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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69.第六十九章 窥探

大蒿卫和安东卫、青州左卫一样, 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是京城东南门户之一。若是有失, 那中原腹地几万万的百姓就置于虎狼的脚爪之下。今日之行,每个人都知晓自己肩上重逾千斤的重担, 即便是两个娇娇女娃骑着马接连赶了大半天的路,也没有叫苦叫累。

沿途也有数个大小不一的村子, 大的有百十来户人家, 小的只不过三两户。很显然百姓们让倭人们吓得不轻, 看见有人骑马进村立刻就做鸟兽散了,好容易找到个耄耋老者才打听清楚了情况。

原来这群倭人只在大的村子逗留了几刻钟,稍事修整抢夺些粮食就立马上路了。可以看出来倭人前进时目标明确纪律分明, 并没有依照往日的惯例滞留在村庄中大肆烧杀掳掠。

虽然是恶劣天气寒风溯溯,但每个人心中都像揣了一盆火,血中象浸了酒, 恨不能马上与那群倭人正面相遇,直接拼个你死我活。这群强盗入侵他国内陆如入无人之地,除了倭人奸滑外,从侧面也可看出我中原海防之颓势。

裴青找了块背风的空地, 摊开羊皮地图, 细加端祥后指着一处说:“若我是倭人将领,经过长途跋涉后人疲马疲乏,今晚必定会选择在马道口歇息。这个地方地势高, 可攻可守, 而且前面二十里就是大蒿卫, 再好没有的一个据点了!”

众人一惊,此处离马道口不过五里路,原来己方距离敌方已经如此之近了。裴青起身走至马前,扯出几块粗布细细裹缠在马蹄子上,众军士忙跟着一起动手。

两女好奇地盯着看,裴青轻声解释道:“这就是兵书上所谓的马衔环,人含枚。那些倭人警觉性甚高,昨日在青州卫时,我就看见那些倭人都背着尺长的竹筒。那东西除了盛水之外,最重要的用途就是晚上睡觉时枕在脑后,可以作为夜间侦听的手段。”

骑在雪狮子上的魏琪击掌娇脆笑道:“我知道,我爹说过,这倭人就象地里的仓鼠一般,最是警戒心强的一族,他们那里的贵人还特地命人在自家院中埋上几口大缸,专门用来听远处有无马蹄声!”

魏琪说完心头一阵懊恼,却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临出门时父亲的叮嘱,让她凡事多看少说话。果然就见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军士齐齐向自己望来,连忙一个闪身躲至傅百善身后。

傅百善虽然看起来瘦弱,可是这一年来倒是长得甚快。家里头的两个大丫头荔枝和莲雾每个月都要将她的裙子放长一个边。荔枝还曾忧愁唠叨,姑娘老这么长什么时候是个头哇?好在姑娘个子虽高却骨肉匀肌肤细腻,加上曾姑姑的严训,行走坐卧都极有风仪,走在哪里都是招人眼的!

小姑娘身子高挑挺拔,文文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青松,如雪竹。穿着一身青布长身棉甲,掌宽的牛皮带堪堪卡在腰上,头带八瓣盔儿帽,更衬得她如漆的长眉英气十足,哪里有半分女儿家的娇态。

方知节在后面一阵挤眉弄眼,到今天他才知道身前这个水葱样的傅姑娘竟然是自家兄弟的小未婚妻。天哪,这真是老牛吃嫩草哇,难怪这么多年任是多少明媚女子示好,自家兄弟都是一副巍然不动如山的模样。

裴青面对兄弟的揶揄不为所意,主动上前一步为傅百善理好盔甲上的帽缨,轻声道:“莫怕,有时候人一紧张就喜欢出声喜欢不自觉地乱动,军中的人就往嘴里塞个木棍,或是草根什么的,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傅百善却是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一翻手心就见几根枯黄的草芯正正握在当中。这下几个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恰巧站在侧面的谢素卿只觉在雪光下那只手掌白得耀眼,恍若白玉雕琢好看得紧。

正晃神间就见一副大脸突兀地立在眼前,接着响起方知节切齿的耳语,“那是有主儿的花了,哥哥你快点把口水擦擦,叫人看见了不好!”

