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地界越往北越冷,此时已是冬去春来的时节,可北疆还是寒风彻骨。
龙雀卫已不眠不休狂奔了一天一夜。
天色又暗了下来,夕阳落于天地一线,一天一夜的时间,龙雀卫马不停、人不休,终在一个时辰前,走出茫茫大山,来到了地势相对平坦的北疆。
北疆是统称,地界大了去,想要赶到突厥狼骑作乱之地,最少还要再走一日。
龙雀卫追陌刀时,是先西后北;接到圣旨后,方圆决定先向北而行,出了茫茫大山,再直奔贼子。
当天色彻底暗下时,方圆勒马驻足,示意龙雀卫停下。
算上押送陌刀的一夜一天,龙雀卫已不眠不休足足两日,筑基三阶熬夜不在话下,可战马没有修为,扛不住两日奔波。
方圆估计顶多一日,龙雀卫便可追上突厥狼骑。按圣旨所言,两百狼骑无人可挡,狼骑大如青牛,可以预见,两军相见之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青牛大的狼,想来都是狼王般的角儿。狼,生性孤傲,能降服两百头狼王,狼骑之上的人怎会简单?更何况天地灵气复苏,虽以九州为最,可突厥也有灵气诞生,谁又能保证巨狼不是妖怪?就算不是妖怪,那般大的体型,也离成精不太远了。
龙雀卫这帮小子,空有筑基三阶巫力,却不懂巫法、道法,若是傻乎乎地一路急追,到战时,便要吃苦头了。
战马说到底它就是匹马,狼骑可不同,就算只是普通的狼王,战马也不是对手,二者天生相克,马在狼眼里,不过是个猎物罢了。
若是两军相遇,龙雀卫胯下战马筋疲力尽,贼子狼骑还生龙活虎,且不说战况如何,对方若是要逃,龙雀卫追都追不上!
突厥人又不是傻子,见到九百筑基修士,怎会硬拼?若是一击不得,龙雀卫想再找到突厥狼骑就难了。
修整一夜,养精蓄锐,以全胜之姿迎战突厥狼骑才是正理!
……
龙雀卫安营扎寨,起灶生火,方圆眺望远方,目光深邃。
突厥人最近有点闲不住啊,狼骑扣关,所谓是何?陌刀一路向北,北方正是突厥,突厥和陌刀有没有牵连?
方圆突然感到一阵疲惫。遵从师命入长安,一入长安城便大事小事不断,辽东奏折、噬魂蛛,阿雅、控影术黑影、章莲花、千面幻君、崔宜、李林甫、寿王,再加栗铁、月四爷、薛辽成,不过三月的时间,方大将军经历之事,胜过寻常人十年吧?
突厥狼骑,两百人众,深入五百里,无人能挡,无人能敌,这番差事,又将如何完成?是摆开阵仗,一锤定音?还是你追我赶,猫捉老鼠?龙雀卫会不会有伤亡?突厥狼骑到底是何方神圣?
……
方圆沉思时,小丫头轻手轻脚地走来。
小丫头站到方圆身旁,看着方圆看的远方,似有话说,又不敢说。
方圆自注意到来人,扭头冲着小丫头笑了笑。
“大哥哥,仙儿昨日那般说,只是想与龙雀卫共同迎敌,仙儿没想过要大哥哥还人情的。”仙儿小声嘀咕道。
傻丫头,方圆哑然失笑,自己又怎会看不出来。天底下也没有拿能挡元神一击的玉符换这等人情的道理……小丫头毕竟还是小丫头……
“可你还是换了人情啊。”方圆忍住笑,故意捉弄道。
“那就当换了吧,反正仙儿也没打算要。”小丫头嘟囔道。
“你说要与龙雀卫共同迎敌,你拿什么迎敌呢?”方圆又问道。
“哼!若论伸手,仙儿可不比龙雀卫弱!”小丫头骄傲地抬起头,脸上全是得意。
“谁会让你个小丫头冲锋陷阵!”方圆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顺带摸了摸小丫头脑袋。
“那大哥哥不生气了?”小丫头开心地笑了。
“我何时生过气?”方圆哭笑不得地反问。
小丫头一听这话,整个人高兴的蹦了起来,轻盈的笑声传的老远老远。
方圆听着小丫头的笑声,看着小丫头的笑脸,一时间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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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山一处,一队大唐将士策马疾行,人数约五千之众。
大地除了马蹄,再无他音,仔细瞧去,将士们神情黯然,好似打了败仗一般。
飞奔三里后,迎面又来了一队唐军,迎面而来的唐军声势浩大,一眼望不到头。
两军相遇,五千唐军早早下马,恭恭敬敬地列队等候。
这时,另一对唐军也停止行军,最前方的将士左右让开,两个身披光明甲的大将,策马走出。
见两员大将走出,近五千唐军齐齐跪倒。
“怎么回事?这是做何?”两员大将大感不解,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将军,我等有罪!”整齐的诲声,自将士们口中传出。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将士们一声大喊,跪在最前面的十来名年轻将领,顿时犹如坐蜡,神色慌张、难看。
大将是左鹰扬卫、左金吾卫大将,跪地的将士是薛辽成手下的那五千禁军。
龙门弟子自龙雀卫手中,接手陌刀后,只留下两百名禁军将士负责赶马,将其余人通通释放。
离开龙门弟子后,十来名豪门子弟一番商议,便带着大军原路折返,奔向主力而去。
去,是无处可去,是不得不去!全歼了龙雀卫,届时可以说是误伤,可龙雀卫不仅没有全歼,五千大军还差点被龙雀卫全歼,那事就不好办了。
攻打友军是杀头大罪,方圆已传讯长安,事情已上达天听,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唯一能做的便是负荆请罪,但愿可以法不责众。
一路上最怕的就是那十来名豪门子弟。法不责众,不知这众包不包括他们自己?
