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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芸生看着桌上的东西,不消打开,便知里面的东西有多贵重。吉烟见她样子,捂嘴笑道:“看傻了吧你,这些都是你该得的,不然还不知道六少爷这回有多危险呢。好了我还有差事呢,这些东西你好好收着,够你一辈子用了。老太君也说了,天色晚了不用急着去谢恩。”

芸生送走了吉烟,刚摸着桌上的东西想打开看看,屋子外面便又来了一堆人,打头的便是青葙,她身后也是跟着一堆捧着东西的丫鬟婆子。芸生见她脸色不好,便连忙上前行礼,“青葙姐姐怎么亲自来了?”

青葙看了她一眼,脸色表情依旧冷冰冰的,“我哪里担得起你一声姐姐。”她指了一下身后的东西,“喏,这些都是夫人赏你的,好好收着吧。”

“奴婢这就去谢恩。”

“可别!”青葙冷笑了一声,“世子和四少爷都在夫人处用饭呢,你过去没的碍人眼。”

芸生莫名受了青葙一阵冷嘲热讽,不知道哪里招惹到她了,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和她起冲突,“是,多谢青葙姐姐提醒。”

青葙也没答话,扭头便走了出去,正好与急匆匆赶来的一个丫鬟迎面撞上。“夕月,你来这里做什么?”

夕月见了青葙,正准备行礼,青葙一把扶住了她,“可是四少爷吩咐你来的?”夕月是四少爷身边的丫头,青葙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盒,心情不是滋味。

“四少爷说芸生姑娘救六少爷有功,赏了姑娘这个呢。”

“夫人和老太君已经给了那样多的赏赐了,她两辈子都用不完,四少爷何必多此一举呢。”青葙再仔细看了看那个盒子,其精致程度就已经是平日里难得一见了,“让我看看四少爷赏了什么东西,怕也是平日里赏给小丫头们的小玩意儿。”

“是呢。”夕月笑着说道,“也就是一个小镯子,我觉着.....”夕月没再说下去,因为她看见青葙脸色突变,直愣愣地瞪着那盒子里的镯子不说话。那镯子粗粗看来,只是一只赤金点翠的,但夕月不识货青葙可是识货的,这是去年皇上赏下来,侯爷给了夫人,夫人可宝贝了,都不舍得拿出来带,因为那上面镶的翠看着普通,却是西域进贡的,好几十年才出来一点,今年年初四少爷在夫人那里磨了好久才讨了去,竟没想到......

“不过是只普通的镯子罢了。”青葙做漫不经心的样子,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灰,“你赶紧送过去吧。”

夕月笑着应了一声,在走到青葙身后便立即换了副神色,本带笑的眉眼浮上了不屑,冷冷笑了一声,“那眼睛都快比兔子红了。”

芸生还没来得及将屋子里两拨赏赐收好,又迎来了夕月,不过这次却只有她一个人。“不知这位姐姐是?”

“我是四少爷身边的夕月。”她打量了屋子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大箱小箱的赏赐上,“姑娘今儿得了很多赏赐吧。”

一听是四少爷身边的人,芸生心里有一股隐隐地不安。夕月又继续说道:“不过四少爷说了,老太君和夫人一定是赏了许多,但他作为六少爷的哥哥,也是要有所表示的,这不,就派我送了这个来。”说完便将盒子塞到了芸生手里,芸生打开一看,见只是个普通镯子,这才松了口气,不想这一番表情变化都被夕月看在了眼里,还以为她是对四少爷送的东西感到失望呢。“妹妹你可别小瞧这镯子,这可是去年西域的贡品呢。不说这做工,就单说这翡翠,也是好几十年才出一点呢。”

芸生一惊,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不敢收的。”

夕月轻笑,“这对咱们四少爷来说,算不得什么,就是一片心意而已,老太君和夫人送的东西可也是珍贵地很呢。”

心意......芸生被这两个字惊得一阵心发凉,“本来我就只做了分内的事,老太君和夫人赏了这么多东西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怎么还能收四少爷的东西呢,姐姐帮我送回去吧。”

“妹妹你再这样可就是不把四少爷放在眼里了。”夕月本有些生气,但想到芸生这也是安分的表现,便又放松了语气,“四少爷这是看得起你,你该感恩才是,别像前儿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呢。”

听她提起碧云和红杏,芸生确实心有余悸,知道这侯府里主子掌握了所以生杀大权,是由不得她们按着自己想法来的,“那麻烦姐姐替我谢谢四少爷了。”

“哎哟妹妹你这是在逗乐呢!”夕月爽朗地笑道,“四少爷赏你东西你不亲自去谢恩这像什么话!”

