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苍白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幕,将它冰冷的光洒落在伦敦郊外的小屋外。
尽管已是深夜,但小屋的主人依旧点着灯,被厚厚帐幕遮蔽的窗户在夜晚的微风中轻轻晃动,不时露出一丝蜡烛摇曳的火焰。
如果有任何人目睹屋内的场景,都会马上意识到这间房很可能属于一位黑巫师。环顾四周,桌上用鲜红血液绘制了魔法阵,书架上摆放着一些厚度惊人、有虫蛀痕迹的古老羊皮纸抄本,打开的箱子满是各种奇怪的瓶瓶罐罐,里面泡着蝙蝠翅膀、蜥蜴尾巴、甚至有人类的手指和眼球。
屋子的主人此时正用沾血的羽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他伸出的手臂有些不自然的扭曲,仿佛折断后在愈合中造成了某些错位;他的嘴唇不时低声念诵着一些古老的咒文,偶尔夹杂一两声虚弱的咳嗽,声音粘稠而迟缓,仿佛沸腾的炖锅中咕咚作响的气泡。
阿尔比恩的秋季已然带着一丝凉意,但他身上厚重的外套仿佛即将他压垮似的,就在保暖效果极佳的羊绒呢料下,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处创伤,即使闭上眼睛,他也能一处处数出来。
手臂的伤是他年轻时探索一处埃及祭司的陵墓,结果不小心惊动了木乃伊化的陵墓守护者,幸亏它的青铜反曲刀已经彻底腐朽,只能试图用快散架的盾牌击碎他的脑袋,被他用手臂挡了一下,虽然手臂骨碎成了几片,但好歹留下了性命;不断咳嗽的肺则是在新大陆原住民的圣山遭遇了某种蠕行的混沌生物,他慌忙逃生中从山上滚落下来,肋骨插入肺叶,从此就落下了病根;左腿同样也有些不灵便,在试图获取一位亡灵巫师的遗物手稿时,却不想正主死后变成了食尸鬼,那天的场景是多么令人战栗啊,恐怖的怪物张开已经腐烂的大口,撕裂的嘴角露出蠕动着蛆虫的牙床,一口就从他腿肚子上撕扯下一大片血肉……
在有的时候,特别是当他劫后余生、惊恐未定的喘着粗气,目睹第二天的旭日缓缓升起的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锲而不舍的追逐着另一个世界的秘密,但这一切也许早已注定,就像星辰的轨道早已为人们谱写好了命运的轨迹。这在他找到那箱尘封的藏书……不,也许更早,在他继承这位几乎从未见面的远房表亲遗产时就已经决定了。
在他祖先的祖先留下的手稿中,他不仅了解了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圣灵和天堂,如果真的有那么一种超乎凡俗、能够主宰渺小人类命运的东西,那必然是盲目而痴愚的上古诸神。在他年轻时的探险中,早已不止一次目击到了他原本可以永远看不到的可怕存在。透过那些黑暗恐怖的仆从,他能感觉到群星中翻腾的恶意,即使穷尽人类一切修辞言语,也无法准确表述出祂们扭曲怖惧的真实面容。
但在惶恐之下,一种莫名的伟大力量在占据他的内心,无所不在的低语向他揭示着令人恐怖的真实幻象。
尽管害怕,却仍然憧憬。
如此矛盾的心情在他灵魂中纠缠不休,他认为自己没有疯,因为仅仅是黑暗的冰山一角就已经太过绝望了,若是不能摆脱这孱弱无力的凡俗身躯,尝试牢牢把握自己的命运,那么人类的生命究竟有何意义?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继承他祖先受诅的血统,即使经过无数次尝试,他也无法造成任何哪怕一丁点异象。所以他必须像他祖先一样,主动去追寻、去探索,紧握住时光和这整个世界都在倾力抹消的的禁忌知识,呼唤着超乎人类理智之外的广袤空间中,那变幻莫测的恐怖之物。
也不知他运气究竟是好是坏,在一次次冒险中,他都活了下来,但仍然没有达到他的目的,如果不是这满身的创伤在不断提醒他,也许他都会认为自己那无数可怕的经历终究是一场古怪的幻梦。
然而也许这徒劳的轮回终于要被打破了,从两种意义上都是。
他也许即将死去,又或者得到超自然的力量,成为比普通人类更加优越的存在。
在他从古老卷轴的碎片中拼凑而成降灵游戏中,他成功呼唤来一位存在于真实与虚妄之间夹缝中的住民,他能感觉到它对本世界的好奇,原本,他可以利用这种好奇与它交流,让它无意间为自己揭示某些隐藏的秘密,但必须注意适度原则,不能完全相信它的劝诱,也不能接受它的礼物,无论那看起来多么诱人。
