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怔了怔,不错,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决定的。许绮琴虽然和他不一样,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但一切恰恰让她说中了。无论有没有自己,那位皇子的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相比之下,不论自己做什么,其实对他都没有影响。
就像许绮琴说的那样,命运是由自己决定的。
“哈哈,好了,不说这件事情了。还是聊聊西域吧,这件事情只有你才能解决的了。另外,那个突厥马商忽鲁也格我也希望交给你来处理,我们刚刚完成了第一批,后续还有几批战马的交易。另外,身毒的海德拉巴也替我处理一下。钢铁之城的银子都花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现在只能是从战马还有其他方面想办法。”
王冲道。
“呵呵,其实远没有那么麻烦,如果你缺钱的话,把三角缺口上的那座钢铁之城卖给国家就好了,或者,在相邻的位置再建一座钢铁之城,把那座城池卖给朝廷。现在的钢铁之城建造技术,只有你才掌握了。而且如果能在高原上建立基地,将乌斯藏人阻挡在外,那么不管多少钱,我相信朝廷上的诸位大人以及户部和吏部也是一定乐于出钱买下来的。”
许绮琴粲然一笑道,神情中自有一种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令人信服的力量,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她一样。
“买城池?”
王冲眼中一亮,陡的回过头来。虽然知道许绮琴后世是名闻天下的后勤女王,但是王冲也没有想到,她的脑洞这么大,居然能想到这种办法。在大唐,由于建筑方法的落后,一座城池的建设往往费时费力,在花费巨大的代价之后,往往还空有其表。
相比之下,王冲的钢铁之城看似耗费巨大,但是和同样面积的城池相比,由于节省了大量的工时,反而节省许多。最重要的是,钢铁之城的战争防御功能,是任何城池都无法比拟的。这恰恰是朝廷里的诸位大人理想中最需要的。
“其实不只是如此,既然你可以和身毒人谈判,成为他们在中土的独家代理商,那为什么不可以把同样的东西用在你的钢铁之城上?而如果你担心他们学走你的钢铁之城技术的话,也完全可以在建成之后,把整座城池的城墙用铁汁浇灌,焊成一体,再把图纸烧掉就可以了。西域人远没有汉人那么心灵手巧,就算得到图纸也不一定会用。而且没有那么庞大的钢铁产量支撑,同样知道了秘密也没有用。”
许绮琴裙裾轻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王冲身后。她的美眸中光波流转,透露出无穷的聪敏和智慧,更有一种洞察一切的深邃:
“……但是,西域不一样,这里地方贫瘠,很多地方都是岩石。你的钢铁之城在这里有很大的用场。另外西域诸国非常富有,各种宝石、珍珠、玛瑙不计其数,不管你开价多少,我相信他们都是会买的。不止如此,需要钢铁之城的不只是西域诸国,同样还包括身毒。货物交易并非一定得用黄金,你替他们建一座钢铁之城,来换取海德拉巴的乌兹钢,也完全可以。而且我相信他们也非常乐于接受,毕竟,我听说身毒可是经常受到其他诸国的攻击。这样你们的交易也能更加的长远。”
“哈哈,好!果然不愧是我们大唐的才女,未来的后勤女皇,一切就交给你来操作吧。”
王冲看着许绮琴,眼中越来越亮,到了最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时间慢慢过去,京师中发生的那一切,除了王冲和宋王之外,其他根本无人知晓。几天之后,夜幕时分,皇宫的西门,一道人影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带着几分醉意,从皇宫中走了出来。瘦长的身影被身后灯笼的照射下,在地面拉扯出老长的影子。
来,再来一杯!满上!再满上……
远远地,只听那人喃喃自语,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的清得话。如果仔细看去,就会看到那人戴着官帽,两颊酡红,明显是喝醉了。
下元节,来,大家敬殿下。
天气渐冷,街上行人渐少,往常熙熙攘攘的街道,只余三两个人在行走。不过尽管如此,街道两旁,家家户户却有滚滚的白色蒸汽冒出,蒸汽中,透出阵阵白菜包肉馅的香味。十月十五,下元节,乃是民间祭祀先贤祖先,以及三官大帝的日子。
到了这一天,民间所有的集市都会早早的结束,所有的百姓都会返回家中,吃白菜包肉的饺子,以及祭祀先贤。
咦,这不是左仆射杨大人吗?
