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余心乐转头就带着西园与刘小武悄悄溜了出去。
京城没有宵禁,但最近是特殊时期,街上的人并不多,他们的身影多少有点奇怪,也无人在意,有刘小武带路,他们很快便到那家客栈门外,刘小武指着二楼里侧的一间亮着灯的房,低声道:“少爷,人就在那间屋!”
余心乐点头:“按照计划行事!你先上去!待他睡着,立即学一声鸟叫!随后你就放绳子下来,咱们从窗户爬进去,那里没人瞧见。”
“少爷,让我独自去就成。”
“不,万一途中他醒来,我还能跟他谈判。”
刘小武一想也是,他那个笨脑子、笨嘴,还是少说话、少动脑,多动力气。
刘小武几下就攀爬到墙上,翻身从二楼楼梯处的窗户钻进去,猫一样,毫无动静。
余心乐与西园躲在墙角,紧张地盯着二楼看,紧张的同时,两人竟然都还觉得挺刺激、有意思。
二楼,状元方博的屋子里,方博正在桌前坐着,他的对面还坐了另一名玄衣男子,桌上是四盘小菜,并一壶酒,两人低声说话。
忽地玄衣男子长眉一挑,方博立即放下竹筷,警戒地问:“怎么?”
玄衣男子道:“有人正在过来。”
“是小二来送菜?”
“不,此人练过。”
方博脸色顿时大变,他严肃地问:“那该如何是好?这人恐怕还是冲我来的!”
“别急,再看看。”
“好。”
又等了一刻钟,男子发现,突然出现的那人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待着,显然就是在盯梢,盯梢方博就等于是在盯梢他,因为方博暗地里是他多年朋友,明面上是他钦点的新科状元,总归与他脱不了关系。
他用眼神示意方博先躲起来。
方博立即起身,拿起桌面上的一只酒盅,蹑手蹑脚地掀开墙壁上的画,背后的墙竟然是空的,刚好他坐进去。
待到方博那里一切妥当,男子又饮了杯酒,将桌上一双筷子擦净,放入袖袋中,再将灯吹灭。
黑夜中,他看到门口若隐若现,越来越近的影子,他略一思索,索性躺到床上,很快,房中变得极为安静。
刘小武认真观察一个时辰,确保里面的人已睡着,他才轻手推开门,人影一闪就钻进房中。
他走到床边又观察一刻钟,立即走到窗前,学了声鸟叫。
床上的人此时已经坐起身,双眼在黑夜中竟也似亮的,他抽出那双筷子,准备朝那人后心放去。
却见那人从腰里抽出根麻绳,又沉着声音对窗下急切道:“少爷!快上来吧!”
“……”
这声音似乎有点熟?
余心乐知道能上去了,高兴不已,夜间蚊子好多,他跟西园都快要被咬傻了!
余心乐抓紧麻绳,西园托住他的腿,刘小武有把蛮力,途中余心乐也借力踩在墙上,很快就被刘小武给拉到窗台。
“少爷,没伤到哪里吧?”
“没有。”余心乐不觉低声抱怨,“就是蚊子好多!咬死我了!”
“……”
不用多说了,这不是有点熟,这是非常熟!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撞鬼啦
那坐在床上的玄衣男子,自然便是当日死遁的赵酀。
同样也是刚登基不久的新帝赵酀。
之所以还封着内城,以及还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完全昭告天下,是因为还有点尾要收。
再说,他也并没有骗天下。
他确实也曾是太子。
自先帝驾崩至今,这些天他忙碌不堪,也是今天难得抽空过来与方博见一面,谁能想到呢,就这么一面,倒又让他认识到世上恐怕当真有门学问叫作玄学。
他竟然再次遇到余心乐。
而且竟然还是更奇葩的方式……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他也堪称是工于心计之人,基本上任何人的心思,藏得再深,他都能猜着几分,但他实在是弄不明白,余心乐这一出又是要做什么。
他本想重新躺下,又见他们并无人发现自己,索性继续坐着看。
毕竟躺下后,他便无法看到窗户那边的全貌。
赵酀此时也只能依稀看到余心乐的半个脑袋,刘小武的身躯庞大,堵得个严严实实,赵酀不觉微扬脖子,还是看不着,他甚至想要下床看,动作到一半,他才猛然醒神。
……他在做什么?
正好余心乐终于从窗台跳了下来,赵酀已能看到他半个身子,赵酀下意识地要躺下,却见余心乐压根没往这里看一眼,他便继续保持坐姿观察。
片刻功夫,西园也被吊了上来,赵酀在船上待了那么些天,几乎与余心乐同吃同住,也算是很了解,这两人是余心乐最信任的人,本事多少是有点的,只是随余心乐这个主人,性子说好听点是简单,说实诚点便是一根筋。
三人齐出动,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余心乐本就招蚊子,身上被咬了许多包,比西园多多了,西园刚翻过窗台,就焦急问:“少爷身上还痒不痒?”
“痒死了!京城的蚊子怎么也这样毒?!”
“都是我不对!我该带点驱蚊的药膏、药粉才是!”
