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林?!你疯了?”布雷恩太太尖叫起来,“比起我来,帕尔默夫人更加信任你,而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难道你真的头脑发昏爱上了内莉那种异装癖的男妓?!”
如果说在场有谁最不希望琼斯太太是凶手的,只能是布雷恩太太了,因为她和琼斯太太两人经常受到帕尔默夫人的资助,陪伴她吃喝玩乐,这就与继承人的韦斯特小姐,特别是早就把遗孀的财产当做自己囊中之物的未婚夫安德森先生有了天然的敌对关系,帕尔默夫人活着的时候,她本人对懦弱的侄女和贪婪的未来侄女婿没什么好感,两位太太自然也就顺着金主的心意,时不时讽刺和敲打安德森一番,更加加剧了双方的敌视程度。
现在帕尔默夫人被谋杀了,如果是韦斯特或者安德森下手还好,如果是前者,那么她直接就失去了继承资格,就算是后者,她都难以逃脱干系,更何况韦斯特小姐耳根子软,自己示弱讨好一番,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急着追债。可要琼斯太太下手,那韦斯特小姐立刻就获得了遗孀的财产,那个睚眦必报的花花公子可不会对她有半点怜悯之心。
“内莉?当然不是,如你所说,他不过是个肮脏的男妓,他甚至不是我和帕尔默夫人吵架的理由。”琼斯太太心灰意冷地回答。
“那为什么……”
“因为钱啊……我欠了她很大一笔钱,一共1400镑。”
1400镑……布雷恩太太吃惊地张开嘴,这比她自己欠帕尔默夫人的还要多得多。
在这个时代,家庭年收入100多镑就能被当做中产阶级,1400镑已经是入门中产家庭不吃不喝十几年的收入。更何况不吃不喝是不可能的,哪怕中产阶级家庭,饮食开支也占家庭支出快一半的样子,而且这是维系自身阶级地位的必要开支,无法压缩预算,因为如果中产阶级不能把自己保持在“同类人”水平的衣食住行上,并且经常举行请客和别的社交活动,努力经营好人际关系,那么他们的事业也将陷入危机。
她实在想象不出,琼斯太太借了这么一大笔巨款究竟要做什么,而且帕尔默夫人竟然会借她?要知道1400镑即使对于帕尔默夫人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笔钱也不算她借给我的,而是她看中近郊一个小农庄,因为社交季她比较忙,抽不开身,所以委托我帮她办理手续买下来。我想她要的也不是很急,就打算用这个钱产生一些利润……比如赛马。”琼斯太太抹着眼泪,懊悔地哭泣着,“我选中的胡桃夹子那匹马,它之前一直包揽了很多比赛的冠军,而且那次皇家最有竞争力的另一匹赛马因为女王服丧没有加入,我想胡桃夹子一定稳赢了,尽管它赔率很低,但赢了之后也有一百多镑的利润,那些钱就会是我的……可谁知道……”
胡桃夹子……
伊薇特想起之前在古德伍德庄园开办的赛马会,确实压胡桃夹子的人非常多,就连对赛马颇有研究的夹竹桃都下注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比赛中因为马腿折断,兰开斯特公爵还差点为此遇险,如果不是当时她在附近,也许公爵就当场去世了。
他这出爆冷,让不少人血本无归,不过兰开斯特公爵本人没有表现出一点同情,甚至在听伊薇特谈到赛马场观众席对他下了重注的赌客垂头丧气的样子,反倒展露了幸灾乐祸的愉悦微笑。
只不过没想到那次事件还为这起谋杀案埋下了祸根。
所有人都不知道琼斯太太在旅行前和帕尔默夫人吵架的原因,她之前谎称是因为一位雌雄莫辨的异装癖牛郎,事实是帕尔默夫人的确与他有染,但和琼斯太太没有丝毫关系,因为那位内莉只认钱,琼斯太太不算富有,并不在他选择的金主范畴。
她之前不惜用这件事自污是为了掩盖她和帕尔默夫人争执的真正原因,社交季已然过去,但农庄的事还没办下来,帕尔默夫人认为她对自己的事不上心,开始催促并且怀疑这笔钱的去向。琼斯太太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先撒谎稳住她,然而内心已然在计划除掉帕尔默夫人。
遗孀膝下无子女,在身边的侄女和侄女婿也不受她信任,只有她和自己知道这件事,只要在旅行中杀掉帕尔默夫人,那么这1400镑的巨款也将不再有人追究。
可惜没想到的是,她绞尽脑汁、苦心安排的计划,自己都觉得天衣无缝,也瞒过了绝大多数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却被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看破了。
“我究竟是哪里漏了破绽?请告诉我!”在被船员带走之前,琼斯太太以绝望而执拗的目光死死盯着伊薇特。