……
两员大将相视一眼,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尔等何罪?”左鹰扬卫大将再次开口。
五千将士一时沉默,尽管是负荆请罪而来,可攻打友军之事,实在说不出口,难以启齿!
两员大将神色再变,缓缓策马上前。
“你们来说,到底何罪?”左鹰扬卫大将走到一众豪门子弟面前,马鞭直指,寒声问话。
“我等……我等……”豪门子弟不断我等,就不敢说出实情。
“老子没工夫和你们墨迹!到底说是不说?”左鹰扬卫大将一声大喝,神色骤冷!
“将军,我等受薛辽成蒙蔽,错将龙雀卫当做贼子,攻打了友军。”那晚营帐中与薛辽成一唱一和的家伙,第一个将薛辽成卖了。
“是啊,将军,我等受薛辽成蒙蔽……”第二人脑子最快,连忙附和。
“将军,薛辽成谎称两位将军说,龙雀卫已被贼子全歼,我等才信以为真。”有人更狠,竟敢撒弥天大谎,将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何为酒肉朋友,这便是酒肉朋友!大难临头将同伴往坑里推,踩着同伴往外爬!
豪门子弟声音不少,四周将士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左鹰扬卫、左金吾卫前军一片哗然!
哗然由前往后,不断传开,不多时便全军皆知!
此事太过震撼,不怪将士们忘了军纪,因为两员大将也同样震惊不已!
……
左鹰扬卫大将,足足愣神十息的功夫,才发出一声冷笑。冷笑一出,便停不下来,左鹰扬卫大将一声连着一声,冷笑不止!
“好!很好!非常好!有种,太有种!太他娘的有种!将军我一直想干没干成的事,居然被你们给做成了!不错!真不错!吾深感欣慰!” 左鹰扬卫大将怒极反笑,冲着一众豪门子弟竖起大拇指!
左鹰扬卫大将说的是反话,谁都听的出,一众豪门子弟面色更加难看,开始惶恐不安!
“好好好!哎呀,你们一个个也算是光宗耀祖了。攻打友军,这是要留名百世的壮举啊,说不定尔等那些个没多大出息的老爹,也能跟着尔等沾光!某某之子,于开元二十五年,率军攻打友军龙雀卫。尔等这是要后史留名啊!哎呀,我差点忘了,左鹰扬卫、左金吾卫也要沾尔等的光啊!左鹰扬卫、左金吾卫将军,统军不利,识人不明!这等荣光,老子他娘的应该重谢尔等啊!” 左鹰扬卫大将怒不可遏,跳下马来,来回踱步,冷声冷语!
说罢,左鹰扬卫大将再也遏制不住怒火,将眼前一众豪门子弟通通踹翻在地!
“左金吾卫的诸位我管不着,左鹰扬卫的,给老子脱下军服!尔等不配穿我左鹰扬卫军服!”左鹰扬卫大将大眼一瞪,凌厉至极!
一众豪门子弟一脸为难,乞求地看着左鹰扬卫大将。
“脱!不脱便斩首!”左鹰扬卫大将怒吼!
一听斩首,众人麻溜的很,三下五除二便将军服脱下!根本不分什么左鹰扬卫、左金吾卫之别。
崔宜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一群蠢货,自掘坟墓,活该如此!
此时,崔宜反而有点感激方圆,若不是方圆那厮,当众让自己丢面子,此时的自己应该也在此列吧?
“不准穿鞋!鞋是我大唐的军靴!尔等不配!懂否?”左鹰扬卫大将一道马鞭将一个豪门子弟抽翻在地。
马鞭抽下,谁也不敢再动分毫,一众豪门子弟,在这寒冬天冻得瑟瑟发抖。
“对!尔等就这样给老子走回长安城,给老子向陛下请罪!”左鹰扬卫大将又是一记马鞭,抽翻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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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大营,左鹰扬卫、左金吾卫大将相对而坐。
了解详情后,两人准备班师回朝。陌刀已被龙雀卫追回,又有天子派来的修仙者接应,大军留在这里已毫无意义。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你说你当初为何要同意让这帮狗东西带军?”左金吾卫大将抱怨道。
“少放狗屁!你若不提此事,老子会同意?你能想到这帮小畜生,无法无天这等地步?”左鹰扬卫大将翻着白眼。
“可,发生了这等事,你我如何向天子交代?”左金吾卫大将无奈道。
“手底下出了这等货色,除了自认倒霉,你还想如何?”左鹰扬卫大将没好气道。
“我能如何,可谁愿被这帮小畜生连累!”左金吾卫大将也翻起白眼。
“嘿嘿,我到无所谓。相反,老子还很庆幸!这还不是战事,若真到了国难之时,你觉得就凭这帮货色,能保得住我大唐赫赫国威吗?”左鹰扬卫大将突然笑了,笑得异常开心。
祖宗基业,无数男儿热血捍卫的大唐国威,绝不能毁在这群混账手中!
“说的也是,就当是为我大唐除害,娘的牵连就牵连吧。”左金吾卫大将也是一脸庆幸。
“你个老小子总算说了句人话。”左鹰扬卫大将嘿嘿一笑。
“去你娘的!”
两人相视大笑,竟笑得异常开心。
……
“话说回来,这龙雀卫不简单啊!一千战五千,硬是未伤我军分毫!这可比杀光他们还难啊!”左金吾卫大将眼露向往,神秘兮兮地道。
“相比龙雀卫,我更想好好接触接触方圆这小子,能对冲杀过来的五千将士留手,这小子够仁义!够懂事!”左鹰扬卫大将眼中满是佩服和欣赏。
“是啊,少年心性,能够如此,实属不易!”左金吾卫大将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