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平看着白井瞳，这位个子小小的少女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温柔的人，虽然有些时候会有些小聪明整蛊别人，但总得来说还是属于那种需要人保护的软妹形象，或许里面也有身高差的问题作祟。

现在凌平不得不对这种印象进行修订，能因为朋友的事情，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因为一个并不熟悉的医生而甘愿放弃稳定的工作，至少在日本，在日本的女生中，是绝对少见的人。

日本的职场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畸形的地方，上司、前辈可以对手下、后辈进行几乎惨无人道的压迫和指使，而且由于就业机会的缺乏和日本“终生雇佣”的社会现实，多数人即使受到了职场霸凌也不敢做出反应，因为丢失了一次饭碗就几乎等于丢失了整个人生，想要再就业的难度完全不亚于千军万马高空边翻筋头边走钢丝。

“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凌平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那跟进了，别跟不上走丢了。”

“你以为我是小学生吗？”

……

“不错，事情就是我做的。”现年三十五岁，年富力强，容貌也不错的磐梯副部长在医院的停车场和凌平与白井瞳见了面，一副十分坦诚的样子。

“什么事情，请具体说明白。”凌平冷脸看着这个人，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他的表情都没什么区别。

“呵，想用这个套我的话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随身带有录音笔什么的吧？”磐梯副部长一脸看破一切的表情。

“随你怎么想。”凌平也懒得解释，“所以，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就算到头来确定不是云仙医生的责任而是医院的责任，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吧？”

“恰恰相反，毕竟我是走行政路的，你们这些人肯定不懂的。”磐梯副部长看了一眼旁边的白井瞳，“大广市立医院是这一带唯一一家综合性医院，但是无论在医疗人员、医疗设备还是别的方面，都有很多问题，这之外的就更不用说了。你是这家医院的护士，你应该也知道吧？”

“所以，你是为了维护院方？”

“不，恰恰相反，我是为了改变这家医院。”磐梯猛地站了起来，脖子伸长，下巴扬起。“我正是为了改变这家医院的现状才加入行政层的，而院方也答应我，只要我为医院摆脱了这次的麻烦，就给我提供人员保障和新设备的预算。在我看来，做出那些事只不过是为了实现更大的‘义’所必要付出的一些牺牲罢了。”

“哈？就因为这个？”凌平生生被这番中二且无耻的发言给听成了大小眼，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陶醉于自己世界的磐梯。

“你懂什么？大广市立医院虽然是市立，但院长几乎是这家医院最有分量的管理者，他有权决定给哪个科室哪个医生分配更好的资源，更好的机会。你不在这个位子工作，你当然不会懂里面复杂的关系，要想改变这家医院的现状，就要一步一步来，这是一次难得的时机啊。”磐梯扬起脸来，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凌平。

“说来说去，无非是肮脏的权力交易，这就是我为什么宁愿和死人打交道…”凌平嫌恶地撇了撇嘴角，“那么，为了你所谓的时机，就可以把尚未明确的意外发生原因全部退给云仙医生吗？”

“我只知道，事实是云仙医生确实没有把患者救回来，这在法律上将成为无法避开的一个地方。”磐梯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我想他自己应该也很内疚吧？作为一个医生，患者却死在了自己的手里，没有能力救下她来，他应该也早就做好了坐牢的准备了吧？所以既然他有了这样的觉悟……”

“闭嘴吧你这个大龄中二！。”凌平突然暴起，上前一步揪住他的领子，硬生生把他提起地面三十多公分。

“你给我听好了，面对生命的逝去，任何人都会产生内疚和怜惜的感情，尤其是这条生命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在自己手中被死神夺走的。”凌平脸上的肌肉抽动扭曲，正是因愤怒而失控的表现。“但是，这绝对不是人们利用这种心理来为自己谋取利益的理由。逝去的生命需要的是一个公道，一个大白于天下的真相，而不是被包装掩盖，用来做肮脏交易的筹码。”

凌平猛地把额头撞在磐梯的脑袋上，让自己的眼睛和他的眼睛几乎只有一寸左右的距离。

“你不配，所有人都不配。”

磐梯被凌平重重地甩在地上，头脑似乎还有些恍惚。

“你根本不懂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凌平拉了拉鸭舌帽的帽檐，转身在停车场的保安过来之前离开，白井瞳紧随其后。

“死亡……”磐梯还愣愣地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领口，原本整齐的领带已经被抓得不成样子。

刚才的一瞬间，他似乎有种身体内都血液一瞬间流干，心脏停止跳动的感觉。但现在又没事……是幻觉吗？这幻觉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

“死亡……”磐梯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凌平的背影。

“磐梯副部长？”

黑川拓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磐梯一跳。

“黑川律师？”

“刚才的事情我看到了。”黑川似乎并没有扶起磐梯的意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云仙医生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希望你能好好看一下，再见。”

“等一等……不，没什么。”磐梯伸手叫住了黑川拓，一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

“11月2日下午四时左右，即与案发时间几乎在同一时间，有证言表明当时医院内的洗衣机、台灯、电视机均出现了时间长短不一的停止运作。而在医疗器械中，也有部分出现了原因未知的故障，在重新插拔电源后恢复了正常。”

第二次审判，黑川拓向法官和陪审员展示了医院内的调查报告。这些情报都是这几天来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撬开的几个医护人员口中得到的。

“同样，在医院附近的居民中进行走访调查的结果，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至少有七十九家住户和商店发生了类似的电器故障。”黑川拓看了一眼旁听席上的凌平和白井瞳，这都是他们两个人到附近走访居民得到的情报，对于这次事件的解决无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那么，为什么方圆一公里范围内会同时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故障的电子设备在重新插拔电源后就恢复了正常，请看我们特别邀请的科学家对此作出的解释。”黑川拓拿出一盒录像带，放到放映机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