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文双手扶着江初月站直身体,眉心微蹙,低头盯着江初月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她身后的刘芳,紧抿的嘴唇泄露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丝毫没有见到女儿的开心。
他感受到江初月身体轻颤,目光直直的看向刘芳,声音冷厉,“妈,你这是想做什么?”
刘芳:“......我......”
“妈,”江建文不等刘芳说出口,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分家了,小花是我的女儿。”
多的话江建文并没有说,只掷地有声的落下这句话,便不再看刘芳一眼,护着江初月和张雪芬顾自的绕过刘芳往家走。
只是,没走出两步,刘芳好像才从“江建文竟然回来了”的突发状况下回了神。
她转身过,小跑两步,伸出双手拦在江建文和江初月的去路,仰头瞪着江建文:“你都是老娘生的,都得听老娘的话,江小花她还敢忤逆我?”
江建文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是,我是你生的,我要听你的话,可是,我现在不想听你的话。”
刘芳噎了一下。
是,江建文不听她的话,她也没办法,更何况,她打从心底里其实还是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大儿子的。
“还有,妈,按照你的逻辑,我是你的儿子就得听你的话,那么,小花她是我闺女,她是不是就得听我的话?”江建文说。
刘芳看着江建文,没接话。
江建文勾了勾嘴角,眼底没有笑意,“小花,爸爸今天让你听的第一句话便是,不许听你爹爹婆婆的话。”
刘芳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可江建文就这么杵在这儿,她又不敢破口大骂,或是对江初月动手动脚。
可她恶狠狠地的眼神却控制不住的射向江初月。
江初月对上刘芳的视线,她觉得这会儿如果她冲刘芳笑一下的话,大概刘芳会气的七窍流血而亡。
想到刘芳会气的不行,江初月真的很想笑一笑,哪怕只是勾一勾嘴角,做个类似于笑的动作也好。
可是,江建文低沉的声音好似在耳边不断来回循环播放一般,心底涌起一阵无可言说的情绪。
像即将装满水的水缸,情绪满的即将突破水缸的边缘,若是再倒一点进去,水缸里的水马上就会溢出来,流在地上,还是泥土地的厨房里,肯定很快就会因为这一滩水还变成泥泞的地。
踩一脚上去,鞋底就会脏的不行。
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
眼眶一热,心里的害怕以及江建文突然出现的惊喜,两种极端的情绪在心底不断的交错。
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出乎意料的。
“爸爸,我不想哭的。”
江建文一看江初月哭了,刚刚面对刘芳时的冷厉的表情顿时多了一丝无措。
江初月说完这话,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哭的,还咧了咧嘴,试图笑一笑。
可是......
“笑的真丑。”
江建文粗粝的拇指轻柔的擦拭着江初月的脸颊。
些微的刺疼细细密密的在脸颊上蔓延。
不疼,只觉得心里暖的不行。
“你个贱蹄子,老娘可没对你做什么,这会子哭什么?装什么?”刘芳见江初月突然哭了,气的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
“刚刚你可是推的老娘差点摔了。”
江建文眉头紧蹙,“妈,你来我家做什么?”
刘芳:“......”
她说不出口,尤其对上江建文的眼神,眼底一阵瑟缩,脚后跟下意识往后移,想离江建文远一些。
“江叔回来啦?”李伟明站在坡上喊了声。
刘芳尖利的声音终于搅乱了三桥村的宁静。
江建文寻声看过去,略点了点头。
和李伟明并排站着的沈如归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尤其是在看清江初月哭红的眼睛时,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很是狰狞。
可......眼前的情况,却由不得他来出头。
只不过,沈如归的眼神在看向刘芳后脑勺时,眼神暗了暗,垂眼的瞬间,眼睫掩下了眼底的幽暗。
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李伟明突然的开口,让刘芳一时躲过一劫。
这会儿,围了一圈的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不断的响起。
刘芳低垂着眼看了一圈,正想着寻个空赶紧离开时,也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句。
“咦?刘芳,你这是打算用小花代替秀秀嫁到邻村去呀?”
