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节油淡淡的味道飘在空气里,和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佛手柑香水味道纠缠,寒中带着微微辛辣,像高山之巅刚刚融化的雪水闯进峡谷幽深处的火红花丛。
许笳被这道恰如其分碰撞出的溶溶气氛感染,迈步走上台阶,站在魏卓然身旁。
笔刷在画布勾勒出的一切成果,在作画人的心中都会留下印记,许笳虽不十分精通油画创作,但落笔的时候,脑袋也会不断重构记忆沟壑里的想象。
魏卓然刚才问她,画中男子模糊的面容会是谁?这勾起了她久远的回忆……
大学四年,紫醉金迷的繁华都市,洁白象牙塔里堪堪渡过的那些日子。从五角场到校园,走过四季花开、降雨落雪,她一直都不是江夏那样用力迈开步子向前走的女孩。
也并非刻意地蜷缩在自己的小角落闲看落花,然后有所抱怨。
用江夏的话来说,她枉有一张年轻的脸,却长着八十岁老人的心。
许笳也会反驳:未曾期望,当失望来临也不会狼狈得像丧家之犬。
江夏说她杞人忧天,人在新时代,魂魄还停留在那座废都。
那年仓皇逃离上海,放弃升职机会进入机关一心求安稳,真就像江夏说的那样,厚重的黄土地能丰盈一切,基于厚重地层的历史,对生活在上面的人来说,亦是一种桎梏。
他是谁?许笳苦涩地摇头,母胎单身至今,她都忘记青春萌动时,曾掀起内心波澜的他,姓甚名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又好像记得那张脸,许笳将手中剩下的瓜子放回到旁边的碟子里。
“魏总,你没必要知道这……这么多吧”许笳闪身,挡住了这副画,看着魏卓然的眼睛说。
对面的男人松开抱住的胳膊,凑近许笳的脸颊,勾起薄而锐利的唇角,“我选择让你替我完成这副作品,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自行处理。”
“如有必要,我会提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魏卓然挑眉,睨着许笳。
许笳避开魏卓然的目光,身体移到旁边,画作的全貌展露在男人面前。
“魏总觉得,应该怎么改进?”许笳拿起笔刷,在画布上面点了点。
魏卓然冷然的眸子撞在她脸上,“他是谁?”
许笳吞了吞喉咙里的空气,抱着胳膊发笑,“魏总,那你又画的是谁?”
魏卓然下颌角对着许笳,眯起了眼睛,“你觉得她应该是谁?”
许笳随意地将笔刷丢在半干的颜料盘中,笑着说:“你手画你心,当然是你在意的姑娘。”
魏卓然走近许笳,眼眸里的光迸向许笳轻轻上扬的嘴角,“那你呢,画的自然也是你在意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笳撑了撑太阳穴,拧着眉毛,“魏总,你咋又绕回到这里问题上了……”
魏卓然顿了两秒,抓起地上的小猫抱在怀里顺毛,“告诉我,许笳。”
许笳紧闭眼睛,心里默默倒数五个数字,睁开眼睛看着魏卓然给棉棉顺毛的动作,豁了出去道:“大概是我认识的一个男孩。”
许笳的语气带着嘲讽,补充了一句道:“我好想也并不认识……”
只帮江夏送过一回信,男孩买一赠送递给她了一串糖葫芦,下雪的夜晚帮她指了回去的路。除此之外,她和他似乎并没有交集。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只恍惚记得,他喜欢将自己藏在黑色的帽兜里,平安夜的楼上,路灯的光线照在他脸上,他装饰了她那年的梦……
“那他到底是谁?”小猫跳下魏卓然的手掌,利爪揪住她的裤管,唧唧地叫着,就像魏卓然的反问一般,刺挠着她的心脏。
许笳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画布,魏卓然的大手攀过来,扶在她身后的画框。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许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魏卓然微微耸动的喉结。
“他是……”许笳逃避男人的眼神,将脸迈到旁边,“他是江夏喜欢的男生,我们大学隔壁学校的。”
许笳如释重负,从两人之间的缝隙溜到旁边,身后的画框叮铃桄榔两下,许笳生怕她逃离的动作太大,赶紧转身去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岂料,和魏卓然的手碰在了一起。男人的手覆盖住她的手,温凉宽大,她的手小小的被摁在画布五颜六色的油彩……
“魏总,咱们要不要开始烫火锅?”许笳尴尬地岔开话题,费劲地将手从画框那里取出来,从石头台阶上面跳到院子里新铺的地砖。
傍晚时分,露水已经侵上来。许笳脚底打滑,滋溜一下身体重心向后倒。
“慌什么?”魏卓然大步迈下石阶,轻轻揽住她的腰,一双眸子里氤氲出许笳看不懂的光雾,“你喜欢那个男孩对吗?”