然而也许是他向往力量的决心太过强烈,迷雾的住民轻易就洞悉了他的内心,捕获了他的意志。他虽然知道这是禁忌,但身体拒绝遵循他的意志,接受了原本不该得到的馈赠。
然后,它占据了他的身体,张开因为第一次使用显得无比生疏的唇舌,告诉了他获取力量的方式。
接下来,迷雾的住民从他脑子里消失了,但它留下的信息仿佛涟漪在暗示着它曾经来过这里。自那以后,他常常听到某种不祥的声音似乎从某处传来,而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感到也许有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瞳孔在注视着自己,他变得害怕照镜子,因为担心目睹镜中战栗的扭曲影像在对自己露出非人的笑容。
无论如何,一切都太迟了,厄运的征兆已经出现,再这样下去,也许还来不及获得它许诺的力量,他就会丧失自己的理智和身心。
夜枭阴森的叫声遥遥响起,像是妖鬼的窃笑,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像是有滴答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只是调亮了煤油灯的旋钮,在完全感觉不到丝毫温度的光明中,加快在纸上绘制和运算的速度。
快了……这几天就可以成功,我会成为真正的力量者,我将像人生中无数次险象环生的死里逃生一样,只不过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冒险了。
小屋的主人一张张草稿上大多是数学公式和一些圆弧状的线,仿佛宇宙星辰的轨道,而在他书桌的旁边,一架看起来还十分新、以黄铜制造的天文望远镜正对着窗外的夜空,将妖异的星光悉数收入镜筒,等待着一双过于好奇的目光发觉它腹内的奥秘。
……
在一处中产阶级的住宅区,伊薇特从出租马车上走下来,拉响了吸血鬼心中提到、叫施泰因的发明家的门铃。
一位手脚利落的女仆稍微打开门,却用自己半个身体堵住门缝,用一种陌生的口气问:“请问您找谁?尊敬的先生,我似乎没有从预约者里看到你。”
此时的拜访规矩非常多,一般流程是先去被拜访者家门前,差遣仆人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的仆役,再由主人决定接不接受拜访、拜访者哪个时段来,或是要不要按照名片的地址进行回访。
女仆从未见过伊薇特的面容,所以自然把她当做没有预约的客人,这很失礼。
“抱歉,我和施泰因先生在通信中约定了今天见面。”
“请您等一下,我去确认。”女仆说完,又把门关上了。
看来这位叫施泰因的先生经济状况还不错,女仆训练有素而且责任心强,他租的这栋房子看起来也十分气派,底端也同样不错,街区大多住着一些有身份的中产阶级,警察巡逻的频率比较频繁,因为资本主义社会的警察是保护纳税人的,而绅士们比贫民窟的穷鬼纳更多税金,自然有权力享受更好的治安以及警队的服务。
门那边传来两个脚步声,一位看起来像是男主人的绅士带着讨好的笑容迎上来。
“您就是丹尼尔爵士提到的费雪先生吧?来来来,请进来坐,抱歉我最近太忙,忘记告诉我的仆人。”
主人亲自走出门迎接已然算得上十分重隆重的礼节,一般人刚才被女仆冷遇,就算有点气恼,现在也应该完全消气了,更何况伊薇特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丹尼尔爵士向我说过,施泰因先生是位十分优秀的发明家,感谢你今天从百忙中抽出空闲来接待我。”
“那么费雪先生找我究竟是什么事呢?难道也是为了望远镜?”
伊薇特这时才注意到施泰因房间一角的一架天文望远镜,整个架子加上镜筒也不过和画架差不多大,看得出,施泰因十分自豪。
“这就是施泰因先生发明的望远镜吧?看起来既轻便又精美,不过它比普通望远镜有什么特别吗?”伊薇特看着它精致的黄铜镜身,感兴趣地问。
“我在制作时使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玻璃,一种是无铅的冕玻璃,一种是高铅的火石玻璃,由色散高的火石玻璃制作成凹镜把光分散,再以冕玻璃磨制的凸镜集中,比传统望远镜单纯用冕玻璃制作镜片能观测到的距离足足远了一倍!”施泰因略显自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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