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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郭建军挑眉。没一会儿,朱文轩就抱着他衣服裤子进来了,“我看你就这一身,又是汗又是谷灰的,要是不洗,你今天绝对没法穿。”他昨晚上顺手丢洗衣机里洗的,甩干水晾一晚上已经干了。

郭建军接过来,反手就把t恤脱了。朱文轩张着嘴,傻眼对着他胸膛上和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以及底下不容忽视的雄壮大鸟垂涎一会儿,才咳了一声赶紧跑出去。

“咯咯咯…咯咯咯…”朱奶奶招呼鸡吃了早点,看郭建军和朱文轩一大一小蹲在菜园子边上的排水沟那里咕噜噜漱口,笑眯眯地道:“老张一早就走了,说是早点去农忙市场好找活儿干。”

朱文轩还以为张老栓没起呢。不过,昨天晚上他已经把工钱付给张老栓了,没按说好的50给,而是给了100。倒是郭建军的他还没给,因为他给张老栓钱的时候,郭建军正好去了厕所。

“轩轩,我出去走走啊。”朱奶奶背着手准备去栽了核桃树的田里逛逛,院子里这棵已经可以打核桃了。“稀饭我给你们闷在锅里呢,你跟小郭两个人要吃完啊。”

“奶奶你注意点路上的车啊。”朱文轩追出去说了一声,回来招呼郭建军吃饭。

朱奶奶给他们留了小半锅稀饭。一看就是比照昨天郭建军饭量煮的。“我就一碗的量,剩下都是你的。”朱文轩给自己添了一碗,又递了个空碗给郭建军。郭建军接过,自己舀了吃。

朱文轩看光吃稀饭也不是个事儿,就从冰箱里扒拉出两根黄瓜,洗了后放菜板上拍碎,切了蒜末一起拌了。

郭建军果然吃得勤快,“有鸡蛋饼就好了。”

朱文轩翻了个白眼,可心里也觉得有鸡蛋饼就好了。现在做显然来不及,但不妨碍他用嘴说:“其实用南瓜花骨朵炸煎饼不错,口感细腻,味道也好。”

他记得这季节正好是南瓜开花的时候,改天可以去摘一些做着吃。

郭建军咕噜喝完又舀了一碗,语气里怨念很重,“你不说的话,光稀饭也能吃,你说了,就没滋没味了。”

朱文轩想说,你想吃找机会我做给你吃啊,可转一想,谷子割完了,他跟郭建军就小工老板互炒鱿鱼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郭建军负责消灭除了朱文轩手里那碗以外的所有稀饭。到最后,朱文轩吃完的时候,他也吃完了。

看着干净的锅底,朱文轩心里怪异。郭建军莫不是因为比较能吃,才会说只包吃住不要工钱。可如果不要工钱,万一找不到活儿干的时候怎么办?

朱文轩觉得自己补脑补得有点咸吃萝卜淡超心。人家郭建军也不一定指着这个解决温饱问题,像他之前聘张老栓的时候,也补脑张老栓上有老下有小。结果后面一问,对方根本就是个老光混儿。

张老栓说:“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两老死得早,又没结婚,自在。”

朱文轩当时就差点破口而出,问:“大叔你是gay吗?”

饭后,还是朱文轩一个人洗碗。郭建军就抱着膀子在那儿看。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朱文轩对他会伸手帮忙基本已经不抱希望了。

等收拾干净后,朱文轩拿出200块钱,递给郭建军,“喏,你的工钱,别说不要,就你一个都要顶张大叔两个了。”

郭建军笑了笑,问:“你呢?”

“啊?”朱文轩愣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莫名就有点脸红,“咳……顶我嘛就三个吧。”

“就三个吗?”郭建军看他一直伸着手,眼里一片坚定,想了想把钱接了揣口袋里。手伸进口袋的时候,顿时觉出舒服来。

郭建军心想,小老板洗的裤子很干净。

他平时自己洗,总是忘记要把口袋掏干净,经常洗了晒干后,口袋里都会有揉烂的香烟和纸巾。所以他都不爱把手放进兜里,因为不舒服。

朱文轩弱弱伸出四根手指,“三个可能有点欠,四个?”

