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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6 章

《十日谈》?好像是一本批判教会的名著,但伊薇特并没有读过,而且这个文艺的题目看起来也比什么《君士坦丁堡的黑死病》《大疫年纪事》之类的亲和许多,于是没多考虑就接了过来,谢过尤利西斯,然后捧着书本前往船上的采光较好的公共休息室去阅读它。

【在我主降生后第一千三百四十八年,意大利的城市中最美丽的城市——就是那繁华的佛罗伦萨,发生了一场可怖的瘟疫。】

作者在开篇这么写到。

又是和疫病有关的?爵士先生果然是位敬业的医生,就连小说也看这样的类型。

【他们说逃离才是最保险的治病良方。基于这种想法,大批心里只装着自己的男男女女离开了城市,放弃了财物,抛弃了房舍和亲人,逃到了农村,好像上帝的愤怒只会将惩罚降临在那些城墙之内的人,所以不能留在那块必死之所。】

【有些人以为唯有清心寡欲,过着有节制的生活,才能逃过这一场瘟疫。于是他们各自结了几个伴儿,拣些没有病人的洁净的宅子住下,完全和外界隔绝起来。他们吃着最精致的食品,喝着最美的酒……其他人则认为纵情享乐才是防病良策,他们要满足自己的一切欲望。他们一个酒馆接一个酒馆地欢饮,或者去那些因主人遗弃而任人出入的住宅里痛饮。】

真是奇怪,明明只是黑白的铅字印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呢?

伊薇特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在突破源质层级的过程中,她曾做过一个有象征意义的梦,因为世间万物都是生命之树的十个源质间产生的元素,正如最近的一次她梦到了海洋与海怪,因为那条路径代表着水元素,就会梦见与水相关的事;而那次突破的火之路径,于是她梦见的是象征火元素的伦敦大火。

可是在火焰焚尽一切之前,她也曾看到了1666年大火前的伦敦,那是一个犹如从噩梦中浮现的死之城。

由于梦境的原因,她在那之后也找了一些相关的记载来了解,和梦境中一样,无论在当时的官方还是私人记述中,染病的人头痛,呕吐,身上渐渐出现死神的标记,那是些大如鸡蛋、小如钱币的肿块,仿佛发芽的蘑菇在下腹和腋下生长,然后是严重的皮下出血,几乎没有人可以活过三天,有的人甚至早上发病中午就去世了,梦境中她就见过有的人走着走着,突然倒下死去的恐怖景象。而死者也因为皮下出血的凝固,尸体变成沥青般的的漆黑,这种病也就被称为黑死病。

它和薄伽丘笔下的瘟疫是同一种疾病,它在1348年杀死了佛罗伦萨一大半的人,在1666年曾肆虐伦敦,幸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终止了,那场火仿佛奇迹般净化了这座城市,而且据说只有6人死于火灾,所以尽管大火摧毁了伦敦大部分建筑,但人们并不畏惧它。伊薇特还造访过传说中当年火灾最先发生的布丁巷,这个地方重建还立着一个金色火焰雕塑,以纪念那次终结了致命瘟疫的火灾。

可见哪怕对于火灾这样可怕的东西,和肆虐的黑死病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而在《十日谈》中,薄伽丘作为当时佛罗伦萨的官员和这一切的亲历者,他的叙述无疑是非常真实的,让阅读的伊薇特也仿佛感同身受,又回到了梦境中曾经沦陷在地狱中的伦敦。

那时的伦敦人也在死神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无论献祭、忏悔、祷告还是求助于医生的帮助都无济于事,人们只能联想起神罚,是圣灵降下的愤怒。有人因此几乎精神失常,用不成调子的语句疯狂侮辱着自己,一边用鞭子进行自我惩罚,希望这样能够得到神祇的宽恕;有的人因肿块疼痛难忍做出种种滑稽的动作,像是小丑笨拙的滑稽舞,身后则是整个城市的悲泣哭嚎,这种荒诞又悲凉的场景让伦敦像是一个大号的疯人院。

他们一定也和《十日谈》中的佛罗伦萨人一样,理智被死亡的阴影所击碎,人类一切美好的文明、道德和社会秩序都荡然无存。

她越往后阅读,越觉得有些寒意。

《十日谈》的背景是几位贵族的年轻人为了躲避瘟疫来到一所乡下别墅避难,他们终日寻欢作乐,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也很多关于风花雪月,与外面充斥着死亡和病痛的人间地狱有着天壤之别。正如作者所说的“自私自利,毫无仁慈之心。人们避免接触病人,避免接触病人周围的一切。”

也许在不可抗拒的浩劫来临,当人们意识到朝不保夕的时候,就更愿意选择放纵自己,用享乐和纵欲来迎接死亡,人们心中只有自己,父母抛弃孩子,丈夫抛弃妻子,把自己麻醉在温柔乡中,把那些得病的人门窗封死,任其在里面自生自灭。

而这样做真的能避开死神的凝视吗?