☆、张姨娘

亲自去?芸生一想到今天四少爷流连在自己身边的目光便开始惧怕,若真是被看上了,幸运一点,做了妾,以后肯定会活在四少爷正妻的阴影下,若是不幸,夫人根本就容不得她,她怕是会比碧云和红杏死得还冤。

“我真是糊涂了,谢谢姐姐提醒。”芸生咬咬牙说道,“我去夫人房里谢了恩就来四少爷院子里谢恩。”

“这会儿四少爷在夫人屋子里用晚膳呢。”夕月眨了眨眼睛,一脸狡黠,“你等少爷走了再去夫人屋子里,待会儿就来咱们云志院。”

芸生硬着头皮答应了,但心里却是一阵恶寒,一想到单独去四少爷那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所以夕月一走,芸生还是紧跟着去了夫人屋子里,到了夫人那里,一起谢了恩便不用再单独过去,那时候四少爷便也没得说了。只是一踏进去,却不想四少爷已经不在了,只有夫人和世子在用晚饭。

“奴婢给夫人请安,给世子请安。”

夫人抬眼看了看她,笑着说道:“起来吧。”

芸生起身后退了几步,说道:“奴婢是特地来谢恩的,本是做了分内之事,却得了夫人那么多得赏赐,奴婢实在羞愧。”

“都是你该得的。”夫人亲自给世子盛了一碗汤,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下去吧。”

芸生点点头,正要下去,不料世子却叫住了她,“这就是今天救了六弟的丫头?”他的目光打量过来,清澈明亮,与四少爷带着欲望的眼神完全不同。

“可不就是她,前几天还想了些法子治了你五妹的毛病呢,你是没见着吧,你五妹最近气色好了很多呢。”夫人笑着说道,“连老太君也夸她聪慧呢。”

夫人话说到这里便止住了,世子也没再问,只埋头吃饭,期间不停咳嗽,夫人心疼拍着他的脊背,“怪了,叫青葙去送东西,送到现在人家受赏的人都来了她还没回来。”

“许是什么事情耽误了......”

芸生见没自己的事了,便退了下去,想着今天夕月的话,看来还是逃不过了,便快步往四少爷住的云志院走去。

侯府的路本铺得平坦,但芸生依旧磕绊了好几次,离云志院越近便越心虚,万一四少爷来个霸王硬上弓怎么办......自己会不会变成电视里的炮灰就这样香消玉殒?或者万一四少爷其实对她没想法,就是逗她玩?这样想着想着,芸生已经走到了云志院的中堂外面,小厮说四少爷在书房,她便往书房去了。站在书房外面,芸生做好了心里准备,要是四少爷敢怎么样,她就......她就......她也不敢怎么样。

门突然打开了,芸生紧张地埋下了头,却见一双青色绣花鞋出现在了面前。

“你怎么来了?”耳边响起青葙依旧冷冰的声音,芸生虽好奇她怎么会在这儿,但好歹也松了口气,“奴婢来四少爷处谢恩的。”

“谢恩?”青葙语调一下子高了一些,她眼神里突然透露出一丝戒备,生硬地说道,“四少爷现在不方便,我替你回一声,你便不用进去了,反正四少爷也没放在心上。”

芸生一听,如获大释一般应了一声,“那就麻烦青葙姐姐了。”

青葙见她欢快离去的样子,有些迷惑,不知她这是个什么意思,转身便又往屋子里走去。四少爷一看青葙进来,便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青葙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但也硬着头皮说道:“刚才有个妹妹来谢恩,我进来帮她带个话。”

话音刚落,青葙已经看见四少爷风一般跑了出去,她一跺脚,立马追了上去,到了书房外面,见只有几个丫鬟小厮在,这才松了口气,幸好芸生已经没了人影了。

“人呢?”

