多小时。前提条件是熟悉情况,如果农户的资料不齐全,像她这样不熟悉情况的,一天最多只能填5张表。
算了算,47户调查表又需要花一个礼拜。这还只是在入户调查顺利的情况下,据周游的经验,入户调查会遇到各种情况,比如农户因为各种原因不在家会吃闭门羹、或者即便在家,各种不配合。
这也是和村民打交道中经常会遇到的情况,办事的揣着一颗为民服务的心,不被理解也是基层工作的常态。
入户调查需要纸质版和电子版,最后输入系统又要花些时间,不过这项工作坐在许笳对面的周游满口答应,让他来干。
“许姐,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搞这一块?”周游当然指的是入户调查这块。
许笳喝了口茶提神,想了想说:“先不急,等公示完了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游盯着窗户外面的布告栏,捏了两下太阳穴,“以前在槐树村大队,公示半个月也没人来投诉,咱武陵贴了两天,已经有好几个村民对结果不满意。”
许笳眼眸一沉,握紧杯子,安抚道:“这也是好事,就怕人都闷着嘴,不敢说话。”
周游赞同地说:“说的也是。”
忙完上午的工作,张菊英站在门外喊饭做好了,烧的是盐菜扣肉。
周游被骆书记电话叫走,去送县里茶叶公司的老板。许笳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她只听过梅菜扣肉,这盐菜扣肉味道一不一样?
张菊英拿起厨师大勺给她碗里满满扣了一勺,笑着说:“小许,尝尝今天我烧的菜。”
许笳直说够了够了,吃不下,张菊英这才停下,握着油亮的勺子,向她挤挤眼,指着餐桌那里。
“客气啥,盐菜是妇女主任家里带来的。伙食上只割了五斤肉。”
许笳看过去,绿色四人座餐桌对面,一个化了妆的中年妇女坐着吃饭,餐盒前面放着手机支架。
见许笳朝她看,妇女冲她挥手,“小许,过来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姐。”许笳坐定,同对面的妇女打招呼。
妇女往嘴里夹了一块肉,嘴唇油亮亮道:“别那么客气,叫我赵姐就行。”
赵小鸥在刷抖音,视频的声音很鬼畜,许笳埋头吃饭,盐菜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干,她小小地噎了下。
到饮水机接了两杯水,许笳递给赵小鸥一杯,妇女笑着接过去,滑了两下手机,熄了屏。
“吵到你了。”赵小鸥笑嘻嘻地说,一笑眼尾漾开褶子。
许笳摇头:“也没有。”
赵小鸥自来熟,和许笳闲聊,话匣子打开,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不由得叹气:“我家闺女和你同岁,待在西安搞什么文创电商,死活不回来。也不谈朋友,说什么独立女性以事业为重,不需要爱情,结婚更别谈了,我好说歹说让她回来相亲,你猜她怎么说,说没遇到厚重灵魂的,宁愿单过一辈子。你说这叫什么话?”
赵小鸥放下筷子,义愤填膺地说:“这叫人话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叫厚重灵魂,小许啊,你大城市来的,听他们说又在上海念书,高材生咧,懂得多,你给姐讲讲,厚重灵魂到底是咋样一回事?”
啊,这。
许笳差点当着妇女主任的面捂嘴巴。
喝了两口水之后,许笳舔舔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姐,这个所谓的厚重,不对,厚重灵魂,应该是这样一种意思……”
许笳给赵小鸥解释完,对面的人差点要拍桌子。见许笳受到惊吓,忙稳住心态,面色沉痛道:“小许啊,听你这么一说,我恨不得马上买票去西安,这世界上有那样的男人女人吗?”
