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零二章
而得到北斗大将哥舒翰薨殁的消息，最兴奋的莫过于近在咫尺的乌斯藏了。对于乌斯藏来说，这位北斗大将以及他在陇西建立的北斗城，就像一根剌一样，深深扎在了乌斯藏的脖颈上。
中原富庶，是鱼米之仓，对于乌斯藏来说，那里是乌斯藏的后备粮仓。
一代又一代，成百上千年，乌斯藏都习惯了牧马东下，去大唐劫掠一番，满载而回。而在哥舒翰的治理下，陇西比之以往任何时侯都要更加富庶，但是乌斯藏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只“肥羊”，却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成百上千年沿续下来的劫掠习惯，荡然无存。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那些北斗大将的缘故。
这并不是因为乌斯藏回心转意，或者是良心发现了，而是在付出了几十万铁骑性命的代价之后，学会的教训。
“帝相，好消息！大好消息！”
“哥舒翰死了，居然真的死了！”
……
一望无际的乌斯藏高原中央，一名铁骑一骑绝尘，驶入了王都之中。马背上，一名乌斯藏武将手中挥舞着一封卷起的信笺，兴奋的脸孔通红，一路冲入了王都大殿之中。
乌斯藏和大唐连年征战，特别是几场大型战争之后，几乎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如今北斗城的哥舒翰身死，这绝对是喜从天降，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收到这样的“大礼”。
“大相……”
那名乌斯藏武将刚刚跨过门槛，进入王都大殿的大厅，只是一眼，顿时怔住了。
大殿里，青烟袅袅，一名名武将罗列在那里，看起来其他人也同样得到了消息，而且比他更早进入这里。
只不过诡异的是，所有人都站在那里一片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这是……”
这名乌斯藏武将顿时呆住了，他的嘴唇张了张，然而还没说几个字，就被旁边的一名乌斯藏武将制止了。顺着他的目光，他一眼就看到了大殿上方，整个帝国最富有智慧，同时也最显赫的帝相大论钦陵安坐上方。他的一只手抵着眉心，眉头紧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整座大殿中，一片肃穆凝重，和他想像中的喜悦气氛截然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名乌斯藏武将不由怔住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传我命令！”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耳边响起。大殿上方，一直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大论钦陵终于开口说话了：
“即刻起，东部所有军队立即后撤三百里，同时升起白幡祭奠，另外，派王宫使者前往北斗城吊唁!”
“帝相？！”
听到大论钦陵的话，大殿中，一片哗然，最后赶到的那名乌斯藏武将，连带殿中所有的将领都是一脸错愕，很显然，大论钦陵的这道命令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
“帝相！哥舒翰可是我们的大仇！”
“这个家伙杀了我们多少人，我们难道还要去给他吊唁？！”
“帝相，我们现在应该趁机出兵，一路东下，拿下北斗城，现在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
大殿中，一名名乌斯藏武将激动不已。想过帝相一定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居然要后撤三百里去祭奠自己的仇人。
“我意已决，不必再争！”
大殿上，大论钦陵伸出一只手掌，只是一句话，就结束了所有的争论。
大殿内，所有的乌斯藏武将很快退去了，不管众人的反对有多激烈，心中又有多难以接受，但只要是大论钦陵的决定，便没有任何人敢于违抗。这么多年，这已经是所有人默守的规矩。
“帝相，这么好的机会，我们真的不趁势拿下北斗城吗？”
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就在所有人退去之后，大论钦陵身后的偏殿中，一道魁梧如同山峦般的身影从后方走了出来，正是雅觉隆系的大将军囊日颂天。
几场征战，乌斯藏帝国的大将折损严重，囊日颂天现在是乌斯藏硕果仅存的几位大将之一。这一次北斗大将哥舒翰突然身陨，囊日颂天连夜赶往王都，本来是来和大论钦陵一起商讨对策的。
只是大论钦陵的决定，就连他显然都没有预料得到。
“哥舒翰身死，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们乌斯藏下的手。”
大论钦陵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无比，在这场巨变中，他看得远比许多人都要深远得多。
“如果大唐现在示威，我会毫不犹豫下达出兵的命令，只可惜大唐现在实力尚存，而大唐京中的那位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虽然和大唐终有一战，但现在绝不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大论钦陵没有细说，但囊日颂天却知道他口中“大唐京中的那位”，便是那位天子门生，异域王王冲。