谢素卿啼笑皆非,才恍觉刚才的失态。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挥之不却。眼下大敌当前,怎么忽然分神在想这些东西?他伸出手笑着捶了对方的肩膀一下,算是将此事揭过去了。

众人脚程颇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悄悄摸到马道口的边沿上。马道口其实是个山垭囗,本来应该驻扎守军,但是卫所兵力向来吃紧,此处又距离大嵩卫颇近,都指挥使司衙门就作主将这里的驻军裁撤了。

裴青挥着雁翎刀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将路上横生的断枝利刺尽量小心地折断。这大概是一条猎手们才走的小路,最宽处也仅丈余,窄处只容马身经过。向上攀爬时,黑细韧长的荆棘从生,还不住地有小石子从坡陡石峭的地方滚落,好在天还没有黑透,不至于让人行走间一脚踏空。

等走过这段崎岖山路,气喘吁吁地众人停下来时,就发现竟然已经站在了马道口的侧后方,仅仅百余丈远就是倭人的驻地。又左右望了一眼下头的境况,才晓得这块地势选得极为巧妙,隐密宽敞整体呈凹形,竟然可以将倭人的举动尽收眼底,甚至连稍大些的话语都顺着风势传了过来。

就有同路的小旗由衷佩服道:“不知裴大人是怎么找到这条路的,我也算是青州本地人,从未晓得通往马道口还有这条隐蔽的小径。”

爬山爬得满头大汗的方知节有荣共焉地低声一笑,“咱们裴大人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么一个马道口的小岔路算什么,怕整个东南海防图都尽在他的脑中!”

伏趴在高处乱草丛里的裴青转头,向后面十几步远的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从怀中取出一支红绸包裹的单孔暸望镜,细细地观察起来。众人见了连忙收声,或是小心地安抚马匹,或是站在下方静等歇息。

裴青低头仔细地分辩着倭人的话语,结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过了半天后小心地退了下来,仔细选了个下风口,摊开地图轻声道:“他们正在安排明日如何进攻大嵩卫,哪些人负责进攻,哪些人负责断后,竟尽数落实到人头上,那头领还说——谁出了纰漏,谁就自去领死!”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倭人在战场上悍勇难挡,竟是以生死论处的,难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仅仅五十几个人就敢直面官军却毫不露怯。讲句不中听的话,这样一伙人的战斗力可直比我方数百人。所以这样团结分工明确的葺尔小国,就敢贸贸然远渡重洋直犯我中原。

戍时过后,倭人开始造锅吃饭,那饭食简陋无比,不过是一些饭团和酱菜,那头领面前也只多了条烤咸鱼,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吃过饭后,倭人们简单收拾了一番后就席地而卧。果不其然,个个都是枕着竹筒睡的。

方知节看得一阵呲牙,“难怪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看看这些倭人枕戈达旦的做派,再看看京中那些只知逗狗遛鹰捧戏子养外室的纨绔子弟,真该把他们拉来看看,这简直不能比!”

场中都是一阵静默,众军士大多出身穷苦,但是也看到过城中某些有钱人的做派,那是恨不得喝金咽银,恨不能把天下的钱财都搂耙到自家床底下。遇到修桥铺路与民众有益的义举,却个个都捂紧了钱袋子退得飞快。

裴青忍不住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方知节,不知道这位兄弟怎么好意思义愤填膺地呵斥他人“捧戏子养外室”的,那位养在谭坊甜水井巷子的曾淮秀姑娘不知道算不算外室?