许笳的腰已经下到极致,再往后躲,腰就要断了,她嗓子发涩,声音不稳地回答:“算……算是吧。”
有七年了吧,白云苍狗,那些过去细枝末节,那曾经欸乃起的绵绵意,如果比作上海街头巷尾小拖车售卖的糖霜饴糖,也怕是也经不起时光的溶解,化了雪白,留下酸掉牙齿的山楂。
那个男孩,他现在或许已经成为丈夫的身份,或许已经养育了一些可爱的孩子,又或许他像同龄人的少数,像她这样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过着单调、或者五颜六色的单身生活。
许笳瞥见了屋檐下画布的一角,心中突然涌来其他滋味。
“魏卓然,你放开我。”许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男人的动作,让她莫名地感到羞耻。
魏卓然冷冷地看着她,似乎已经探到了许笳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告诉我,你喜欢他,或者不喜欢。”
男人语气冷/硬,似乎不容置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笳终于支起来腰,她的眼眸锁定在魏卓然深邃的五官,勾起凉凉的唇角道:“魏卓然,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确定没有关系?”魏卓然不依不饶,盯着屋檐下面那副画。
许笳坐回到椅子上,取了一粒削白的荸荠丢进嘴巴,咀嚼的幅度颇大,“魏总,你要是不满意我的续作,真的请你拿回家好吗?”
“我不想糟蹋了这副画。”许笳不忿地道。
魏卓然迈步而来,手撑在许笳对面的桌子,漫不经心地说:“你又何必紧张,敢画不敢认?”
许笳竟一时语塞,反应了两秒后,拧着眉毛说:“我就是喜欢他又怎么了?这个世界还不允许喜欢……暗恋帅哥咋地?”
魏卓然松开撑住桌子的手,捏了颗白白胖胖的荸荠弹向空中再接回手里,似乎对许笳的话终于感到了满意。
“许笳,你似乎错过了几个亿。”魏卓然将荸荠放回碟子,慢悠悠地说。
许笳:“……”
魏卓然慵懒地坐在旁边椅子,侧过头看许笳,“我和他很熟,据我所知,他现在还是单身。”
牙齿闯入冷风,许笳吸了口气,拧眉看了眼魏卓然,“所以,你想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卓然闭起眼睛,似乎在享受此刻节奏轻快的音乐,“所以,你现在还有机会。”
许笳噎了口空气,回呛:“魏总,没想到你除了爱好赚钱,还有当红娘的技能?”
魏卓然突然起身,拎起脚边的小猫,回头看了眼许笳,唇边挤出淡淡的一个字,“憨。”
许笳吃瘪,蹬掉脚上的鞋子,盘腿坐在圈椅内,抱起胳膊。
魏卓然转过身,放下怀里的小猫,拍了拍绵绵雪白柔软的皮毛,捏起鼻子,嗓子尖尖的,装作滑稽演员的腔调说:“我家主人又生气了,拎回来的虾子都要臭啦,再不动手烫火锅,我就……我就连邻居拎来的鱼一起拖走吃啦。”
许笳笑得蹬腿,学着魏卓然的样子,勾起两只胳膊当猫爪子,“这位剑眉星目、俊朗冠绝武陵十八乡的男儿郎,你要是再嘲讽你面前的女娃娃,就请你带上你的食材,从那后门回家。”
愉快的气氛降临小院。
许笳突然发现,在冷酷几乎不近人情的另一面,魏卓然偶尔释放出的幽默,就像两人面前正沸腾起来的火锅,一锅冰冷,也能熬出烈火烹油的红。
两人烫了鱼丸、手打虾滑,细嫩的水库草鱼片下锅,许笳递给魏卓然一罐饮料。
“再加点辣,你可以吗?”许笳拿了把干辣椒,右手捏着剪刀问。
魏卓然皱眉,小小地喝了口冰啤酒,“放太多,对胃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笳扬眉,指着煮沸的火锅,“你一点辣不沾,我没事。”
将剪好的干辣椒段洒进半边鸳鸯锅,许笳拿公筷搅了搅。抿了抿嘴巴,期待地盯着锅面煮起来的小红泡泡。
“魏总,也讲讲你呗。”许笳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男人,“刚才听我一通唠,我也想知道你的一些……”
许笳打了个酒嗝,小小地捂了捂嘴巴,举了举手里的啤酒罐说:“好久都没像今天这样敞开了吃了,魏总,我敬你。”
许笳喝完,冲魏卓然笑了笑,脸上带着红晕,月光照在女孩的脸颊,灿若五月山巅的桃花。
“魏卓然,你有喜欢的人吗?”许笳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比蝴蝶的翅膀还要美丽。
“你醉了。”魏卓然静了一瞬,看着许笳眼睛。
许笳摇头:“我没醉,我千杯不倒,怎么会在你面前喝醉……啤酒也会醉人,我不信,咱们再喝。”
许笳弯腰,去桌子底下拿酒,魏卓然握住她下降的手臂,眼眸里带着熟悉的光雾。
“许笳,你怎么这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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