突然一阵咕噜噜的马车声从耳边传来。街道上,那人醉醺醺的抬头打量了一眼,只见一辆紫幔锦纹的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身边。马车里车帘撩开,一个带着幞帽的中年人,从里面探出头来。
虽然一身便服,但是那人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股普通人没有的官威。
夏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杨潮打了个嗝,醉眼朦胧,一眼认了出来。
杨大人,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走走,大家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快上来吧!
夏晔书在马车里叫到。
杨潮醉醺醺,刚要拒绝,突然一只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拉上了马车。走,杨潮只听到耳中谁叫了一声,接着车轮转动,就往前开去了。
杨潮心中有些醉意,完全没有在意马车经过了哪里,又最后到了哪里,只记得,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将他从马车里挟了出来,一路带到了酒楼里面。
和外面街道上的寒冷不同,酒楼里热气腾腾,有如暖春一般。酒楼里,摆着一条条长长的,只有两尺四寸左右的桌子,桌子是用上好的檀木打造,刷了一层清漆,保持了檀木原来的上好纹理,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木质香味。
桌子的两旁,白色的雾气缭绕,一道道人影,或者戴着幞头,或者穿着便服,在桌旁随意的坐着。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酒食,杨潮进来的时候,众人显然已经喝了一会儿。他也没细看,在夏晔书的带领下,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一旁,早有人替他递上酒杯、筷子和盘子,又有人拿起酒壶替他斟了满满一杯。
杨大人,对不住,那边曹大人,张大人也来了,我去敬两杯酒。
耳中传来夏晔书熟悉的声音,似近似远,若有若无,杨潮哂然一笑,挥了挥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毫不在意。
去吧,去吧!
杨潮兴致正浓,加上酒楼里暖烘烘的,气氛正浓,听着耳中那些觥筹交错的声音,不自觉的受到了影响,索性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一个人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我跟你们说,那个四皇子也太放肆了,皇宫中明令禁止骑马,他居然把马骑到官道上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杨潮喝得正酣的时候,一个醉醺醺的声音突然从酒楼的另一个角落里传来,声音高亢无比,还透着阵阵的怨气。
四皇子?
杨潮打了个嗝,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个声音,好熟悉,他隐约有些印象,好像是司经局的某个小官。那人却依然在高谈阔论,骂骂咧咧。
皇子就了不起啊,皇子就瞧不起人啊!那马蹄看都不看,差点就踏在我身上!
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着酒嗝,看起来比杨潮醉的还要厉害。旁边似乎有人在劝他,但那人依然不依不饶,继续说着,浑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虽然说每个皇子都有可能继承大统,但是就凭他那样子,几辈子都不可能登上皇位,在皇宫里骑马,他以为自己是突厥人吗?呸!
嗡!
原本闹哄哄的酒楼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众人纷纷看向那名醉醺醺的官吏。
这到底是哪个官吏?也太放肆了。
杨潮听着那人的咒骂,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阵阵的恼火。
他脑海中遍寻记忆,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周埕,司经局的书记簿,一个绿豆芝麻大的小官,以前好像做到过户部的员外郎,但是后来在官场上一直郁郁不得志,从户部员外郎最后一路贬到了司经局书记簿,做了一个记录进出司经局官吏的小官。
然而,那个周埕似乎醉的很厉害,所有的郁郁不得志都借这个场合吼了出来。而且说话越来越过分。
宫中早有传言,四皇子身上有突厥人的血统,依我看他就是胡人的后代。在宫中骑马,还纵上官道,就凭这种德行,朝中内外,还有哪个傻子会拥护他?明天我就告诉皇上,让他永远都坐不上这个皇位!
周埕骂骂咧咧道。
放肆!
杨潮越听越气,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骂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司经局书记簿,在这里大言不惭,四皇子又岂是你能诋毁的吗?四皇子英明神武,凭什么做不了皇帝,你不拥护他,自有人拥护他,而且拥护他的人还大把大把。
杨潮越说越急,脸上醉意朦胧,越来越酡红,他声音一顿,端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
呸!有谁拥护他?就你杨潮吗?说得出来吗?说得出来吗?告诉你,四皇子就不配做皇子,更加没资格继承大统做皇帝!
周埕在那边骂道,声音比杨潮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