方知节一个错眼后大概也是猛然想到此处,仰着脑袋双手合什悄悄告饶。

正在这时负责警戒的小旗轻嘘了一声,众人连忙屏声静气,就见远处摇摇晃晃地飘过来一盏小小的油灯。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高瘦之人半抱半扶着另外一个人。待越走越近了,眼看就要走到众人潜伏的地界时,才见那两人停了下来。坐在地上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另外一个站着的人低声“嗨依!嗨依!”地应着。

过得好一会儿,那个一直站着的人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天上的残月和地上油灯微弱的光线映在坐着的人煞白的脸上,不一会就见他身子一僵,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原来这竟是一个受伤颇重的人。又过了一刻钟,男人揩干净血迹,面向东方端正坐在石板上,开始用一种低沉悲怆的声音念起一首奇怪的韵律。

那人吟唱完之后动作利落地袒胸露腹,深吸一口气后拿起一把雪亮的短刀,在腹部横切一刀后,立即用刀向心窝刺入,再用力向下拉成十字形。想是痛得很了,那人在大冬天里冷汗直冒,却始终咬牙忍住痛苦不出一声。

半刻钟之后,就看见那人将短刀从腹部取出,暗红色的鲜血汹涌喷出,附近的雪地都被晕染得一片乌红。男人却毫不理会,极冷静极缓慢地把短刀整整齐齐地搁在右手边,然后双膝合拢向前作俯伏状。

天冷风利如刀,不一会工夫这人的身子就僵直了,半掩在鹅毛似的大雪里再未动弹过。

70.第七 十 章 惊呼

山谷里安静得叫人发慌, 只余大雪落下时的索索轻响, 点点寒气从脚底慢慢渗入奔腾的血管里, 渐渐地冷透了人的整个躯体。

半响之后,粗通倭语的裴青才扭头向大家低声解释道:“那人念的是一首倭国的俳句——桫椤双树的花色,昭示着盛衰无常的道理。骄者难久,宛如风中之尘,盛者必衰, 恰似一场春梦。人生五十年,如梦似幻, 下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裴青面色有些难看地阐述自己的看法,“……这人早已伤重濒死, 为了不拖累队伍就选择在这块僻静地方剖腹自尽!”

匍匐在草丛雪堆当中的众人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血淋淋的武士切腹自杀的场面, 都是背上寒毛直竖牙齿一阵轻颤。这位切腹者不但死志坚强固执礼仪, 还能超脱生死,实在当得起硬汉的称呼,但是这种视死如归的狠辣和漠然也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一贯吊儿郎当的方知节抺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风拂过时就感到后心一阵发凉, 却是后背上也惊出了一层冷汗。他靠在草垛子上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可怕的倭人!可怕的倭国!”

裴青肃声轻斥道:“胡说什么?要知道慷慨赴死易, 从容就义难!古有司马迁为了完成《史记》巨著,不得不隐忍苟活,还自言——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 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 虽被万戮岂有悔哉!”

见方知节面有讪色, 裴青语气渐缓,知道万不能让众人在此时失去斗志,继续处于萎靡惊恐的状态,“前些日子我在青州的酒楼茶肆曾听名家传唱的《苏武牧羊》,词曲都写得甚好,不知兄弟们听过吗?苏武留胡节不辱!转眼北风吹,雁群汉关飞。白发娘,盼儿归,红妆守空帏。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任海枯石烂,大节定不亏,终教匈奴惊心碎胆共服汉德威。”

时断时续的旋律浅浅地萦绕在场中,谢素卿笑着打圆场道:“诸君都是气节英雄,前面就是豺狼虎豹,我们为阻止他们的恶行不惜以身犯险,不是英雄又是什么!”

方知节嘿嘿一笑,掩却惭色缩了缩身子小心地伸头探看下面的动静。

远处又传来砌碴砌碴的脚步声,就见先前离去的那个倭人返转回来,蹲在那剖腹自尽的死者尸体面前扯着嗓子哀嚎了几声后,就拿起长刀挖了个浅坑将人埋了,这才哀泣不已的回头走了。

“咿呀!”