“夫人那里还有她的差事,我便让她先回了。”

四少爷转了身回来,看也没看青葙一眼,绕过她往屋里走去,“那你没差事吗?还在这里干什么?”

青葙心里一阵失落,但想起夫人之前告诉自己的,一咬牙,又追了进去,“四少爷!”

四少爷心里烦闷,也没搭理,直接进了自己内间,叫了自己平日里喜爱的丫鬟给自己唱小曲儿,连着听了几曲,却觉得心中愈发烦闷,便挥手让她下去,叫了小厮阿丘进来,“你去打听打听,叫芸生那丫鬟,平日里不是在夫人院子里当差吗?怎么去夫人处请安时总见不到她?她平日里是做什么差事的?”

阿丘应了一声,便小跑了出去。刚好追上了往齐悦轩赶回去的青葙,阿丘心里一阵纳闷,少爷刚才怎么不直接问青葙呢?青葙最是了解夫人院子里的情况了。

“青葙姐姐!”

“怎么?”青葙回头一看是四少爷身边的阿丘,便以为是四少爷派他来叫回自己的,不由得喜笑颜开,“四少爷派你来的?”

“姑娘就是料事如神。”阿丘搓了搓手,说道,“四少爷叫我打听打听,夫人院子里那芸生姑娘平日都是做什么差事的,我想着姐姐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问姐姐不就是最好的嘛,哎!青葙姐姐!青葙姐姐!”阿丘见青葙扭头就走,不知自己刚才是哪里得罪了她,一头雾水,挠了挠脑袋,只能去找别人打听了。

“夫人!”青葙气冲冲地回了齐悦轩,见世子已经走了,只有夫人一人在屋子里,便有些肆无忌惮了,“看来四少爷这回可真是惦记上那丫头了。”

“那小子惦记上的丫头还少了吗?”夫人倒是漫不经心的,她知道,自打昀儿第一次见到芸生,以他的风流性子,铁定就惦记上了,但他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收敛着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也是因为他到底还算了解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意思,“倒是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我去了四少爷那里。”青葙想起来,又是一阵气愤与惧怕,气愤的是四少爷竟然将那样惦记着那丫头,竟私底下赏了夫人都珍视得不得了的东西,惧怕的是芸生比以往与四少爷厮混过得任何丫头都要美貌,别说侯府了,就算是放眼着京城,都能算上顶尖的美人,要是四少爷真的强行将她要了去,那以后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四少爷竟将您去年得的那西域进贡的镯子赏了芸生!”

侯夫人一听,立马惊诧地抬头,“他赏芸生做什么?”

“说是赏她救了六少爷呢。”

“该赏的我与老太君都赏了,他掺和做什么。”侯夫人烦闷地拍拍桌子,又说道,“罢了,芸生在我眼皮子地下,昀儿也做不出什么。”

青葙见侯夫人是这个态度,便有些着急,夫人明明最怕自己儿子身边有这样貌美的丫鬟,沉迷美色还如何考取功名,可如今却又不下狠手,“刚才四少爷又派人去打听芸生了呢,夫人,以我见,芸生那丫头在咱们侯府早晚是个祸害,不过早早撵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呢。”

“犯不着,到底也是救了六少爷一命。”侯夫人叹了口气,“昀儿也太不争气了,什么时候才能收心好好读书呢!眼见老三这都要回来了,他还是这样游手好闲的,真是叫人不省心!”

“四少爷还小呢。”

“还小?”侯夫人一阵烦闷,连连叹气,“老三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千牛备身了!”

青葙顿了顿,看着侯夫人脸色不太好,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四少爷孩子心性,身边就是缺个知心人。”

“你看老三身边也没个女人,人家怎么就那么出息?”侯夫人拍着自己胸口,恨不得将四少爷纠出来好好骂一顿,可终究不舍得。末了,她余光瞟见了青葙,便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个细心的人,这就几天,我就安排你去昀儿身边,你可得好好服侍他,最好让他就此收了心,好好读书,待他弱冠之后娶了媳妇,你自然就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姨娘。”

青葙得到了夫人的准话,可算是放了心。只是想想芸生,刚落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只要芸生在侯府一天,对她就始终是个威胁。

