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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男人手肘搭着黑色雨衣,脚踩雨靴,跨出了门槛。

小年轻赶紧凑上去,附在魏卓然耳边说了一串数字,他走下台阶,神色淡然。

“就这些?”魏卓然迅速套上雨衣,迈开步子。

小年轻脸上带着问号,懵懂地点点头,“就这些,每组就分那些,我应该没算错。”

魏卓然忽然停下来,小年轻也顿住脚步,神色惴惴不安,试了试终于说:“魏总,伯爷也要苗,是不是匀一些给他们?”

男人的眸凝起一道冷光,不带一丝感情地哼道:“不匀。”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这简短的拒绝落在许笳耳朵里,有种让人瞬间坠入冬日冰冻湖底的森森寒意。仿佛被拒绝的苦主是她自己。

头顶的树梢有鸟掠过,雨微微一停就出来撒欢。抖落的雨滴掉在人脸上,它们浑然不觉,欢快地穿梭于树叶和这灰蒙蒙的暮色之间,不通人的悲喜。

许笳擦去凉凉的落雨,快步跟上那道冷雾里的背影。

待要穿越那道葫芦形状门洞迈出庭院,男人似乎终于意识到许笳的存在,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没带雨衣?”魏卓然站定,睨着她看,不动声色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笳点点头,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对了,你说你们要去哪里?”魏卓然问。

许笳微咬了唇,盯着男人眼睛回答:“浦镇杨河乡武陵村。”

魏卓然沉吟片刻后,松松一笑说:“车我们要用,你要去那里,搭便车就成。”

敢情,白忙活半天。

许笳鼓了两下腮帮子,颇为无可奈何,胸中涌起的情绪渐渐被水雾里一道亮光抚平,这道光是照亮的路,灼热的温度却也令她感到不安。

“给,能遮点雨。”

不等许笳反应,她的手臂上就丢过来一件红色雨衣,拿在手里掂分量,拎起来看长短,俨然是女士雨衣。

魏卓然见她目光迟疑,迈出门洞后留给许笳一个冷酷的背影。

“山区气候多变,不想淋雨的话就穿上。”

来到场院,见梁师傅神色焦急在找她。许笳宽慰两句,表示车的问题已经解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雨棚外面,蓝色皮卡的车灯亮了,打了两声喇叭。许笳指着车子说:“咱搭便车,估计一个小时就能到驻地。”

“可靠吗?”梁师傅似有怀疑。

许笳肯定地说:“靠得住,他们是当地的,对这地方熟。”

车子又摁了两下喇叭,许笳向修车店老板付了停车费,又拜托了两句赶忙和魏师傅来到蓝色皮卡那里。

驾驶座探出脑袋,小年轻清亮的嗓音传来,“快上车。”

许笳向副驾位置看了眼,男人闭着眼,耳朵塞着白色耳机,手抱在胸口松弛地靠在椅背。并不在意她和梁师傅这边的动静。

原来,小年轻说的上车,并不是进皮卡驾驶座,是后面半敞开的车厢。两人座皮卡无疑了。

许笳脚踩着滑溜溜的车轮,攀住围挡生锈的栏杆,艰难地迈进了车厢。

脚落地才发现,车内垒着东西。

“小心。”

梁师傅在下面喊了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脚没地方搁,捆得结实的树苗垒成了山,她只能蜷缩在撑起的彩条遮雨塑料薄膜下面,暂时容身。

“梁师傅……”见他冒出半个头吃力地爬上来。逼仄的空间,令许笳面露难色。

“没关系,把这几捆垒到那里。”梁师傅一只脚终于迈了进来,喘了口气说。

许笳忙将一捆树苗拎起来,却没想到重量颇沉,脚底踉跄打滑,树苗没垒到梁师傅指的位置,哗啦一下给甩到车厢外面去了。

每一根苗都是希望,许笳心里一紧。

“许老师,你别去捡,危险!”梁师傅攀住栏杆,许笳人已经跳下了车。

车子却已经在动了。

梁师傅叫了句,然后就感觉车猛地刹住,车头的一扇门呯地打开。

许笳感觉迎面而来一道风。那种数九寒天才刮的刺骨冷风。

魏卓然走近她,劈头盖脸道:“你不要命了?”

“我……”梁师傅手接过来,勾住许笳递给他的苗。魏卓然捞起苗,顺势带到了车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脚踝的布料染了一大片泥,许笳低头看。

“脚没问题吧?”对面的人语气微冷,高高大大地站在夜幕里,似一座冰山,一半陷在深海,一半露出寒冷水面。让人捉摸不透,难以接近。

蹲在地上的许笳试着挪动着身体,厚重的雨衣使她动作笨拙,动了两下没站起来,右腿脚踝隐隐作痛,似有根锋利的竹签有一下没一下地刺进关节缝隙。

许笳隐隐不安,怕是扭了脚。

夜沉进了迷濛细雨里,也沉进了暮春该有的气温里。许笳的鼻尖微热,远处路边的一缕灯光穿透水雾照在她脸上,也照在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

许笳闻声抬头,男人的手臂悬在空气里,充满了力量感,“不介意的话?”