“呵,”郭建军捏了一下他竖着的三根手指,在他想要往回缩的时候又放开了,比起一只手道:“起码得是五个。行了,我走了,下次有活儿还可以叫我。”

朱文轩不自在的把手背在屁股后面揩了揩,跟在他后面送他出门,等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问:“那你给我留个手机号啊,要不怎么找你。”

郭建军沉了一会儿,“你把你的号给我吧。”

“138*****381”朱文轩背了一遍,满以为他要掏手机出来给自己拨一个,结果,郭建军只是道:“我记住了。”

朱文轩乐了,一把抓他,“嘿,往哪儿走啊,你到是把你的号也告诉我啊。”

“我没手机。”郭建军回头盯着拉着自己衣服不放的那只手,又抬头看了一眼它的主人,“到时候我打给你。”

等人都走远了,朱文轩才摸着脑袋悻悻回屋。这种神逻辑他简直是舀不顺。郭建军没手机,但有他的号,以后是他找郭建军干活儿呢,还是郭建军每天打个电话给他,问:“朱老板啦,我是军军啦,对,就是那个军军啦,你那儿有活干没哟?什么?你说钱?不要钱,一天三顿饭管饱就行!”

抬头望天,咦!

朱文轩懊恼拍了拍脑袋。架子上还挂着不少葡萄,昨天郭建军和张老栓都吃了不少,说味道甜。这东西说稀罕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乡下种了葡萄的人家不少,巨峰和牛奶都是常见品种。不过,现在葡萄已经罢市,外面基本买不到了。

朱文轩家种的是巨峰,个头大,水分多,因为阳光充足,一个个紫里透黑特别诱人。朱奶奶因为想给几个孙子孙女重孙子重孙女留着,就一直没舍得摘。朱文轩还想着张老栓和郭建军走的时候,一人送几串的。

因为葡萄没送出去,电话也没要到,还有顺口提了一句南瓜花骨朵炸煎饼好吃人家想吃了可也没给人家吃成。朱文轩莫名觉得失落。

☆、第十三章 核桃熟了

谷子的事情告一段落,朱文轩家里就准备要打核桃了。自从回来后,他一直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还没顾得上馋家里的核桃呢。

朱奶奶那天从田里回来跟他说:“咱们把核桃打了吧,有些都从树上掉下来了。”掉下来的虽然也是好的,可洗出来的颜色就不好看了,卖不出价钱。

朱文轩听朱奶奶提这茬,吃新鲜嫩核桃的欲望被勾起。虽然新鲜的核桃没有晒干后那么香脆,但带着水分甜滋滋的也别有一番味道。

选了个出太阳的日子,朱文轩一早把谷子拖到楼坝上摊开晒,然后拎着竹竿往院子里去。朱奶奶拽着身子跟在他后面,不放心地叮嘱:“就站树底下打啊,别上去。”那棵核桃树几十年前就有了,特别大,一人拦腰都抱不住。长年累积,树干上长了不少苔藓,落过雨后,容易打滑。

朱文轩站在树底下,打烂了不少叶子才打几个下来。没办法,核桃树的叶子太茂盛了,树又特别高,有竹竿也嫌短。怕朱奶奶担心,他没有爬树,而是爬到了猪圈瓦房顶上,站在上面伸手就能够着矮点树枝,摘下来直接扔到地上,一会儿下去再捡就行。

朱奶奶起先只看,后来见满地都是核桃,忍不住就捡了放作一堆。朱文轩这里摘几个,那里摘几个,扔下去自然也是满地滚。朱奶奶一次次来回捡看上去挺开心,但朱文轩就觉得把她累坏了,“奶奶,让它扔那儿就是,一会儿一起捡,你别把手弄脏了。”

有些核桃青皮已经开始腐烂,很容易脏手,而且青皮汁液沾到手上很难洗掉。朱文轩去青皮的时候,全程都是要带手套的。

打了差不多一篮子核桃,朱文轩就停手了。朱奶奶看他还举着竹竿踮着脚往树上戳,心惊胆战地喊他,“乖乖哎,你快点下来,那瓦上也是站不稳的,摔了可怎么办?”

朱文轩咬牙把身子往上送了一下,差点从房顶上栽下去,不过好歹是戳下来了。顾不上朱奶奶的叫骂,他兴奋地说道:“奶奶,你看我刚才戳下来的那个是木耳吗?”

朱奶奶叉着腰骂他,“你个混小子,那么高你是要吓死我是不是?赶紧给我下来,摔了看我不打你扫帚疙瘩。”

朱文轩嘻嘻哈哈从房顶上爬下来,捡起木耳献宝似的给她看,“奶奶你看啊,是不是黑木耳,上面一根树干枯了,长了不少呢。”他小时候吃过几回,也是这核桃树上的枯枝上长的,炒肉特别香,凉拌了也很脆。

“不少也不准去弄,你要是想吃我让你大伯上去给你摘,”朱奶奶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木耳,很有气势,“敢偷偷摸摸上树,咱家的今年的新扫帚你大伯已经送来了!”

