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那个也好漂亮!讲的究竟是什么故事呢?”第二天的艺术展上,导师的女儿茱莉指着一个有着各种小动物的手环赞叹。
“看样子主题是诺亚方舟啊,第一次见到表现得这么可爱的宗教题材。”卡罗尔也附和着。
虽然阿尔比恩人认为女性应该在家里呆着,避免受到外界的诱惑,但一年中也有几个节日是可以外出玩耍,连道德卫士也不会非议,其中就包括社交季的几个大型活动,比如切尔西花卉展、格林德波恩歌剧节、古德伍德赛马会等。这次导师的女儿茱莉和她的个姐妹,加上加里、卡罗尔等几位学生与伊薇特结伴前往伦敦皮卡迪利区的展馆看艺术展。
应几位女士的强烈要求,他们先看的珠宝展区。一路走来,一件件美妙绝伦的手工珠宝每一件都蕴含独特的巧思,今年的流行是贝母、象牙雕琢成神话传说题材的装饰品,比如被黄金蛇缠绕的象牙埃及艳后胸针,贝母浮雕独角兽戒指,美杜莎头像的银手镯等,很多题材都与蛇有关,因为蛇象征永恒,人们喜欢佩戴蛇以祈祷健康长寿。
伊薇特只能看懂一部分珠宝象征的寓意,倒是几位学霸同学总是能辨认出海妖和人鱼,狮鹫和鹰身有翼兽的细微区别。一边听他们讨论背后的神话故事,等于有了免费的解说,体验还是很不错的。
突然,伊薇特走到一个展台前停住了脚步,她面前的盒子放着一枚珐琅镂空的百合花胸针,其他植物题材往往造型比较抽象,偏装饰化的风格,这件却做成了自然的百合形状,纤细的金属丝挽成花的形状,再在空白处填上半透明的珐琅料,薄如蝉翼,素雅干净,用色层次丰富,非常美丽。
“这是空窗珐琅(Plique-`a-jour),我想您一定能明白它的价值!”一位带着法兰西口音的艺术家连忙解释说。在皇家艺术学院展览会,绝大多数展出的艺术品都可以现场交易的,他说“空窗珐琅”时候用的是母语,直译意思是让阳光透进来,需要制作者在没有金属胎底的状态,把珐琅釉凝固在窗格,宛如缩小的教堂彩色拼贴玻璃,非常考验手艺。
“多少钱?”伊薇特用法兰西语问。
“20镑,少爷。因为您和我是同一民族,我才报这么低的价格。”
法兰西语是上流社会的语言,有些时候讲话要带上几句才显得高雅,茱莉和几位小姐也能听懂一些,她们难以置信地重复:“20镑?!”
“费雪先生,那边的真正镶嵌了帕托石的宝石首饰也才18镑,珐琅不过是沙子烧成的普通材料,它根本不值那么多。”茱莉皱眉。
这个时代按黄金价格换算,一镑钱约等于2000后世的软妹币,如果按食品购买力,由于生产力较低,食品昂贵,那也差不多等于1000软妹币左右,20镑可以说是很大一笔钱了。
“哼,所以阿尔比恩人才不懂真正的艺术。”法兰西艺术家不满地侧过头低声说。这种镂空珐琅首饰本就是法兰西宫廷最近流行的,巴黎是世界艺术之都,艺术家之间竞争太大,他才来伦敦碰碰运气。然而到了才发现,伦敦贵族更倾向闪亮澄净的宝石、浑圆无暇的珍珠等贵重材料,没人赏识他的珐琅手艺,尽管做一枚空窗珐琅饰品要三四个月时间。由于法兰西人的骄傲,他又无法放低身段去解释,总之就是“爱买买不买滚”的态度,那就更难脱手了。
“没问题,我买了。”伊薇特拿出钱包取出一小叠钞票,她作为现代人,早就习惯了设计费大于材质,地球位面手工制品天价再正常不过了。一眼看到这个胸针时,就觉得和照料她的艾莉森很配,而且这个胸针还可以拆下来当项链,非常精巧,买回去作为礼物好了。
“费雪先生真喜欢乱花钱……”茱莉嘟囔着。
“我觉得虽然它的材料不值钱,但是制作的人花了很多心思,它还是配得上这个价值的。而且真正的珠宝首饰又太‘重’了,总觉得需要和晚礼服相配,我希望收到礼物的人能够经常带在身上,而不是藏在绒布盒子和保险柜中,这种镂空珐琅制作的自然花卉就很适合,就算穿着朴素淡雅的常服也不显得突兀。”伊薇特解释说。
因为她送的人是艾莉森,对方基本上没有穿晚礼服的机会。
“诶……”几位小姐突然觉得有些脸红心跳,原来费雪先生有这样隐晦的用意,希望收到礼物的人能够经常带在身边,所以没有选择过于沉重的珠宝。他真是一位温柔谦逊的骑士,不知道是怎样高雅的淑女才能让他这样小心翼翼对待,有种甜甜的感觉,又有点羡慕那位不知名的小姐。
原来伊维斯他有仰慕的女士了,心痛……不过他拿着胸针若有所思浅浅微笑的样子真美!加里也在一旁失魂落魄地想。
