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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到再这样下去,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林文双眼直冒火星,居应仁直直看着他,想不透究竟有什么好生气?

俩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像是剑拔弩张,又更像是死寂。

「居应仁,这样很不道德。」良久,林文终于开口。

「那请你告诉我,何谓高尚?」即便居应仁平时脾气再好,也不能白白被呛两次。

「我爸跟别人跑了,丢下我和我妈两个人,十三年了。」林文紧紧抓着她衣领,随后又放下。

居应仁没有答话,她知道他还没说完。

「我不会说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吗?若我爸没有动摇,她又要怎么把爸从我们身边带走?」

「他走了,留下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我妈妈又不太会赚钱,没有学歷没有头脑,只能到处打零工为了养活我,让我能专心念书。」

「所以我很痛恨,痛恨任何介入婚姻里的第三者。」他顿了顿,一屁股坐上地板。

「居应仁,我希望你不会是那个人。」

听至此,居应仁噗哧大笑。

「你会不会希望有个人能照顾你和伯母?」

「会啊,当然会,所以我现在才会这么积极的打工和读书,就是为了不要让我妈那么辛苦。」

「我也是这么想。」居应仁也爽快坐在地板上。

「所以我也想保护她,给她和女儿一个归属。」

「什么?」林文不解。

「单亲妈妈和女儿,了解?」居应仁挑眉。

「靠北!」林文蹲到居应仁右手边,瞪大双眼看着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好友。

「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大了,这口气白挨了,先生,您也白白生一场气。」居应仁莞尔,并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

「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一时没有问清楚就抓狂,真的对不起…」林文低声道,这辈子没有那么愧疚过,泪水在眼眶打转,只差没有抱着对方嚎啕大哭。

「哭屁喔,眼泪收起来啦!」居应仁忍俊不禁。

「你要不要原谅我啦?」林文破涕微笑,知道居应仁并没有因此生气。

「看你表现囉?」

「居应仁!」

「好咩,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反应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我刚刚有一瞬间已为自己要挨揍了。」

林文骚了骚脑袋,「其实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一拳往你脸上猫下去,但忍住了,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让你回心转意。」

「结果竟然不是破坏人家婚姻,而是单亲家庭,谁会想到这个啦…她那么正诶,怎么会有人不要她?」

「烂男人、旧情人,别管了。」想到周庆,居应仁便一肚子火。

「话说回来,你这样真的好吗?」林文戳了戳居应仁脸颊。

「卖闹,手很脏,我会长痘痘!」她拨开对方的手。

「什么好不好?」居应仁心知肚明,却执意装傻。

「就是…人家毕竟是有小孩的,我不是要说单亲怎么样,毕竟我自己就是出生单亲家庭,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更能明白单亲家庭的困难。」

「我看你也不是只想单纯的和那个姐姐谈谈恋爱那么简单,我看得出来你已经完全陷进去了,这意味着她们母女俩以后的生活都与你息息相关,你真的愿意这么做吗?要知道,你还很年轻,还有大把青春在眼前值得你善加利用。」

「既然你自己就是单亲,应该要更能明白,若有个人可以替你们家分担压力,不管是经济也好抑或是心理压力,那会是一件多好的事?」

「所以我不觉得将青春给了她们是浪费,相反,这才是我想要的。」

「林文,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如果三十分鐘前,你这样问我,我会说有。」

「但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喜欢,够不够格构成喜欢,若我是你,绝对没有那个勇气去爱她。」

「又或者只是你不知道单亲家庭的困难处?」林文说道,这不无可能。

他自己身在那样的环境之中,见过各式人情冷暖,他很清楚世事,可居应仁不一样,她未曾见过,所以才天真的以为负担两个人的生活很简单。

「是吗。」居应仁嫣然,站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我还要去找那母女俩呢。」说着,往公车站牌方向走。

「喔对了。」她停下脚步,回眸。

「我只是刚好跟我爸同姓而已。」落下这句话,留下听懵了的林文在原地发愣。

她只是刚好跟她爸同姓而已。

居应仁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全票,悠游上车。」机械式女嗓音,居应仁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这时间点公车上人不多。

回想方才和林文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太衝动了?」她心想。

那是七年前往事,自从上了国中后便显少提起,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机点说出口。

居应仁和居国良并不是亲生父女。

可居应仁并没有改过姓氏。

她的亲生父亲在她十岁时死于胰脏癌,原本家境优渥,食衣住行育乐从来没有考虑过价格,也常常向各机构捐款,活在要什么有什么的天堂中,可那日,经济支柱崩塌,居应仁与居母一夕之间从施予者成了接受施予人,逼得居应仁的公主病不得不痊癒,一夜间成长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前一天还是需要人人伺候的公主,后一天竟成了战战兢兢只为求一口饭的小孩。

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居母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但薪资并不理想,居应仁还是需要借助外人的力量才能读书,有一段时间时常辗转各种家庭之中,居无定所。

这也是为什么她总是能很快的适应新环境的原因。

居应仁从来不会怨恨,为什么偏偏是自己遇上这种事,如今回想起来,反而会松了一口气,若不是家庭发生那样骤变,她现在可定仍是那个不暗世事的小公主,她讨厌那样懦弱的自己。

唯有坚强才不会再被打败,才不用低声下气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中。

她想成为保护者,保护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可之所以会喜欢上单笖茗,并非出自于怜悯,她很清楚也能够分辨。

说回居父—居国良,这也挺神奇,居母不知道哪里认识的某个一样姓居的男人,两人从相识、相爱到结婚,一切巧妙的像是安排好。

居应仁也因此省去了和别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和父亲母亲的姓氏皆不相同的麻烦。

居父待她如己出,令居应仁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愧疚,她总是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回报居父更多,且居父之于她,与其说是义父,更像是恩人,将她和居母拉出万丈深渊的救命恩人。

对居应仁来说,亲属关係从来就不是身上留着谁的血这点肤浅原因能解释的。

她爱他,将他视为家人,如同他爱她,将她视为女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