割了谷子后,谷杆就可以用来扎扫帚了。朱大伯扎扫帚的手艺好,扫帚刷子扫地全扫没了,靶子还是结实的。朱文轩家历来用的扫帚都是朱大伯扎的。

而村里的小孩从小挨打基本都是扫帚,方便又结实。朱文轩小时候就挨过一次扫帚打屁股。那时候他才读小学,放学后跑到河边去摸废铁废钉子卖钱,结果摔河里把衣服书包全打湿了。回家后就被久等他吃饭等不到的朱奶奶拿扫帚打了一顿屁股。

朱大伯扎的扫帚太结实!他屁股青了一个星期才算好。那以后朱奶奶虽然没再打过他,但总爱拿这个吓唬他。

朱文轩把桃核拢作一堆装篮子里提着,乖乖保证,“我不弄,我不弄,我肯定不弄,奶奶你也别跟大伯说了,大伯岁数也不小了,哪能爬树啊。”

放着他这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不上,让花甲之年的朱大伯上,他跟大伯都会掩面泪奔的。

陆续打了一个星期的核桃,朱文轩才把院子里这棵核桃树和黄泥磅田里的那棵全部打完,一起装了十多口袋。倒在二楼没窗没门的大房间里,自然阴干,等青皮褶皱干瘪,跟核桃就自然分离了。

朱文轩还从里面选出一部分个头大的,带上胶皮手套,用小刀先将大块青皮去掉,再用铁刷子刷掉剩下的残余青皮,最后用细针和牙刷仔细清理一遍纹路。这样剥皮出来核桃,颜色浅,偏白,价钱也要贵一些。

朱奶奶眼睛不好,干不了这活儿,朱文轩就一个人没黑没白的剥核桃,最后小板凳坐得都快直不起腰了,胶皮手套也戳破了两双,在手上留下三条鲜红伤口后,朱家特级核桃出炉三大口袋,剩下的全是自然脱壳的颜色偏暗且黑的普通核桃。

朱文轩拿出一口袋特级核桃,给朱大伯家和朱文霞家都送了点,朱文杰的也单独给了一份交给朱大伯了,还剩下小半口袋,就留着晒干后自家过年待客吃。

挑了个逢场日子,朱文轩赶三轮车到镇上专卖干货家禽蛋类一条街摆摊。周围全是卖核桃的,基本都是自带小板凳,面前放着装核桃的口袋,敞开口供人挑选。朱文轩也带了板凳,走之前朱奶奶让他拿的。

小镇逢场的时候还是很热闹的,朱文轩才坐了一会儿,就有人上前问价。他来的时候跟朱大伯打听过了,特级核桃报价十二一斤,普通的就八块一斤。“我这都是今年新鲜核桃,自家种的。”

阿婆一脸嫌贵,“有少没有?你这也太贵了。”

朱文轩买东西不善砍价,卖东西也没有巧舌如簧,只干巴巴道:“真不贵的,别家也是这价。”

这话不假,整条街基本都是这价格,不过别家核桃可没这么大个还漂亮的。阿婆胖胖的手指在口袋里面左翻翻右翻翻,“我就要你家这大个的,七块一斤卖不卖?卖我全买了。”

朱文轩吓了一跳,他今天带来的特级核桃就一口袋,虽说一起卖了干脆,可七块也实在太少了,“这不成,这不成,你给的也太低了。”

“低什么低,我买这么多价格便宜点应当的。小伙子你这么大口袋零卖要卖多久才卖得完,我一起买了你不亏。”阿婆身子看上去很健朗,说话嗓门也不低,周围买卖东西的人都拿眼神往这边瞟。

被围观朱文轩很不习惯,只挠了挠头抱歉道:“这真卖不了,价格太低了。”他没什么卖东西经验,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价格太低了’。而且,他还有三大口袋普通核桃呢,根本不存把特级核桃全卖了就省事一说。“要不你买小的吧,小的我可以给你七块一斤。”