“那咱们在下面的时候,就要被人发现了!那些药膏味道可是冲得很!”
“少爷!您看,这里有药膏!”刘小武在窗台旁的桌上发现几个瓶瓶罐罐,他拿起挨个闻,闻到驱蚊药膏。
那是方博身上有伤,赵酀今天出宫的时候给方博带了药膏,顺手也拿了些旁的常用药膏,方博也就顺手这么一放……
“太好了,少爷您先抹点!”西园惊喜拿到手中。
余心乐想了想,反正那状元已经睡着,他点头:“行吧。”
西园殷勤地给余心乐痒的地方全部抹上,屋子里全是浓厚的清凉驱蚊药膏味,接着余心乐又说了下自己的感受,认为这药膏有用,还叮嘱西园跟刘小武也抹一抹,三人就这么,站在窗边,低声嘀嘀咕咕地分别抹药膏。
赵酀都等了一刻钟,也没弄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好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余心乐总结,“上!”
赵酀赶忙悄无声息地躺下,心中再为余心乐这句话生起无力感,这话是该这么用的吗?
但也容不得他多想,这次,余心乐真的很快,他带头扑到床边,借着月光看到床上确实是个成年男子的身形,也确实在睡觉,便低声道:“事不宜迟,赶紧的!”
“是!”
三人按照事先说好的,分工合作,一人绑手,一人绑腿,还有一人堵嘴。
迅速搞定,西园犹豫地问:“少爷,他没醒,还要不要堵嘴?”
“堵上,我来!”负责绑手的余心乐离脸近,接过布巾,用手撬开赵酀的嘴巴,把白布塞进去,随后又急道,“麻袋呢,快快快!”
“来了!”刘小武放开大麻袋,西园撑着袋口,他跟余心乐一起将赵酀给塞进麻袋,随后又套上两层麻袋,终于忙完这些,余心乐累得在床边直接坐下:“这人不是个状元么,怎的这样沉?”
“兴许在地里干过活?”西园猜测。
余心乐摆摆手,又问:“袋子上戳洞了没?别把人给闷死。”
“您放心吧,没忘!戳了好几个呢!”
“那就好。”
西园还夸了句:“我们少爷真是心善。”
余心乐摆摆手,又起身:“走!”
他们又用先前爬上来的方式,将西园与余心乐挨个放下去,再后来是麻袋里的赵酀,最后是刘小武,刘小武负责扛麻袋,三人一麻袋在夜色中迅速消失。
此时,袋子里的赵酀颇有些无语凝噎。
赵酀听明白了,余心乐今天是来抓方博的,但他还是没弄明白余心乐抓方博的缘由。
介于床上的人是“睡着”的,为了不露馅,跑出去一会儿,赵酀听出外头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他装作刚醒来,在袋中挣扎片刻。
刘小武慌忙小声道:“少爷!他醒了!”
“停下!”余心乐对着袋子严肃道,“方状元!我们没有害你的心,只是想和你谈笔合作,于你大有好处,你先冷静!我们很快就会将你放下!还请你不要怪我们太冒失!”
赵酀再挣扎几下,就好似想明白一样,配合地安静下来。
余心乐看在眼中,心中一喜,看来这个方状元很识时务,也很好说话嘛!
余心乐立即笑道:“方状元是聪明人,希望我们等会儿合作愉快,走!”
他们继续跑,赵酀却难得的更懵,今天这事迷糊得,比他夺皇位还迷糊。起码夺皇位,他有步骤,他有人手,他有目标,有各种计划,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这事就完全是一团糨糊……
不得不说,余心乐真乃奇人!
赵酀认同先前的观点,例如余心乐单纯简单到一眼就能看透,却也有了新的论断,例如屡次被这样单纯简单的余心乐反衬得像个傻子的,竟然是自己……
江南富庶,余家又是江南首富,说句富可敌国恐怕也不是特别夸张。
余心乐个人在京城的房产,他记得的就有十几处,他们这会儿要去的地方便是其中之一,离客栈很近,且这处房产,除了几个看门的老仆,没什么人在,很隐秘、安全。
三人带着麻袋蹿进最内侧的院子,找了间屋子将麻袋放到椅上,西园迅速点了支蜡烛,刘小武将门关好,回来就站在旁边等吩咐。
点好蜡烛,西园单手解开挂在胸前的小包袱,递给余心乐。
余心乐打开检查一遍,确保里面的房契、地契与银票、金叶子都还在,他深吸口气,对刘小武道:“小武,先解开麻袋。”
“是!”
刘小武严肃地低头去解麻袋,余心乐的神色也郑重起来,正在脑中回忆打好的腹稿,毕竟机会难得,可不能说错话,就连陪伴的西园都绷着脸。
寂静的房子里只能听到窸窸窣窣解麻袋的声音,解开一层又一层,刘小武起身:“少爷!解开了!”
余心乐再深吸口气,非常认真地说:“方状元,我姓余名心乐,平江人士,初次见面就以这样的方式,实在是对不住,但我也有苦衷在身,我这就先拿出你嘴里的布,还请你不要呼喊,这里很僻静,我也是真心想跟方状元合作,想和你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