伊薇特想起爱伦坡的恐怖小说《红死魔的面具》,它也讲述着类似的故事,一种名叫红死病的瘟疫爆发时,一位亲王带着弄臣仆从逃离了民众,用高高的城堡把自己和外界隔开,并封死了铁门,不允许任何人从外面进来。他自以为十分安全了,于是在避难的桃源乡中举办奢靡的舞会,而在舞会最热烈的时候,一位古怪的红衣戏子出现在人群中。这位不速之客就是红死魔的化身,能够把所有人隔绝在外的铁壁并不能阻止它的脚步,亲王为自己精心打造的避难所最后彻底成为一座死亡的牢笼。

《十日谈》里把自己封闭在庄园的年轻贵族男女们和《红死魔的面具》中的亲王和何其相似,一旦这样联想起来,顿时小说中诙谐浪漫的故事仿佛变成了建造在流沙上的城堡,纵然看似鲜花着锦,但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疫病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无论是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出,于是金钱的魔力也失去了作用,那些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人往往早已死去,再有钱的富翁患病后也不一定能雇上仆人,只能孤独无助地离开世界,葬礼上也没有往日趋炎附势的人会为他送别。

于是书中的年轻男女越是这样纵情声色,读起来联想到外界的景象,越发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如果伊薇特没有遭遇伦敦的梦境,也许会惊异于小说的尺度,但现在她只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仿佛看到将倾的大厦上人们仍浑然不知,在举行快乐的派对。

这种即将发生而未发生的恐怖,比真正降临还要可怕。

伊薇特几乎无法读下去了,她合上书本,支起双手抵在额头上,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先生,先生~”

有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像是在叫她?

伊薇特抬起头,果然看见一位小姐在自己身旁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些羞涩地问:“先生,请问您有时间吗?”

“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吗?”

因为这位淑女是站在她旁边,伊薇特也礼貌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对方。

看清楚她面容后,伊薇特认出这位前几天餐厅里见过,似乎是一位跟随富有的姑妈去新大陆旅行的小姐。

“是这样的,我叫赫蒂·韦斯特,和姑妈还有几位朋友在旁边的休息室玩牌,正好缺一位,请问先生您可以加入我们吗?”

她不怎么喜欢玩牌,如果在平时,伊薇特也许会婉言谢绝,可今天她被梦境和《十日谈》中的描述困扰着,也想去人多的地方,借他们热闹的气息驱散那阴霾。

“我十分乐意。”她说。

伊薇特跟随那位韦斯特小姐,来到她亲友所在的休息室。她的姑妈帕尔默夫人是位富商的遗孀,这次韦斯特小姐和她未婚夫一起陪伴她去新大陆旅行,同行的还有帕尔默夫人的几位朋友,不过这些人显然都以这位寡妇为中心,争相与她说话,言语中总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维。

帕尔默夫人犹如女王般在所有人的簇拥中,虽然她看起来已经六十多岁,带着整套硕大浑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珍珠首饰,显得容光焕发,并无迟暮之气。

韦斯特小姐向众人介绍了伊薇特,也把房间里的人一一为她介绍,然后坐到了一位留着小胡子,有几分英俊的年轻先生旁边,想必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真是位可爱亲切的小先生,没想到赫蒂能荣幸邀请到您,呵呵呵,那天我本想和您的同伴打发时间,可他好像并不喜欢和人交流。”帕尔默夫人委婉地说,看样子尤利西斯的冷淡一定让她十分介意。

“他是我叔叔,原本他出来旅行就是为了避开社交圈,因为社交季让他有些筋疲力尽,难以应付更多的人际交往。”

伊薇特礼貌诚恳的表现显然十分得帕尔默夫人的欢心,她连忙邀请她入座,与帕尔默夫人以及她的两位朋友一起玩牌。

然而伊薇特注意到,不知道为什么,韦斯特小姐和她的未婚夫没有加入进来,否则她们的人是足够的,是什么让她宁愿去找一位陌生人也不加入牌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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