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在听完黑猫马尔库塞的说明后,尤利西斯平静地回答。
“法兰西佬,你大概不知道阿尔比恩最深入级别的心灵探查是什么样子喵,吾必须提醒你,圣赦院可不像是你想象那么轻松……他们中有些家伙的性格十分恶劣喵~”
圣赦院……
那可真是一个古老的名词,它是一个内部的秘密法庭,自罗马教廷时期就存在,又名使徒监狱,审判那些不宜公开的、特别令人发指的罪行,或者是由地位特别高的罪人所犯下的错误,还管理着告解的职能。
然而在这个机构里还有一个针对超凡者设立的影子法庭,如果表面上的圣赦院是基于守密的原则听取告解,那么这个影子法庭则是以更加主动的姿态去挖掘人心中潜藏的罪恶。
马尔库塞自己也曾进过圣赦院,他从人身被诅咒变形为猫的形态,由于这样的状况前所未见,为了检查他的威胁性,后来他被送到那里进行详细的精神鉴定。好在它变成猫以后思维和人类有所不同,人类觉得羞耻痛苦的精神创伤它几乎免疫,圣赦院的一干窥秘狂对他没有造成太大阴影,但总归让性情大变的黑猫也感到有些不舒服。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嘁……”黑猫哼了一声,轻巧地从窗边跳下,顺着一层层窗台,准确落到宅邸门前它学徒驾驶的马车上。
等到马尔库塞走后,温斯洛看着没有动静的尤利西斯,不禁忧心忡忡地说到:“爵士先生……那地方我以前也去过。”不等他回答,温斯洛继续自顾自接下来讲述,“我以前没有向您提过,在我家族很久以前的世代,曾诞生过一位强大的巫师,他为了研究永生的秘密,在即将老死时将灵魂保存进画中,其实是为了在后代中寻找资质优良的孩子附身,然后夺取他的躯体……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总之我变成了它的目标,即使现在想起来,那也是一段噩梦般的经历,我都惊讶当初自己是怎么保持理智活过来的。
好在最终还是我赢了,但闹鬼的传闻还是引来了审判官的注意,那位带走了我,由于不能确定我的祖先之灵到底是否还蛰伏在我身上,又或者我本身早已被它取代,经过衡量,我被送进了那个地方……在那里,我感觉很不好。
可能是为了击溃我内心的防线,又或者我本就是一面扭曲的镜子,将他们内心的负面情绪放大,他们像是寻找唯一的乐趣一样挖掘我所有不欲为人所知的秘密,还伴随着一些残酷的人格侮辱……比如我的性幻想对象究竟是我的姐姐还是母亲,我第一次自|慰是什么时候、什么姿势……他们一边谈论着评价,一边大肆嘲笑,一度让我十分难过。我想他们必不会因为对象的性别差异收敛多少,而一位小姐也不应该遭遇那些恶心的事。”
尤利西斯当然知道圣赦院的超凡者究竟是什么样子,而且还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是一群扭曲的家伙。本质上来说,精神系超凡者大多并不喜欢读心,至少不喜欢窥视同是超凡者的人的思想,那样一来,他们除了要镇压自己内心的野兽,还会沾染被读取对象的恐惧、狂躁、绮想,毕竟读取内心比读一本书、扮演一位角色上台表演有代入感得多,几乎是将自己放入被观测者的躯壳中,经历与他同样阴暗的过程。
为了将自己从共情、同化的状态抽离,也为了发泄负面情绪,他们会在执行任务时顺便给与被送来“告解”的家伙一些教训,辱骂贬低他,触动他内心的创伤,以此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避免自我迷失没入另一人的灵魂。
无论罗马教廷还是阿尔比恩教会,对内部这个整肃机构的古怪风格都一清二楚,但他们也无法解决,精神系超凡者面临的精神问题普遍比其他都严重,如果连这个发泄的渠道都堵上,再强迫他们执行最阴暗的任务,很可能会轮到他们畸变了。更何况自古代起,把明面上的超凡者统合起来的本就是一个漫长的相互妥协的过程,就如同马基雅弗利推崇的“混合均衡政体”,譬如古希腊的斯巴达、雅典等城邦,古罗马元老院,还有中世纪的威尼斯、佛罗伦萨等城邦一样,又比如1688年的“光荣革命”以来,议会贵族和阿尔比恩斯图亚特王朝博弈并胜出一样,“混合均衡政体”的精髓就是各个成员、集团依照程序与秩序,通过商议、制约解决彼此的冲突,平衡所有人的利益。
正因为如此,原本不同信仰和血脉的超凡者们才能联合起来,即使是领袖圣座也不过是担任一个调停和组织的议长、盟主角色,假如要处理某一方面的事务,须经由主教团决定策略,然后再交由某一系血脉的超凡者处理。比如每年执行调查欧陆蔷薇十字会的,都是丧仪女士沙尔圈子里的朋友,他们每一代都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在主教团担任职务,如果失去了这堆人,那么阿尔比恩的超凡者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与欧陆的神秘学会失去联系,毕竟这是一个论亲疏远近的小圈子世界。