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伊薇特有些无奈地瞥了一眼尤利西斯,本来想让他承担一部分,比如他是位医生,从症状判断出帕尔默夫人是死于吸入氰|化物什么的,而且苦盐也是他分析出来的,自己走过去尝了一下就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并准确说出了里面的成分,现在回想起来的确略有神棍气质。
没想到一贯保持一副轻浮不可靠模样的尤利西斯眼观鼻鼻观心,泥塑木雕似的,比任何时候都成熟稳重,对她充满暗示的眼神没有一丝动容。
这条咸鱼……一到需要他背锅的时候却总是靠不住。
“我只是把自己代入到凶手思考,如果真的是安德森先生下手,为什么要用马上就起效的氰|化物呢?它更加难弄到,而且数十秒就可以致人死地,这样对刚刚送来饮料的他十分不利。要是换做我,换成砒|霜会更隐秘,也比较容易弄到,甚至夫人小姐们的化妆盒里就有,微量的砒|霜作为美白药物十分畅销,它的发作时间长达数小时,有如此长的时间,很难锁定帕尔默夫人究竟是因为哪种食物中毒的。而且氰|化物见效时间十分迅速,我只要把目标锁定在帕尔默夫人几分钟内接触到的所有东西里就行了,如果不在酒里,那就在嗅盐瓶中,后来我找你借用嗅盐,你有些惊慌地拒绝了我,答案就很明确了。”
琼斯太太失去一切生机的目光露出了然的神情,全身力气似乎都被抽离,任凭两位船员夹着自己,向外面押送离去。
“我就说过不是我!圣灵在上,真相终于大白了!幸亏有您在!费雪先生,我敢用我的荣誉起誓,您绝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峰回路转,安德森在人生中最危险的关头转了一圈,现在得以恢复清白,高兴得几乎跳起来。他带着热切的眼神冲到伊薇特面前,就想给刚才看着一百二十个不顺眼的小个子娘娘腔一个熊抱。
“咳。”不过比他更快的是那位很长时间都一声不吭的大费雪先生,留着金色长发的男人迅捷地往侧前一站,挡住了他的去路。
“好了,伊维斯已经收到了你的谢意,我想更进一步的接触就不必了,祝你好运,先生。”
伊薇特被他挡在身后,看不清楚安德森的表情,不过从他张开并且僵在半空中的双手来看,场面一定相当尴尬。
幸亏有爵士先生在,不然房间这么狭窄,她基本上无法闪避,怕是要吓得当场给这位差点被当做杀人凶手的花花公子一个过肩摔。
“太精彩了!费雪先生,您的机敏才智让我终身难忘!我仿佛亲眼见证了某种传奇的场面!”银星号的船长也跑了过来,维京人比较豪爽,本想握紧少年的小手狠狠上下晃动,却不想尤利西斯爵士仿佛看到某种致命病毒似的嫌恶地盯着他伸出的大掌。
又不是和你握手……船长心想,然后悄悄把手又缩了回去。
伊薇特在尤利西斯身后斜身探出头,露出歉意的笑容:“没什么,这是任何一位有良知的人应该做的。”
“您这次旅行的费用我们会全额退还,我将把这件事告诉公司,他们一定会给您一笔还算不错的奖金,还有银星号对您终身免单,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您想乘坐我们的船,都不用花费您一分钱!”
正当船长在表示对伊薇特的感谢时,外面的船员声嘶力竭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不要挤……停手……您不能进去……船长!船长!我们快挡不住了!”
由于好事看热闹的乘客都被阻挡外距离房门仅仅数米外的地方,休息室的玻璃薄木门又无法阻隔声音,房内精彩的推理过程几乎被围观众人清晰收入耳中,现在水落石出,凶手被带离也分散了几名海员,现在大家鼓噪起来想要冲进来看看案发现场,更重要的是近距离接触那位冷静智慧的少年侦探。
这是一个人们热衷谋杀案的年代,就连死刑犯的绞索、案发现场的木板都会被人拆下来当做纪念品售卖,更别提活生生的人,已经更多人计划顺手可爱的小侦探一点东西,比如他扎头发的缎带、他帽子上的羽毛、他衣服上的纽扣别针、他系长筒袜的袜带等等……
当然也有人把目标放在舱室内饰上,特别是死者喝过的酒杯更是抢手货,银星号的船长很快洞悉了这群贪婪的掠食者的意图,他以雄壮的声音发号施令,仿佛即将面对的挑战是纵横大洋的海盗。
“快!把室内的小东西都带在身上,收进包里,大件的桌椅也不可以掉以轻心!不能被他们摸走任何一件洞悉!以后这间房子还要原样摆出来面向更尊贵的客人的!”
船长一边说,一边身体力行地把酒杯塞进兜里,桌布缠在腰上,并指挥室内的船员看好东西。
他已经想到了如何利用这次事件获得最大的收益,这个时代本就有参观凶案现场的旅游项目,更别提这次银星号的案件多么充满智慧与巧思!现在随着蒸汽船技术的进步,中产阶级和贵族们越来越多选择乘船出行,公司最近也在打造类似海上酒店、主要提供享受和娱乐的客运轮船,到时候银星号也许可以通过极具传奇色彩的谋杀事件,吸引更多的优质乘客也说不一定。
到时候无论凶手、被害者、还是破案人的房间都要重新打造并且标注出来,一定能够让那些朝圣者不惜重金都要来住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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