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是幻觉吧,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伊薇特都没有听到刚才那种怪声。
不过随着渐渐深入山的腹地,原本阴凉甚至带了一丝刺骨寒意的洞穴渐渐变得温暖,而洞穴两旁不时散落的骸骨也渐渐多了起来,尤利西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总是时不时停下来仔细嗅着各处角落的气味。
“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伊薇特问。
“有些像……但又不完全是。”他皱眉思索着,回答也是模棱两可。
为了不打扰大佬的思路,伊薇特也没有盘根究底地问他。但没走多远,他们在一个拐角后找到了被伙伴背叛的水手们。
由于年代较为接近,这些水手的遗骸能够推断出相当多的线索,他们散落的骨头各部位之间分隔较远,而且皮带、靴子之类物件被撕咬得很严重,显然死后全身的血肉都被什么东西吃掉了,而每一根骨头上也都布满着和之前发现的动物骨骼相似的、坑坑洼洼的细小痕迹。
“从咬痕和气味来看,似乎是某种啮齿类。”尤利西斯说。
伊薇特从被咬断的皮带上找到一个布满破洞的小包,它在煤油灯的微光下闪烁着无机质的炫目光芒,她刚拿起来,从破口处就抖落了一堆亮晶晶、五彩斑斓的小东西,有被捏成一团的小金饼,还有一些彩色的不规则透明小石头。
她用小石子在石壁上一划,石壁留下一道白痕,而小石子却没有任何损伤。
绝大多数宝石的硬度都非常高,而且是越硬价格越昂贵,它能够划破石壁,而自身却毫发无伤,十有八九都是红蓝宝石、祖母绿之类珍稀宝石的原石,正由于它们太硬,原始部落的居民们缺乏加工方式,也只能把它们将就本来的面貌镶嵌上去。
“爵士先生,看来三十年前造访这里的水手就是刮走塑像金箔、取走宝石的人。”伊薇特冲尤利西斯扬手,展示她手中的宝石。
刚说完,那种淅淅索索的细小声音再度响起,但这一次显然连尤利西斯也听到了,他放下手中的骸骨,警惕地转向山洞的前方。
至此,他们终于见到了这座岛屿真正的主人——一种和猫差不多大的老鼠。这种巨鼠体格消瘦细长,乱糟糟的毛几乎无法完全覆盖根根分明的肋骨,有着晶亮的眼睛和通红的无毛鼻子,尾部则拖着一条和身体差不多长的、蚯蚓般的尾巴,仅仅看一眼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厌恶到极点的情绪。
这些巨鼠至少有上百只,它们飞快地跑过地面,留下脚爪不断踩踏的细小声音,那声音赫然就是之前伊薇特听到的怪声。巨鼠没有理会前方的尤利西斯,即使被他杀掉了不少同类,也不管不顾地闷头向伊薇特冲来。
她左手提着煤油灯,右手执剑,将迎面扑来的一只巨鼠斩为两段,鼠尸裂开,温热的血液从她镂空的半圆护手穿过,手指间顿时有一种恶心的黏腻感。
伊薇特暗骂一声,将剑刃导入煤油灯的热量,仿佛挥舞着一根烧红的烙铁,这样即使斩断老鼠的肢体,炽热的金属也将烫焦伤口,避免被这种恶心的鼠血溅在身上。
尤利西斯在用利爪杀死十几只老鼠后发现了这诡异的现象,巨鼠基本无视他,却不管不顾地向伊薇特袭去,他略加思索,立刻叫住被群鼠包围的伊薇特:“把宝石扔掉!”
伊薇特也一瞬间反应过来,她在斩落另一只巨鼠的空档,叼着煤油灯的提手,左手从口袋里取出宝石,立刻扔得远远的。
果然,当宝石从她身上离开,巨鼠也就不再奋不顾身地攻击她,而是稍远一些把她围住,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沉嘶声。
反倒是尤利西斯那边压力剧增,从山洞的另一面仍然在不断跑出这种巨鼠,每一只都锁定了以他为目标。
伊薇特准备过去增援,于是将剑尖指向前,缓慢地向包围她的鼠群突围,却发现随着她的前进,巨鼠们纷纷避让,尤其以她左方前的巨鼠避让得最快。
左边?说起来,刚才战斗时,面临的攻击也都是来自右方呢……
她突然想起那位背叛伙伴的水手,他脱离战斗的方式是在自己前方点火,既然如此,也许巨鼠对火光有所顾忌,所以从来不会从左边、也就是提灯那只手攻击她。
伊薇特想到这里,连忙把提灯往前伸,果然那些老鼠随着灯的前移纷纷退后,正当她准备放松下来时,却突然有只老鼠疯了似的,闪电般跳起来就向玻璃灯罩撞去!