乌斯藏的两员大将先后折损在他的手中，而他的兵法之高，已经达到用兵如神的地步，这一点已经是天下公认，甚至连大食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有那个人在，我们确实无法轻举妄动，即便夺下北斗城，也会得不偿失，引来大唐的报复。”
囊日颂天沉默良久，终于涩声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乌斯藏现在确实承受不起另一场惨败。
“大唐皇宫中的那位终于出手了，这是一场大唐的内乱，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牵涉其中，只有坐观其变，甚至推波助澜，才能从中获利，大唐越乱，我们才能真正获得崛起的机会！”
大论钦陵沉声道。
囊日颂天怔了怔，仿佛明白了什么，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
“铛！”
钟声回荡，三日不绝，天下间最繁华、最热闹的大唐京师，一夕之间仿佛蒙上了一层静默的黑纱，气氛一片肃穆。
大唐京师的上空，乌云汇聚，天地间一片昏沉，散发着一股哀伤、压抑的味道。
北斗大将哥舒翰的毙薨，就像一块巨石一般，重重的压在整个帝国上空，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直到今日，依旧让人难以接受。
“扑棱棱！”
此时此刻，整座异域王府内灯火通明，一只只信鸽进进出出，然而气氛却是一片沉重。
整整三天，皇宫内的山河之钟接连响了三天，朝廷罢朝了三日，一张张黄榜贴满了京城各处，用了三天的时间，王冲终于相信了一件事，哥舒翰真的走了。
这个时代最顶尖，也最出类拔萃的大将之一真的死了！
“沙沙！”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王冲的思绪。
“王爷！”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雀手中握着一沓厚厚的谍报，恭恭敬敬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整个帝国承受着一阵阵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不管是落日行宫事件，还是北斗城的惊变，每一件事都刺激着所有人。特别是哥舒翰的陨落，更是让这个帝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震荡。
张雀带领着手下所有的斥候、探子，几乎是夜以继日的调查着整件事情，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事情的真相。
“查到了吗？”
窗台前，王冲的声音微带嘶哑，头也没回道。
“王爷，查到了！哥舒大将军是在六天前出事的，大概是晚上子时，事先并没有任何征兆，等到北斗军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不止如此……”
张雀说到此处，迟疑了一下，偷偷看了王冲一眼，接着道：
“除了哥舒大将军，北斗军薨殁的还有一十八位跟随哥舒大将军征战十余年，戎马一生的顶级将领，三十二位高层将领，以及不少中层将领！”
说到最后，张雀声音颤抖，心中沉重无比。
北斗军常年坐镇于陇西，之所以能够连番抵挡乌斯藏的进攻，成就以少胜多的不败神话，最关键的就是哥舒翰以及那些顶层将领。
如今哥舒翰薨殁，连那些顶层将领也折损殆尽，整个大军几乎是名存实亡，这对于帝国来说，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如果哥舒翰一个人出事也就罢了，再没有战事的情况下，居然连整个大军的高层将领也跟着死亡，整件事情蹊跷重重。
“朝廷那边怎么说？”
良久，房间里传出王冲的声音。
他双眸紧闭，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虽然脸上一片平静，但是任何人看到王冲此时的神情，都会知道，在他的心中酝酿着一团剧烈的风暴。
“朝廷之前公布的榜文，将事情压下，并没有提到哥舒大将军的死因，但是按照对内的说法，目前朝廷还在调查整件事情。哥舒大将军和那些北斗将领的死因非常蹊跷，如果不是实力极高的强者，是根本做不到的，按照朝廷的意思，目前的种种迹象应该是指向边方的各个帝国，只有他们才有动机和能力做到这点。”
张雀低下头沉声道。
房间里很快又恢复了寂静，良久，窗台前，王冲终于睁开眼，再次开口：
“张雀，告诉他们，把我的马牵来。我要去一趟北斗城！”
“王爷！”
张雀一听，陡的抬起头来。
北斗城的事情朝廷还在调查，张雀也没想到，王爷竟然会想到在这个时候前往北斗城。毕竟现在情形特殊，且不说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情，单单是京师之中，王爷才刚刚扳倒孔武，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整个朝廷还需要王冲去主持对抗大皇子。
特别是，因为落日行宫的事情，王爷已经受到朝廷的责难，大皇子更是以此作为借口，想要对王爷发难。如果王爷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师前往北斗城，很有可能被大皇子再次拿捏，以此攻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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