主教团同样有圣赦院的代表,以前也因为圣赦院的行事作风产生过几次讨论,但事实无法改变,经过协商,大家觉得由宝贵的精神系超凡者过多承担畸变的风险划不来,想着反正进圣赦院的也都是些有问题的人,最终默许了他们略有出格的精神虐待。
这一切尤利西斯都一清二楚,他比温斯洛更不希望伊薇特被精神系超凡者窥视内心,除了温斯洛担心的原因外,他还有更重要的其他因素。
然而,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解决方式透露给温斯洛,因为那就涉及到更多隐晦的秘密了。
“我的人偶把那辆无标识的马车准备好了,就停在侧边的小花园那颗最大的悬铃木后。”过了会,温斯洛又告诉他。
“……我什么都没说。”
“但我想您一定会用到的,我有一种感觉。”
真是该死的敏锐。
过了会,温斯洛从楼下取来今天的信件,却看到尤利西斯已经不见了,而小花园旁的马车也同样如此。
……
“她不能进圣赦院。”
圣座略微惊诧地看着尤利西斯,如此开门见山的问候,在他身上相当少见。
“这次是主教团集体的决定,他们都担心洛伦佐仍然阴魂不散,我认为这个方式对那位小姐来说也更为妥当,而且侍从已经代我向圣赦院提出要求,保证她一定不会遭到无礼的对待。”
“不是这个原因。”尤利西斯摇摇头,“如果洛伦佐真的还藏在她身上,那么圣赦院的人很可能会接触到他们不应该了解的知识,从而对我们的理念产生怀疑,就像以前的末日之钟一样。”
“也就是说……洛伦佐的研究牵扯到了最核心的机密?”圣座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从中世纪起,教会就留下了种种禁令,但后来的人们不知道为什么是禁忌,而且不同的三位一体宗教分支有不同的解释,比如圣餐到底是吃面包还是无酵饼,圣典中“酵”是不好的东西、罪恶的代表,以至于逾越节也被称为除酵节,但也有人主张发酵的面包被圣子净化,象征原罪是可以被宽恕的,在这里应该用面包。
表象背后是神秘学的理念之争,谁也无法说服谁,然而最适宜成为仲裁者的某人却保持沉默,从不发表意见,对于各国教会各自为政的分裂现状听之任之。
“是。”他简短地回答,没有告诉圣座这只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小部分原因。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决定已经被下达了。”
“那就用一些非常规的场外手段,让他们撤回这个命令,换纺锤来处理这件事,只要能看到她身上是否有洛伦佐的命运丝线,那么很容易就鉴别出来吧?”
“我需要能说服他们的理由……或者说交换条件。”圣座踟躇着,他知道主教团这次投赞成票的原因除了对洛伦佐的忌惮外,有些人也许怀着另一种心理,比如想要了解永生的奥秘,就算洛伦佐不在她精神中,直面洛伦佐的她也许知道什么,他们希望得到所有细节部分,就算纺锤是他的远方亲戚,他本人也十分乐意处理这件事,主教团仍然会以纺锤的身体健康为理由拒绝。
于是尽管圣座清楚这孩子是尤利西斯的属下,但也无法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左右主教团的决定,因为尤利西斯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最深最深的秘密。
“一个秘密怎么样?”拥有不老容颜的金发青年若无其事地说。
圣座目光一瞬间凝滞,他声音甚至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如果您愿意的话。”
天空一丝阴云恰好遮住了太阳,使得通过彩绘玻璃窗的光变得黯淡,原本天堂般斑斓的清丽色块变得像是镶嵌在王冠上的古老珠宝,浓郁而深沉。
“关于轮回……现存的说法对,也不完全对。人之死去,如杯中水被倾入井中,就算马上从里面舀起另一杯水,也绝无可能是之前那一杯了。”
三位一体宗教最早也是认可轮回转世的,它古老的经典上提到过:“一个灵魂可透过不同躯体,轮回转世无数次。如此而言,它会修正前世的错误;同理,它也会达成前世的理想。”
也许是为了隐蔽这方面异教的思想,后来的圣典删除了相关说法,然而哪怕神秘学最粗浅的人都知道,大多数古老的宗教比如印度和埃及,都是认可轮回学说的。
绝大多数超凡者相信,自己就算死去,也会在将来的某一个日子再度降生,所以能够安然接受有限的生命,毕竟一旦被古神诱惑,灵魂腐化,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现在,尤利西斯却说出了真相,哪怕圣座这样意志坚定,淡泊名利的人,也会油然产生一种无可奈何的失落。
“……竟然是这样……始终不过是凡人吗……”他遗憾地喃喃自语。
“这个秘密足够了吗?”尤利西斯问。
“足够了!但我不能这样告诉他们!我会用另一个……我们家族流传下来的别的秘密代替。”圣座痛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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