虽然艺术展包括了很多种展品类别,但绘画仍然占绝大多数。文艺界也有所谓的“鄙视链”,文学家站在金字塔顶端俯览一切,然后是作曲家,这两种都是比较体面具有贵族气息的;再次是画家,后面紧跟雕塑家,以及其他,所以每次艺术展的最高荣誉通常由绘画作品摘取。
不过围绕最高荣誉的争夺也有两股力量在暗中角力,这个时代是工业革命带来巨大变革的时代,宗教信仰被科学所动摇,高大的烟囱和密集的工厂代替了田园牧歌的生活,很多以学院派为代表的古典艺术家非常痛心疾首,于是加倍把创作内容重心投向中世纪和希腊罗马的古典时代,把它们当做心灵的桃花源;另有非学院派的“野路子”画家则开创出更多的流派,他们认为学院派崇尚的“高贵的题材”、“平衡的构图”、“悠久的传统”是一种僵死的形式,这种虚伪矫饰和腐朽装饰的风格必须打破,然而他们只能通过参加学院派的艺术展才能打响自己的名声,所以不得不在“顺应主办方审美以便通过评委审核”与“贯彻自己的艺术理念”中找到平衡。
伊薇特的同学们就读于古典文学院,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学院派的支持者,因为那些作品反应了他们熟知的史诗与神话。
“这张《绝望的非利士人》给人的冲击感真是强烈!当圣灵的约柜被抬进祭祀大衮的神庙,那伪神的塑像竟然脖颈折断,四肢崩裂,拜服在约柜前,画面旁边的大衮祭司们慌张错愕而绝望的脸,竟有种末世的来临的氛围!”
大衮?似乎是远古一个已经灭绝的民族信仰的主神,不过被征服后那块地方就改信了三位一体,这个传说估计也是当时传下来的吧?伊薇特想着。
“我喜欢《牧羊人与林中女仙》,牧羊人酣睡在树林中,阳光穿过梦幻般的薄雾,美丽的仙女自他身后探身而出,对他耳朵喃喃低语,美的就像是梦境一般!”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伊薇特的目光却骤然被一副特别的油画吸引,它约有一米四宽,绘画技法精妙绝伦,构图严谨而不失张力,尽管表现的题材或许是学院派认为不够“高尚”的,但因为其他方面不可否认的优点,它还是被选入了展厅。
它的题材是疯人院,整个画面充满了光,周围角落失智疯癫的狂人们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给人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息。画面的中央是一位少女,左眼窝有一个小小的伤疤,她穿着朴素的无色粗布裙,躺在手术台上,过于苍白的皮肤表示她已经死去,但整个画面最柔和也最强烈的光集中笼罩着她,仿佛极乐神国正在接引这个历经人世苦难的少女,让她摆脱尘世,获得永恒的安宁。画中描绘的死亡并不给人恐惧的感觉,反而有一种神圣而忧郁的诗意。
这幅画的确很美,但吸引伊薇特最重要的原因是画面中央的少女……她与自己有相似的五官,同样的亚麻色头发、还有已经被尤利西斯治愈的左眼窝穿刺伤口,取材于疯人院……
这幅画很可能画的就是她本人!
“《少女的解脱》?伊维斯原来你比较喜欢新锐画家的作品,这幅画大胆的用色绝对不是学院派的手笔,学院派认为色彩是情绪化的东西,画师执笔时脑中应该充满理智与道德,他们更重视构图和形体的细节描绘。”加里在一旁评论说,“不过这幅画的确非常出色,如果这位作者没有获得任何奖项,那真是相当遗憾。”
……他没发现里面的人就是我?太好了!
伊薇特心中稍定,想想看,现在的自己和图画中气质迥然,她本人目光清澈机敏,日常腰佩长剑,按照尤利西斯指导的法兰西礼仪,步态身姿可以说英气勃勃,任谁看了也会觉得是一位俊朗少年。而油画中的少女有一种虚幻的苍白,无助而迷惘,对比起来简直是投胎级的变化,想来没有人会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不过尽管如此,这幅画也留不得,必须买下。除此外还要打听清楚画师是谁,他究竟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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