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是一扇秘密的门扉,它们是心灵的自发产物,它存在于在人的眼睑之下,意识之内甚至在深层潜意识之下,每一个意象都包含来自其源头的萌芽力量,也就是做梦的人心灵的力量。
然而现在德尼丝的梦境则像是一颗被霉菌蛀蚀的苹果,又或是即将被绞杀藤扼杀的小树,眷族的精神体与她的梦境已经高度融合在一起,最直观的反应就是现在她的梦中到处是会动、会躲避人的蔓藤触须,当伊薇特以德尼丝的视角走过时,总会感到时不时脚背上它们像是细小的蛇一样惊慌失措地飞快蠕行而过。
再这样下去,也许她整个梦境都要被怪物所篡夺了,而梦又连接着人的精神,这将意味着女孩会落入它的意志,被夺去世俗□□,成为牺牲品,这就像是橘子堆里有一颗霉变的,如果不将它移走,那么所有的橘子随即都将霉变。
但以此时的状态而言,德尼丝和眷族才是梦境的主人,伊薇特只不过是牵扯进来的一位过客,她的权柄不可能大于前面两位,这点上从眷族把她随意踢出梦境就可以看出来了。
既然从内部行不通,那就尝试着引入外部的力量吧?
比如用自己的梦境覆盖和融合这个梦,那么是否意味着,她在梦境里也享有了至少能与眷族抗衡的权柄?
她现在已然站在通往客厅的门边,在门的背后,那场注定带来厄运的降灵仪式即将在德尼丝的梦境里再一次上演。伊薇特此时却陷入极深的冥想中,仿佛孤身一人行走在寂静沙漠,寻找深埋于皮肉骨髓之下的记忆。
如同月亮穿过阴郁的薄暮,她经历的一切过往在窗外形成另一个世界,就像包裹这个小小气泡的一个更大的气泡,无数眼睛从云层缝隙里向下窥视,似乎贪婪地想要挤进这个小小的房间。
她不再束缚于小女孩的躯体,这个身躯是一个陈旧的茧,她整个人都像是羽化的蝴蝶一样,从德尼丝的背后分裂而出。
一瞬间,德尼丝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长久以来陪伴的东西,那个在梦境里偶尔能听到的声音不见了,她错愕地回望,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那个把她从街上捡来的陌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
密闭的室内开始刮起狂风,大地颤抖着,地上的蔓藤像是狂乱的蛇群一样起舞,它们腾跃起来,试图向伊薇特抽打和绞杀,但还没触及到她就随之瓦解。
伊薇特感到她在坠落,但此时空间和时间的方位已然不准确,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往下坠落还是往上,但她可以肯定,当她坠落的时候,这间宅子也在随之坠落。
“德尼丝,离我远点,明白吗?我的意思是……你必须跑远一点!去没有蔓藤的屋子!马上!”
小女孩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世界在毁灭的感觉,但出于对那个好心的陌生先生的信任,她在失神片刻后,奋力奔跑起来。
窗外窥视的阴影越来越近了,它们庞大的身躯时不时在玻璃窗前游弋而过,像是海底观光隧道附近游过的巨型鱼群。
那些是伊薇特记忆深处不可名状的怪异之物,平日总是匍匐于她底层梦境之下,现在她使自己成为一个道标,唤醒它们,呼唤它们前来。
在下一刻,屋舍裂开了,剧烈的风暴伴随着浓重的阴影从每一个缝隙里席卷进来,德尼丝惊惧地跑进一间小屋,躲在一个柜子里,她本来想关上柜门,但风太大了,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只能抱住头,将整个脑袋埋在膝盖里。
这样一来风稍微小了些,她勉强能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地板,一些蔓藤从门缝里生长出来,似乎准备占据她现在的位置!
不,它们是来抓她的!