又是一日阴雨天,连绵不断的小雨让整个侯府都笼上了一阵阴霾。

昨天夫人吩咐了下来,芸生不再做洒扫的差事儿,而是在夫人屋子里做二等丫鬟,只是依旧不能进内间。芸生此时见天气阴冷,整个人也有些没有精神,可就在这时,看见远远一抹紫色身影走了过来,再细看,那人穿着鹅黄色撒花烟罗衫,外面却穿了一件锦缎紫红提花褙子,一头浓密的黑发上戴了一支凤尾金步摇,嫩白的耳垂上挂了一对镶金红宝石耳环,乍一看,穿得太招摇了......芸生心里已经明白,这便是侯爷的张姨娘了。

芸生向张姨娘见礼后,向屋内说道:“夫人,张姨娘来了。”

侯夫人向来不喜人多,身边服侍的人也不多,但都是娘家带过来的家生子,再没有比这样的丫鬟更衷心的了。今日青葙又去了四少爷院子里,夫人虽知道,但也默许了,便只有燕脂在屋子内服侍。侯夫人刚起,在燕脂和张妈妈的服侍下,叫张姨娘进来了。张姨娘是侯爷前几年纳的妾,为侯爷生了一个儿子,而且凭着一副好皮囊与一张甜嘴儿,这几年一直盛宠不衰,但好在她还算安生,从未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妾身听说今儿六少爷出了事,便来看看。”张姨娘一双美目望向侯夫人,眼里尽是担忧,“想必已经脱险了吧?”

“无碍了。”侯夫人本是淡淡地表情,但一想到自己小儿子今日的惊险情况,便有些后怕,“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

张姨娘也拍了拍胸口,“没事儿就好,不然侯爷得心疼死。”

“说起来,你最近怎么瘦了这样多?”侯夫人看着张姨娘的尖下巴,问道。

“哎......”张姨娘也是一阵叹气,“妾身最近身子不爽利,下午觉得冷,总叫把门窗给关上,可到了晚上,又觉得热,还咳嗽个不停!”

“可叫大夫瞧了?”

“瞧了!”张姨娘接过芸生端上来的茶,说道:“也开了药了,只是夫人您也知道,我素来最怕喝药,勉强我服药也是伤了我的胃气。”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呀......”侯夫人叹气,见芸生正要退出去,想到老太君也曾不爱喝药,是她想了办法克服的,便一时兴起,问道,“芸生,你可有法子?”

☆、甘麦大枣汤

“恩?”被冷不丁一问,芸生看着侯夫人和张姨娘都看着自己,这才缓过神来。法子她确实有,刚才她就是听着张姨娘的病症心里有了计较这才走了神的。“姨娘夜间是否还盗汗口干?且两胁下疼痛?”

张姨娘诧异地看着芸生,“是这么回事。”又问侯夫人,“夫人,这丫头是?”

“这就是前些日子救了六少爷的丫头。”侯夫人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姨娘的病?”

芸生点点头,“姨娘这是二阳之病发心脾的症候。”

“对对!”张姨娘一合手掌,说道,“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侯夫人挑眉看了看芸生,问道:“怎么?你还真的懂医术?”

“进府之前祖父曾教过一些,略懂皮毛罢了。”芸生见侯夫人神色如常,便继续说道,“姨娘若是喝不下药,便可试试奴婢的方子,将用甘草、小麦、红枣、藕四味药煮成汤喝,味甘不苦,姨娘喝起来一定不会难受。”

“哦?”张姨娘一听便有些感兴趣,“这四样东西也能治病?”

“这是民间常用的甘麦大枣汤,红枣补血开胃,藕舒解忧郁、愉悦情志,甘草和小麦又都是益气养血之物,四味药放在一起,最能滋润燥结,柔缓情绪。”

张姨娘一听便笑了,“夫人您身边的丫头可真是藏龙卧虎啊,我回去得试试这什么甘麦大枣汤。”

侯夫人看了芸生一眼,暗道平日里竟没看出来她还真有些本事,“小丫头胡言乱语别作数。”

“哪里是胡言乱语,我看夫人身边的丫鬟厉害着呢!”张姨娘毫不在意地向芸生挥挥手,“你还会些什么呀?”

“这丫头会的多着呢!”众人闻声,皆站了起来,迎接在吉烟和五小姐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的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