正当裴青等人暗松一口气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

已经走远的高瘦倭人警觉地回过头来,手里的长刀闪烁着沁人的寒利。山岭周围一片寂静,连风将雪吹落砸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那人持了长刀,缓缓向前移动,草鞋踏在枯枝上,发出细细的噼啪声。

突然一只鸟雀从洼处扑腾过来,凄厉地叫了几声后栖在一截嶙峋的枝干上。那鸟体型颇大,似鸦非鸦,眼似珍珠项部呈白色,头部腹部为黑色,竟是一只出来觅食的山老鸹。要不是它刚才飞起来过,人人都要忽略了树上还盘踞着这么一只大鸟。

倭人收了长刀,低声咒骂了几句,拿起雪团投掷了过去,那山老鸹扑腾着黑翅膀遁入了黑暗当中。那倭人跺了跺脚,气冲冲地走远了。也是,任谁半夜三更碰见预示死亡和灾祸的山老鸹,心情都不会舒服,看来倭人和汉人的某些忌讳之处倒是一样的。

魏琪动了动身子正想开口说话,就见裴青双手一按示意安静。

稍等片刻之后,那暗处当中就出来一个黑影,竟然是去而复返的高瘦倭人。众人都惊愕不已,谁都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如此狡诈,竟是假装远去,却躲在暗处不动悄悄窥视,想是先前那声貌似女子的惊呼声终究还是引起了他的怀疑。

倭人举着长刀左右劈砍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动静,才靠了一根矮矮的树木坐下。大概想到了什么,又站起身走到埋葬切腹者的浅坑前,左右搜寻一番后,在草丛当中找到一把短刀,细细地擦拭一番后插在自己的腰上,这才慢腾腾地走了。

这回方知节非常确切地等人走远了,才敢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从今往后本大爷再不敢打鸟吃了,今日这位鸟大爷救了我们一命。要是现在惊动那些倭人,咱们这几个可招架不住!”

说完回头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魏琪和傅百善,才终于苦笑道:“姑奶奶们行行好,这可是行军打仗,不管看见什么骇人的东西,可不要再乱出声了,下回可不见得恰好有只山老鸹出来救咱们!”

两女沉默地对望一眼后,齐齐点头。

遥远的天际线已经开始泛白,裴青招呼众人开始抓紧时间休息。傅百善裹紧了身上有些单薄的棉甲,忽然感到肩上一重,就看见裴青将一件厚重的羊毛大氅围紧至了下巴。大氅应该是他惯常穿用的,还带着一种他身上的松柏清冽香。

“七符哥,刚才我没有发出声音,那个叫声不是我!我问了魏琪,也绝不是她!”傅百善几乎是触碰着男人的耳边,压着嗓子低低地说道。

裴青莞尔一笑,下颌上冷硬的线条立刻柔和下来。

小姑娘柔软的发丝轻拂在面颊上,有一股甜腻的芬芳随着她的呼吸热热地袭来。趁着夜色幽暗,他将小姑娘的纤手抓在掌心摩挲,心里漫不经心地想着:这手怎么这么小?一边听着小姑娘有些急切的解释,一边慢慢地将那手举在嘴边,鬼使神差地亲了一口。

“啵!”

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傅百善几乎立刻就呆了,脸上热得像是要沸腾。她从未想过生性肃穆严谨的七符哥会做出这般——这般轻佻的动作。手背上那种柔软的触感仿佛挥之不去,总觉得有热辣辣的实质般的东西一直存在。

仗着习练过夜间视物,裴青清晰地看到小姑娘羞愤得恨不能立时跳脚而去,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为难人了。浅浅攀住佳人单薄的肩膀,几乎耳语般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发出声音,那个叫声也不是你!”

虽然相隔许久,但是两人在广州时几乎是朝夕相处了整整三年,可以说对彼此的性子是了如指掌。珍哥从小就稳重,遇事从不惊慌失措,怎么会在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如此沉不住气?魏琪自小长在军营,向来胆子就大,又拜在吴夫人的门下习练毒技,寻常毒物在她眼里看着比人都亲,也不会是她!

冬季海边的山上风大得很,裴青将心爱的姑娘遮挡在背后处,那手却依旧没有松开。暗沉的夜色里,他一双细长的眼眸微微眯了眯,那声几乎惊动了倭人的惊呼既然不是珍哥和魏琪发出的,那么到底是谁发出的?

是无意?还是有意?