“他们吃的啥,喝的啥……”赵小鸥放开拉着许笳的手,冷静地看着食堂门口的空气,“我活了大半辈子,啥样的都见过,恩恩爱爱过来的,就像金子那样稀罕。灵魂也得时常跟进,不然哪能撑得起时间的磋磨。”
许笳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富有哲理的爱情箴言。
“小许,你可千万不要像她学。”赵小鸥俨然已经将许笳当做完美倾听者,特别共情地说。
许笳连夸赵小鸥盐菜做的好,笑着说:“我就是大俗人,没想那么多。”
赵小鸥这才又低头刷短视频,不时发出阵阵愉悦的笑声。
刷碗筷的时候,许笳走了神,水池子里放了太多水,张菊英端来热水让她用,替她拧紧水龙头,她这才拿了边上的洗洁精,挤压了两泵洗刷。
“小许,想什么咧?水都溢出池子了。”
许笳脸一热,低头快速拿清洁球铁丝在碗底转圈。张菊英拿起大空盆,在腰间的围裙摸了两把,盯着许笳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笳洗完餐盒碗筷,张菊英的笑更摸不着头脑。
她垂下手臂,碗筷的水滴答答掉在瓷砖,低头看自己衣服,箱子给她送回武陵已经两个礼拜,带的都是基本款,最近天气渐渐热起来,穿得薄了些,难道是前天刚网购送来的这件白色棉麻质地的休闲裤?
当时选的也是老版,买回来她都嫌料子/硬,不愿意穿。
张菊英将盆放在案子上,凑近许笳,神神秘秘道:“小许,我最近听人讲,你和前街的魏总在谈恋爱咧。”
村委会前面这条街叫后街,只有每月月中几天有逢场会赶。就是那种村民自发集合起来的蔬菜瓜果、特产物品跳蚤市场。
前街就是武陵的主街,县级公路穿行而过,街边商铺云集。
前街的魏总?
这里能被唤作魏总的,应该就只有他了吧。
张菊英凑过去说完话,还冲她挤挤眼睛,试图向她确认。
自然是被许笳一口否定了,“婶子,你这是听谁讲的?我最近忙得焦头额烂,哪有那个闲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菊英拍了下嘴巴,赔笑道:“应该是听岔了,小军的老娘不是在魏总那里做活嘛,前一阵子我回去拿簸箕晒笋子,小军妈来问我借纳鞋底用的顶针,我是听她顺嘴那么一说。”
许笳摇头,耸了耸肩膀,走过去将不锈钢盆从案子上拿下来塞到张菊英手里,笑着说:“张婶,快掉下来了。”
张菊英讪讪一笑说:“我就说,那魏总整天沉着一张脸,招呼他也理,我们小许这么伶俐的娃怎么会和他谈......”
许笳耳朵在听,眼神迈向食堂门口外面的布告栏,刚才刷碗的时候那里聚着两个人,聊天的功夫,七八个人围在下面,说话声音越来越大。
“婶子,先不和你说了。”许笳将碗筷放进消毒柜,离开食堂,快步走了过去。
身后,张菊英愣在原地,再次拍在嘴巴,“瞧我这张嘴,传的是什么话。”
再往门口看,许笳已经走到了布告栏那里,她一过去,立马被围住。
这些人里头,许笳有两个眼熟的。
一个是公示栏贴在这里第一天就来投诉的村民田老汉。
田老汉反应的情况,她和周游调查过,属实。没被评上贫困户是有原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武陵的家里,房子虽然是旧的,家里也只住他一个,但儿子儿媳都在县城做生意,一年家庭收入几十万,田老汉年轻的时候在农械厂上班,虽然早早地买断工龄下岗,但政府每月还有职工补助给他,一千多块虽然不多,但在武陵这样的农村,也算是不错了。
另一个脸熟的是大众浴池的老板娘,叫贾桂兰,魏义海的媳妇。
许笳自从自掏腰包安装了热水器,就没再去那里洗澡。
贾桂兰见她认出了自己,走到跟前,脸上的表情有些僵。
“许干部,我也是来反应情况的。”贾桂兰的嗓子尖尖细细,表情十分丰富。
“村东头的史老太太是五保户,她怎么也被评上了贫困户,还有贾家山我娘家隔壁的赵六子,他家有三个劳力,儿子就算去读大学了,还剩两个能赚钱的,也没病没灾的,咋也被评上了。”
“还有我们屯的魏祥子,女儿都到酒店打工挣钱了,也被评上了。这明显不公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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