一声惊奇,其他人的议论声紧接着响起。
“不会吧?刘芳,你不是给秀秀说的人家吗?”
“秀秀和她妈都跑的不见人了,还怎么嫁人呀?”
“既然秀秀都不在了,这婚事取消不就好了呀?”
“你可真是说的轻巧?”
这话意喻就深了。
刚刚说取消的女人顿时问了起来。
“怎么?这里面还有事儿?”
说轻巧的那位见有人问,顿时接了话。
“可不嘛,我听说这彩礼钱可是都收了呐。”
“这么快?不是说才议亲吗?秀秀可是还不到15岁呀,怎么也得过了16再嫁人吧?”
“哈......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说是婚礼都定在腊月初呢。”
这话一出,周围看好戏的人都惊呆了。
“腊月初?”
“这不是卡玩笑的嘛,我要是秀秀这孩子,肯定也得跑。”
“我要是再说一句,估计你们得更恼呢。”
“还有事儿?”
爆料者似乎真的极其清楚老江家的事儿,这会儿见人接话,脸上带着得色,扬着下巴,极其鄙视的看一眼被困在人群中间的刘芳,又带着看热闹的神色看一眼江建文,继续开口道。
“邻村那个男人是个鳏夫,大家都知道的吧?”
“这个倒是都有听说呀。”
“不过那男人年纪说起来也不大啊,只是配秀秀确实大不少呢。”
“呵......那男人实打实的29岁呐,正壮年呢,做农活可是一把好手。”
“那这说来,倒是一桩不错的亲事啊。”
“是啊,没看出来,这刘芳也不是真的心眼坏到底嘛。”
这会儿,竟还有那脑子不清醒的反过来劝江建文和江初月。
“这小花翻过年来也16岁了,嫁给这个汉子其实也不错啊。这狗娃看着也不是能做活儿的,等小花嫁给这汉子了,到时候还能回娘家来帮着干农活儿,多好啊。”
“可不嘛,建文,你和雪芬也别太计较汉子的年龄,你也得想想你们家狗娃吧。”
江初月听着这些事不关己的闲言碎语,倒是不痛不痒,只心里想着,果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此刻,最生气的只有江建文。
哦不对,还得再加一个沈如归。
这两人脸色阴沉的犹如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一般。
这暴风雨还不是一般的暴风雨。
前奏必定是电闪雷鸣,紧接着才是狂风骤雨,这风还得是能将三个成年男人一起才能抱住的粗壮大树连根拔起的那种风。
而刘芳见有人竟然站在自己这边,竟还站直了身体,挺了挺胸,眼角觑着江建文,虚张声势的大喊道:“我一心为自己家孙女打算,谁知道这孙女竟然不识好人心。”
说着,好像还真如受了委屈一般,竟还抹了抹眼角,“我们做上人的,只一心为自己家的孩子打算,可孩子们不懂感谢就算了,还捞觉得我们会害她一般。”
这话一出口,倒是真有几个老人“感同身受”的跟着附和。
而一开始的爆料者在听了这些话之后,冷笑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刘芳,你这话说的自己信不信啊?”
刘芳正努力怎么流几滴眼泪,就听见人群里有人喊了这么一句,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你看中的孙女婿上个月刚打死了自己的第三个老婆,这个你有没有打听过呀?”
“啊?”
“我的天呐?”
“这是真的吗?”
“这是打死了三个老婆,还是只打死了第三个老婆?”
“刘芳心这么黑的吗?”
“如果这是真的,换了我是李琴和秀秀,卷了家里的钱跑不说,我还得趁着天黑,一刀砍死了刘芳再跑。”
江建文这会儿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刚走到门口的坡下,就看见江初月撞了上来,接着就看见追在后面的刘芳。
他原以为就是刘芳看不过两个孩子,来找事儿的,没想到竟然是......
“妈,是真的吗?”江建文沉声问。
这话其实甫一听挺正常的,就是一个压抑着怒气的父亲的质问。
可刘芳听在耳朵里,心不自觉的颤了颤,她这会儿根本不看去看江建文,一双眼睛乱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