“卖了卖了,就要你这大个的,你个小伙子做生意一点不干脆。”阿婆说着就要伸手去提口袋。

那么大口袋,里面少说了几十斤,朱文轩连忙摁住,“您老小心闪了腰啊。这价格我真不卖。”看周围的人眼神都不对了,朱文轩更是尬尴不已,好像他在欺负老人家似的。

“这价格可以啦。”阿婆开始打亲情牌,“你这小伙子带眼镜斯斯文文的,跟我家小儿子也差不多大,我这也是为了买给几个儿子女儿的,他们屋里的小孩子都爱吃。你看我一个老太婆,大清早挤市场多不容易啊,你就七块全卖给我。虽然多了点,不过,我也不多说,回去给家里分分就是了,算是照顾小伙子你生意啦。”

被照顾生意的朱文轩觉得很为难,七块价钱实在是太低了,而且还是他一个个手工洗出来的大核桃。他先前在周围梭了一圈,没有一家核桃有他这特级核桃大个又好看的。可对上阿婆着老母亲老奶奶的身份,嘴巴还翻得特别利索,他顶不住啊。

“这,这样啊,那,那你少买点吧,我分二十斤给你,”朱文轩总觉得他这话一出,周围人的眼神儿更不对了,他也估摸着这价格打破了市场平衡,但愿待会儿不会被同行砸摊子吐口水,“你是自家吃,剩下的我还得卖十二一斤才行。”

麻利捧了核桃装塑料袋子里,朱文轩往称上一搁,十八斤多一点,他添够二十斤,也不管阿婆愿意不愿意,递过去道:“二十斤一百四,就这么多了,不能再多了。”

阿婆还想再买多点,可周围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要买。

“我也是买了自家吃的。”

“我也要二十斤。”

“我孙子爱吃多给我装点吧。”

朱文轩头皮发麻,根本顶不住,核桃口袋都差点被挤翻到地上。他伸手去抓,可先前被挤到了后面,他手臂够不着口袋。眼看一口袋核桃就要往地上滚了,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把口袋抓住放稳了。

“谢谢啊。”朱文轩摸了一把头上的汗,顺着那只手臂回头道谢,可在看到对方的脸他就愣住了。“怎么是你啊?”

郭建军瞥了他一眼,高大的身子直接往前一站。众多阿婆大婶大叔大妈大爷通通静音。好家伙,这人长得也太壮了,被那双眼睛扫过,他们都不太敢大声说话了。

郭建军将四根口袋全扎上,回头看了一眼围着不散的人群道:“剩下的都不卖了。”

“怎么这样啊?”

“刚才不都卖了吗?”

“这人谁啊?”

虽然嘀嘀咕咕,不过,有郭建军抱膀子往那儿一站,人群还是很快散开了。朱文轩松了一口气,垂头坐在小板凳上,脸上火辣辣的,被熟人撞见自己的狼狈样儿可真是够糗的。偏偏郭建军一双眼睛落到身上,还特别灼人。

☆、第十四章 小工能吃

郭建军其实早就看见朱文轩了,不过,他原本是没打算跟朱文轩打招呼的。他性格粗,不喜欢性子软的人。很不幸,朱文轩在他眼里就个软性子。

张老栓长期在农贸市场找活儿干,年纪大了总是没什么人愿意请,一来二去,连他这个偶尔跑到农贸市场找活儿干活动筋骨的都知道市场上有这么一位存在。

来农贸市场请小工的,不是重活就是累活,不愿意请年纪大的,是人之常情。谁知道请回去会不会累出个好歹来?

郭建军不是个冷血动物,也有善良属性和‘同情人’的技能。但是他理性啊,在他思想觉悟里,没有金刚钻,不揽磁器活儿,张老栓那样的,纯属是没找准自我定位,总是凄凉凄凉的到最后都没人愿意请也是活该。

用守农贸市场大门的大爷的话来说:张老栓就是一奇葩,明明不缺吃不缺喝偏要找罪受。

据大爷说,张老栓没结婚,爹妈去的早,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年轻时候就赞下不少钱,可日子过得十分节约。大家都以为他是打算留着养老享清福的,结果,都六十多小老头了,他竟然跑到农贸市场干起了短租工。

市场上知道他这情况的,都不会请他,不知道他情况的,看他那岁数也不会请。所以,那天竟然有人愿意请了,郭建军第一反应就是:又来了个自诩是圣父大人的!

不过,这次的圣父听声音还蛮不错的。

郭建军有个小毛病,声控情节稍微有点重。于他来说,一个人第一印象不是长得顺眼不顺眼,而是声音顺耳不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