“谢谢。”许笳脸一阵红,白皙的手搭在男人掌中,身体重心抬高,她的手也陷得更深。

掌心温热,触感紧实。

陷进去的指节感觉到了男人掌中几粒薄薄的茧子。

那种劳作后留下的印记。

片刻后,许笳站稳。夜色里谁也没看到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卓然侧转过身,淡然的眸光扫了她一眼,许笳将收回的手藏在雨衣底下,冲男人露出感激的微笑。

对面的男人上前一步,敲了下半开的副驾窗户玻璃。正在刷视频的小年轻腾地站起来,摸了把碰痛的脑壳向外看,眼神和男人交汇了两秒,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

小年轻走到魏卓然面前,再看看许笳,嘴巴张了张忍住没说话,长腿一跃,潇洒地攀上车厢。

直到同梁师傅攀谈的声音越来越小,车下静默的空气呯地被男人关车门的声音打破,许笳这才发觉周围空气里浓浓的局促。

魏卓然坐进了驾驶座,车子再次被发动。

“上车。”男人眼神洞穿驾驶室内空气,睨着两米之外的许笳。

许笳愣怔了两秒,准备脱掉身上的雨衣坐进来,被男人打断,“不用,上车。”

车子启动,驶入了弯曲的山间道路。

这是下了316国道,通往浦镇唯一的公路,县级公路因公路级别和地理地质、当地经济条件等方方面面的因素影响,和高速路、国道的差距可谓天堑。

当然跑起来,也就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车窗玻璃外黑沉沉的一片,只有那远处似困住一切的山峦分明可辨,让许笳对此行的艰难、将要面临的环境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她的脸上升上了一丝忧愁。

车内开了暖气,雨衣拢住呼吸,许笳感到热。

拉下雨衣兜帽,呼吸变得顺畅许多。车载广播滋滋的电流声灌入耳内,倦意也一同袭来,许笳调整了舒服点的坐姿,闭上眼睛。

窗外是被抛在春夜的麦田、新绿的层林、杂芜的荒山,以及一些久未耕种杂草盘根错节的田地。

生灵的向上挣扎和颓败佝偻在这一刻,在这无边细雨里似两道强有力的弦铆合在一起,淋湿的是土地,它们势均力敌,没有输赢。

“Theanswerisblowingthewind”

“inthewind……”

答案在风中,在摇曳的风里。

一段无聊的相声贯口后面,鲍勃迪伦的烟嗓子幽幽唱起,跳跃的音符淌进春夜,烫得许笳眼角渗出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许是成年人的奔溃?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这场雨或许知道答案,可雨毕竟是雨。人类共情于它们,它们何尝悲悯这世间的生灵?

车内安静极了。

许笳悄悄地擦拭了泪,眸光落到窗外的后视镜,山路弯成胖胖的圆弧,车已开过浦镇地标七星湖,驶向了此行目的地—杨河村扶贫驻地。

车内挂的红色平安结来回荡,已经能看到路边三三两两的民居,许笳的脸上也涌来激动的绯色,她抓住膝盖上的包,微微侧头,看着一路沉默的男人。

“谢谢你。”许笳发自内心地表达了内心的感谢,顿了顿问:“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自出场,通身的气质、言谈举止各方面都自带贵矜、高冷。大部分时候都给许笳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难以接近。

有时候,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善意的一面,这种友好却也很短暂。许笳不自觉地就在他面前矮了一头,有求人帮忙的低姿态,也有她说不出的原因。

总之,沉默寡言的他是个不好惹的男人。

许笳暗暗打量,魏卓然如墨的眸子扫向她,他右手松开方向盘,在黑屏的导航仪旁边探了探。摸索出一张灰色小卡片,食指和中指夹着,递给副驾的许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卓然。”男人专心开车,嗓音似陈酿的清酒。

许笳捏着名片,低头看,“我叫许笳,许仙的许,笳……加减乘除的加,上面多个竹字头。”

许笳解释着,见男人微微勾了下唇,她恍然想起之前在陕西面馆,她已经递过名片。

却听男人淡淡地开口:“天山吹白草,胡笳薄暮天。”

这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塞外飘来,许笳听得一愣一愣。

魏卓然的眸光里降落了半弯雨后的虹,他瞥头笑了笑说:“有点意思。”

许笳显然有些意外,她这算是被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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