就在这个时候,整个世界暗了下来,就像浓重化不开的墨汁。巨大的龟裂像是闪电一样撕裂了整个房间的墙壁,将这个小屋一分为二。
德尼丝从来没想过,坚固的砖墙有一天会像曲奇饼干一样断成两半,所以这一定是个可怕的梦。
她缩在只剩数平米大的房间中的衣柜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在的这部分房间从她家宅子上分裂出来,而剩下的绝大部分屋子的主体都被攀爬的蔓藤所包围,它像是受惊蜜蜂般狂躁扭动,却无可奈何地与屋子绑在了一起,一直向着黑暗深处坠落、坠落……
那里像是栖息着一群长着鳞片和鳍的怪异兽群,它们在漆黑的海水里游弋,其中一只猛冲而过,在屋子即将落入水中时,一口将其吞没。
那是什么?不……
她目击到了恐怖的一瞬间,但介于大脑尚存的理智启动了保护机制,这一幕在她昏过去之后就从记忆中完全删除了。
……
而在另一个居屋中,一场小小的震动刚刚平息,一位穿着制服裙装的女仆和一名看起来像是医生的男人各自鬼鬼祟祟从自己的藏身之处走出来。
“我还以为又多了新成员。”医生摇摇头。
“家里多了新的房间,但大门没有新客人来访,也没有挂上新的画,只是个空房间而已……”女仆遗憾地说,“倒是房门前有一坨纠结的丑陋蔓藤,那个疯疯癫癫的蛇佬可高兴坏了,但愿他不要弄脏我刚打扫的走廊。”
“主人说,我们不能被另一个主人看见。”医生警告她。
“我知道,我当然明白,可另一个主人没有出现,我就看着蛇佬兴高采烈地拖回了他的新玩具,顺便告诫他注意清洁,仅此而已。蛇佬比我们来的时间都长,放心吧,他懂得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
这时,从医生的房间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从我,是进入悲惨之城的道路;从我,是进入永恒的痛苦的道路;从我,是走进永劫的人群的道路……”
“说到这个,你能不能管好那个该死的红毛讨厌鬼?教我说,你就该把他的舌头和喉咙永远拆下来,省得一天到晚吵吵嚷嚷!”
“请尊重我的工作,摩尔小姐。”
“你不过是一遍一遍把他剁成碎块,我只不过是请你把他剁得更碎一点!”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但它违背了我的爱好——那岂不是和尸体一样毫无乐趣?而且他的脑袋也可以提供一个有效的参考,比如他说出的可笑疯话让我知道他的心智究竟愚昧到了何种程度……真希望他能早日悔改自己的过错,成为我们的兄弟姊妹啊~”勒普顿医生感叹着,“人低俗的本能使他贪恋人世,畏惧死亡,当万有之主的光明突然照耀他的愚行时,这个不可救药的下流胚子一开始感到震惊和恐怖。但正如快乐的本质是从痛苦中解脱,他总会慢慢习惯和适应,在接受适当的训练后,他将认识到往日的无知和愚蠢,并为自己的现状欢欣鼓舞,赞美我们共同的主人。
所以我现在就是在教导他,粉碎陈旧的观念需要从粉碎他的意志开始,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懂得主人那超越一切言辞的、不可言说的伟大。我们是神圣理性的有福者,而他不过是个愚不可及的疯子,行走在谬误中、缺乏知识的活尸,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他这样贪恋着虚假生命的蠢蛋,我应该告诉他如何获得拯救,用我可爱的手术刀在他身体里刻下智慧的启迪,他会慢慢悔改的!”
……
在温斯洛面前,一切幻象都纷纷褪去,仆人区里满地都是昏睡的、曾被眷族影响的普通人,他跨过横七竖八的肢体,却见德尼丝一脸不可置信地从一个小房间里走出来。
“我记得这里……好像碎掉了……可现在为什么?”她刚刚做了人生当中最后一个梦,并且隐隐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些细节,然而那些细节似乎相当可怕,就像童年时听过的鬼故事,在困扰人数年后被没入记忆的长河里,让人生不出一点想要寻找的心思。
紧接着,德尼丝吃惊地捂住嘴——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够说话了。
“她在哪里?”温斯洛拽住她,“就是带你来找我的人,告诉我她去哪了?!”
“是那位收留我的好心先生吗?我在梦里见过他……他让我快些跑,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你太大声了,温斯洛。”楼梯上,伊薇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下楼,“我刚刚检查了楼上的卧室,你的父母都在里面,他们没事……额,你可能觉得最近的遭遇充满了离奇和古怪,而且恐怕你并不会喜欢你接下来所听到的一切,但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是存在鬼怪之类超自然生物的,而你体内也沉睡着类似的东西,它将注定你生下来就不那么平常,至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而且接下来你可能要告别你以前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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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毛唱的歌是但丁的神曲里面的一段,他觉得自己在地狱
食尸鬼医生:emmmm?我觉得你有病,我明明在天堂,看来你需要治疗(亮刀)
伊薇特用自己的梦把小女孩的梦吞掉了,就和割掉感染的阑尾一样感谢在2020-01-2201:32:02~2020-01-2301:4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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