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只是一瞬间，数以百计的持盾战士撞上天空，如同断线风筝般抛飞了出去。没有人可以形容这股力量，当乌斯藏人人马合一，重重的撞击在大唐的防线上，这股力量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挡的。

“顶住！”

一道道高亢而激烈的声音响彻云端，无数道命令不断的从大军中下达，所有将官全部都豁了出去，连声音都仿佛要嘶哑了。

砰砰砰砰！

激烈的撞击声还在继续，乌斯藏人的攻击有如狂风暴雨，其激烈之处远比想像的要迅猛的多。战马与大盾撞击，枪与刀撞击，光环与光环撞击，在两军交战的那一条弧线，战争激烈到了极点，不断有人被撞得骨断筋折，内脏破碎，死与非命，然而不断有人汹涌上去。

这一刻，每一个人的心中都被崩紧到了极点。

李嗣业、老鹰、赵敬典、徐都尉，所有人死死的握着拳头。两军交战，第一次接触的刹那意味着胜败的一半，也意味着整个大军的命运。

骑兵攻击第一波是最强大的时候，同样的，步兵防御，阵线成形之后，第一波也是最强大的，最坚固的时候。如果第一波坚持不下来，防线被撞开，那么接下来等待众人的就是死路一条。

轰隆隆！

山摇地动，越来越厉害，乌斯藏人的攻击绵绵不尽，有如海浪般袭来，不断的撞击在大军的防线。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防住了！防住了！”

突然，山腰上，徐都尉握住双拳，露出了激动的声音。大军的防线虽然被撕扯的非常厉害，数以百计的盾兵被战马冲击的力量抛上天空，还没落下来就已经死了。但是唐军还是抗下了乌斯藏人的首波攻击。

王冲的阵法发挥了作用！

“太好了！”

军伍中，所有副都尉，校尉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他们参加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再明白不过第一波的意义了。虽然战斗还没有结束，但是对于众人来说，首波最危险的考验已经过去。

“哼，我就不相信，撕不破这些唐人的防线！”

山脚下，降央达鹿看到这一幕，神色一冷。不管这些唐人在打什么注意，如果他们以为这就熬不过去，那就大错特错了。乌斯藏人的梯形阵列，一波接一波，攻击永远都不是中断，一直到敌人崩溃为止。

“上去！统统给我上去！撕不破唐军的防线，军法处置！”

降央达鹿的吼叫声响彻天空，大手一军，就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第二方阵，第六方阵，第七方阵，出动！”

而山顶上，还没等降央达鹿下令，王冲就手掌一挥，下达了第二道命令。第二，第六，第七方阵，一名又一名的预备役战士拿着大盾上顶上前去。而几乎是片刻之后，轰隆隆，大地奔腾，乌斯藏人的第二波大举进攻汹涌而来。

而几乎是在第二，第六，第七方阵的步兵到位的同时，降央达鹿的攻击就如同雷霆一般重重的撞击在了唐军的防线上。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不禁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王冲提前洞察到了降央达鹿的意图，提前下令了一样。

“大人！”

看到这一幕，徐世平等人扭过头来，吃惊的看着王冲。

他们从没有跟从王冲作战，也不了解他的指挥能力。但仅凭这种先知先觉的战场洞察能力，就已经超越绝大部分的名将了。

骑兵的速度奔雷掣电，冲锋起来比步兵要快得多，几十丈的距离数秒便至。刚刚如果王冲的速度够快，恐怕第一道防线已经被突破了！

轰隆隆，战斗激烈到了极点。

“第三，第五，第八，第九阵列，斧兵，枪兵，锤兵上前！”

王冲站立山顶，心中如古井不波。就在第二道命令下达不久，第三道军令如约而至。

一名名高大魁梧的斧兵，枪兵，锤兵大吼着，如同猛虎一般冲入了战阵。步兵从来都不是被动挨打，骑兵最强大的就是冲锋的力量，如果能熬住第一波冲锋，步兵就能展现出强大的实力。

“杀！”

斧、枪、锤呼啸而出，其中还有不少池家的铁卫，闪闪的寒光中，血花飞溅。

嗤，一名乌斯藏骑兵人马合一，刚刚震飞一名盾兵，就被五六根长枪剌穿。乌斯藏的骑兵名扬天下，然而就算是厚重的板甲，也一样有防护不到的地方。脖劲、脸庞、跨下，还有身下的战马，总会有可以趁虚而入的地方。

而同一时间，砰砰砰，一柄柄巨锤以雷霆万钧之势砸了过去。骑兵的板甲可以挡住刀剑的剌击，却挡不住大锤的钝击。当五六名锤兵集中在一起同时攻击，哪怕是全副武装的乌斯藏人也一样抵挡不住。