幸亏她右手握的剑没有丝毫懈怠,在煤油灯被它撞碎前把这只勇猛的巨鼠穿在了剑尖上。
见重要的提灯没事,伊薇特总算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更加谨慎小心地护送着灯,向尤利西斯靠拢。
黑暗洞穴中,随着着一盏微弱灯火的到来,群鼠缓缓后退,隐没到光芒无法照耀的阴影中,只有一双双泛着冷酷光芒的晶亮黑眼揭示着它们仍然在那。
“爵士先生,它们好像惧怕火与光。”伊薇特说。
尤利西斯双手的爪子几乎完全被鼠血浸透,见巨鼠稍微退却,他从地上捡起一只被他钩穿大脑、四肢仍在轻轻颤抖的巨鼠,用食指尖锐的黑色长指甲挑开了它因为瘦骨嶙峋、宛如饿殍般饱满鼓胀的肚子。
他托着开膛破肚的老鼠,仔细观察内部花花绿绿的内脏,一边沉吟着说道:“从比例来看,消化器官占据它胸腔和腹腔的位置太多了,远远大于普通的老鼠……这种生物,我怀疑它就算吃木头也能活下去。但最关键的疑点不是这个。”
爵士先生,你的研究精神有些过于充沛了……
伊薇特自认为也算是好奇心比较旺盛的类型,但这种时候还探究怪鼠的生理构造她还是做不到的。
“刚才我说过气味有些奇怪,因为在最开始的骨头上,我就发现了啮齿类的齿痕,所以接下来我都在刻意寻找老鼠之类动物的痕迹。洞穴里确实有鼠类气味,但特别的地方在于,我没有闻到它们香腺的气味……啮齿类生命周期短,通常发|情十分频繁,所以总是会分泌各自的气息吸引异性|交|配,可我没有发现有这样的味道,看来问题的确出在这些巨鼠身上,经过解刨我发现,它们根本没有性别。”
没有性别就意味着无法繁育后代,那么这些海量的巨鼠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紧接着,尤利西斯又拿起一只脑部完好的巨鼠尸体,打开了它的头盖骨。
“颅腔里只有一颗退化的大脑,按这个体积来看,它应该不比一条毛毛虫聪明到哪去,仅有低级的神经反射,而不具备思考的功能。”尤利西斯挑起一块绿豆大小的光滑白肉,本想把它展示给伊薇特,但随即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把它扔到了。
“忘记征询你的意见,抱歉,也许让你看到了恶心的东西。”
伊薇特倒是无所谓,就算之前觉得老鼠恶心,刚才杀了那么多也基本麻木了,不过看刚才那颗小的可怜的脑子,真的是平的……
之前室内墓葬群中充满诡异母性的多乳女神,不具备性别、无法生育的巨型老鼠,众生之母……
这种构架让她想起另一种生物——蜜蜂。
蜜蜂同样是如此,蜂巢中所有蜜蜂都是蜂后的后代,底层的工蜂没有性别,专注生产。那么这些巨鼠是不是也和蜜蜂一样,从同一位母亲的子宫中降生呢?
伊薇特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尤利西斯接着说:“它们的脑子太简单,无法产生思维,所以必须有一种低等的神经活动模式,告诉它们如何生活和分辨敌我,我猜测是气味,这是最简单的方式,蚂蚁、蜜蜂等社会性昆虫同样如此。
接下来我的行为也许会让你反胃,你可以先转过去。”
“我吗?其实我觉得自己神经还是比较强韧的……”
“可是我介意。”尤利西斯说,“之前我指导你跳舞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对某些需要遗忘的东西总是记得十分清楚,这次我必须吸取教训,不再给你翻旧账的机会。好了,转过去吧,现在,马上。”
伊薇特一愣,突然想起他好像指的是自己在前往舞会的途中嘲笑他跳女步的事,这家伙究竟有多记仇?!
无奈之下,她只得悻悻背过身,然后从身后尤利西斯的方向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没有撕扯和咀嚼,就这样一整个吞下去吗……
肉块从濡湿的食道慢慢滑落的沉闷声音,一瞬间让她产生一种身后并非人类的错觉。
这样想来,刚才一直和她在一起的真的是尤利西斯本人吗?在海中被拖着下潜的时候、他独自一人下水去看堵塞的通道的时候,甚至在前行的途中也有无数次离开了她的视线。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在她视线离开的一瞬间,其他别的什么东西代替了他,伪装成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等她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却已经转了过去,眼前的尤利西斯在一根根仔细舔着他指缝间凝固的鼠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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