想是方才山坡上的一番动作终究惊动了正在休憩的倭人,陆续有人起身在空地上逡巡走动。那头领也裹了毯子站在火旁大声地喝问,也不知高瘦的倭人答了些什么话,裴青在单孔暸望镜里可以看到倭人头领往这边沉沉地望了一眼,转身大喝了一声。片刻工夫,就见倭人们齐齐站起来开始收拾包裹。

魏琪捶了一下雪地,“可惜了,这伙人马上就要开拔了,要是能在这里了结他们多好!”

方知节这一路上最喜欢和她抬杠,轻声笑道:“对,把这些人赶做一堆,把你那些心爱的小玩意儿一放,保管个个死得不能再死!”

谢素卿好奇问道:“什么心爱的小玩意儿?”

魏琪抬手推开几乎蒙住她面颊的头盔,慧黠一笑,“就是女孩子们最喜欢的小玩意儿啊!头上戴的,腰上缠的,红的绿的好看的,还能有什么?”

倭人们已经开始离开了,队伍正好要经过众人潜伏地点。裴青实在有些手痒,扭头问道:“小……师妹能否将那倭人头领拿下?”

傅百善摇摇头:“这里正好处在垭口上,风向不定,我并没有太大把握。虽然可以一试,但是我怕惊动旁人,到时候一窝风地涌过来,我们这几个人就不好走脱了!”

谢素卿心思立刻从魏琪的心爱玩意离开,惊叹道:“傅姑娘竟然神技若此吗?如果在风向一定的情况下,就能射中敌寇吗?”

傅百善回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距离,肯定地回答道:“可以!”

方知节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众人都是经历过诸多战事的,弓箭更是用得娴熟,但是即便这样也不敢在距离大约五十丈远的地方挽弓射箭。想了一下,他颠颠地提醒道:“妹子,那些倭人个个身负蛮力,先前在进攻青州左卫时竟然可以徒手接住我们射出去的箭!”

傅百善嫣然一笑道:“裴大哥已经跟我说过了!”

方知节白了裴青一眼,心道这么丢脸的事,你竟然早就跟人家小妹子说了,那还有我们什么事?但是看到傅家小姑娘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心底里深深隐藏的那丝对于倭人的惶恐畏惧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一些。想来惧怕超过了极限,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寅时末,正是百姓在梦乡里熟睡的时候,几十个穿着并不整齐的倭人却动作划一地骑在马上,向着大嵩卫进发。裴青等人伏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虽然早已通知了卫所有敌来犯,可是每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战役该怎么上演?

是豺狼入了羊群,还是羔羊落入了虎口?

71.第七十一章 屠戮

大嵩卫城全部用两尺见方的青砖铺就, 是历任指挥使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陆续筑成。建造甚为坚固,领中、前、后三千户所, 周长八里,高一丈九尺, 厚一丈五尺,护城池阔八尺深一丈。

卫城共四门, 东曰永安, 西曰宁德, 南曰迎恩,北曰翊清,并楼铺二十八座, 瞭望塔十二座。几十年的水磨工夫下来,早就是铜墙铁壁一般的所在,是东南海防的重要犄角。

叫众人措手未及的是, 倭人一行竟然没有按照大家事先设想的那样直面大嵩卫主城池。前面探路的小旗一脸的惶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悄无声息地失去了倭人的所有踪迹,这是他从军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失误!

裴青从瞭望镜里打量着远处依然平静如水的大嵩卫。

城池上的旌旗矗立,兵士们穿着齐膝窄袖的鸳鸯战袄, 精神奕奕地佩刀持戟, 却丝毫没有敌人来犯的迹象。他举手阻止了小旗的解释,沉声道:“战场上本就是瞬息万变,我只顾着想早日将敌酋拿下, 却没想到这些倭人如此狡诈。是我大意了不能全然怪你, 我们是在李家沱附近没了倭人的踪迹是吗?”

小旗双手抱拳躬身应是。

裴青取出地图, 指着图上一角道:“李家沱向东是石人泊,向西是羊角泮。这两处都是兵力较弱的兵寨,不过石人泊更靠近海阳所,袭击的话不过半天工夫,援兵必达。羊角泮则是孤悬在整个海防线的西南角,左右都无援手支撑。而且据我所知,羊角泮兵寨上个月补充了一次粮食,大约有两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