王冲之前选择在山麓上战作的优势此时顿时显露出来，这座山麓虽然底下宽广，但越接近山顶，便越是收窄，活动的空间便也越是有限。乌斯藏人人数虽多，但这个时候反倒发挥不出优势。

然而还没等到战争分出了胜负，王冲的第三道，第四道命令接踵而来。

“右翼弓箭方阵准备，前方敌方一百五十步，集中射击！”

王冲神色冷静，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左翼弓箭手方阵准备，前方敌人一百八十步，射击！”

咻咻咻！

密密麻麻如蝗的箭雨呼啸而出，尖锐的声音如金铁一般，撕裂天空。谁也没有想到，王冲没有选择在交战前出手，也没有选择在交战刹那出手，而是选择了在这个时候，使用弓箭手部队。正常的情况下，弓箭手这个时候使用已经失去意义了。

但是王冲却丝毫没有这种想法。

然而下一刻，当如蝗的箭雨落下，最令人想像不到，仿佛魔术一般的事情发生了——

“希聿聿！”

战马悲鸣，当密集如蝗的箭雨从天空落下，攒射在方圆十余丈的范围之内，哪怕是单纯的力量也足以剿灭这支军队。砰砰砰，希聿聿的马鸣声中，一名又一名乌斯藏骑兵连人带马，扑倒在地上。那一根根利箭从他们的盔甲缝隙透体而入，将他们钉死在马上。

三四十名乌斯藏骑兵的死亡相对于一万多的乌斯藏大军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数量，就如大海上泛起的泡沫，根本无足轻重。然而在激烈的冲锋中，这三四十名铁骑的阵亡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希聿聿，先是数百名乌斯藏铁骑躲闪不及，重重的撞了上去。接着后方的骑兵也受到了影响。一些骑兵试图绕过去，但几乎是同时，砰砰砰，第二波，第三波箭雨落在大阵中，其他地方的骑兵同样试图绕过来。

两方的骑兵闪避不及，纷纷撞在一起，阵形一片混乱。

砰砰砰，战马与战马不停的撞击在一起，那筋断骨折的声音听得人牙酸不已。一波两波三波……，原本不过三波箭雨，一百多人的伤亡，最后居然演变成了一片大混乱。从天空俯瞩而下，可以看到，以箭雨射落的地方为连线，整个乌斯藏人的阵列中央一片混乱。

这种混乱不断扩大，而冲锋是不可能停止的。当许多的骑兵带着混乱冲到战斗的最前线，造成的结果就是前线也一片混乱。

三波箭雨，几千支箭，在这场万人级别的军团战争中，这点力量根本微不足道。然而在王冲手中，这三波箭雨却彻底的搅乱了乌斯藏人的攻势。

“这，这！……”

徐世平和众将领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个个震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老鹰和李嗣业这一刻也感到巨大的震撼。

在激烈的战场上，如果任意几千支箭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那恐怕每个势力都会这么干。然而但凡有点军事经验的人都会知道，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根本就不可能。这根本不是正常的现象，之所以会出现这一幕，关键不在于那几千只箭，而在于王冲选择的时机！

要想达到这种情况，这种机率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这也是老鹰和李嗣业他们第一次领教到王冲那种可怕的计算能力和直觉，这和王冲指挥一千骑兵和巴吞鲁作战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特别是对于李嗣业来说，他选择在北庭参军，一个方面故然是那里有仗打，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那里有最值得自己追随的，最具备领袖天赋的帝国统帅都在那里。然而第一次，李嗣业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发现了同样的东西。

而上一次看到，是在北庭都护府的副都护安思顺身上。

而和安思顺不同的是，尽管王冲似乎是在有意的收敛，然而仅仅是这一部分，就已经比安思顺还要锋芒毕露。

——和王冲待的越多，他就越发的看不清眼前的少年了，似乎总有一团谜雾笼罩在他身上。

然而不管怎么样，李嗣业第一次发现到，在眼前少年的身上似乎还有另一种值得自己追随的东西。

“老鹰，你准备一下，很快就轮到你出手了！”

就在这时，王冲突然开口道。

他的神情冷静，冷静的不带丝毫的情绪，也没有丝毫的波澜，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进入这种最理智的状态。也只有这种状况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一只大军的威力。

“是！公子！”

老鹰二话不说，右手扶着腰上斜伸的乌兹钢剑，迅速的转身离去，走下高台。

就在老鹰转身的时候，一阵狂风卷过山顶，谁也没有看到，王冲的眼中闪过一丝耀眼的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