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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事不单行(五八)

“闭嘴!”太康帝悖然大怒,额上青筋卉起。

萧绝身姿笔挺,慷慨激昂地道:“我泱泱大齐,难道还能被她一个女流之辈倾覆了去?她既嫁入了萧家,就是萧家人。她要敢谋反,我第一个就不放过她!皇上不信她,难道连萧家也不信了?何况,顾洐之谋反查无实据,本是子虚乌有之事!如今皇上却因为这个原因,要我放弃阿蘅,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让我如何服气?”

太康帝气得发抖,四面环视,瞅见张炜抱在怀中的尚方宝剑,一把抢过来,指着他的脖子:“大胆!你就不怕朕一剑砍了你的脑袋!”

张炜吓得缩起了肩,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萧绝昂着头,冷冷地盯着太康帝,看也不看随时能把他脖子砍断的宝剑一眼,倔强地冷笑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若真觉得我大逆不道,罪无可恕,那就砍吧!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榛”

“你别以为朕当真舍不得杀你!”太康帝瞪着他,气得直哆嗦。

张炜壮着胆子,细声细气地劝:“世子爷,您就体谅一下皇上的苦心,给皇上认个错吧~”

“我说的全是实话,何错之有?”萧绝一脸倔强,黑曜石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满满的全是失望:“我原以为,皇上是个明君,明是非,辩忠奸。却不料原来您也是个俗人,只喜阿谀奉承之语,容不得半句逆耳忠言!益”

听听,这是为人臣子说的话吗?

只差没有指着皇上的鼻子骂“昏君”了!

张炜心惊胆颤,恨不能拿抹布堵上他这张惹是生非的嘴!

萧绝却闭起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摆出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引颈就戮。

太康帝怒极反笑:“好,骂得好!”

呛地一声拔剑出鞘:“你既然悍不畏死,朕就成全你!”

张炜见势不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太康帝的双腿:“万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偏偏赶在这混世魔王犯浑的时候当差!

万岁爷现在气头上,一怒之下斩了萧绝不要紧,回头消了气,醒过神指定会后悔不迭。到时还不得怪他阻止不力,要揭他的皮啊?

就算皇上不追究,穆王爷也饶不了他啊!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二十年才盼回这根独苗苗,结果领回家不到一天,就被万岁爷给咔嚓了。这要他如何交待?

这事传了出去,圣上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别人不会说世子爷嚣张跋扈自己找死,只会说穆王功高震主,皇上妒贤嫉能,容不下忠良之后……

萧绝抬起一脚,将张炜踹了个大跟斗:“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罗皂什么,动手吧!”

太康帝哭笑不得,咣当一声将剑掼在地上:“朕看错了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弃君臣之义,骨血亲情于不顾!真真愚不可及!”

张炜急忙抱着剑,连滚带爬地退到了角落。

“话不是这样说,”萧绝反驳:“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未成何以谈其他?”

“天底下,莫非只她一个女人?”太康帝怒其不争,喝道:“没了她,你还能一辈子打光棍不成?”

“还真让皇上说对了!”萧绝立刻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萧绝此生,非杜蘅不娶!”

“……”太康帝哑然。

“皇上若是忍心看我萧家绝后,只管继续反对。”

太康帝:“……”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你萧家绝后,干朕屁事,居然反过来威胁朕?!

萧绝耸耸肩:“我无所谓。”

顿了顿,又沉不住气,问:“你到底赐不赐婚?”

太康帝给他气得笑起来:“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终身不娶也无所谓?”

萧绝挑眉:“我不也是被皇上逼的么,有头发谁愿意当秃子!”

“……”

“成不成,您倒是给句话!”他大爷还不耐烦起来了!

太康帝没好气地喝道:“光催朕有什么用?人家杜蘅压根就瞧不上你!”

“皇上的意思,只要阿蘅同意嫁,您就不再反对,是不是?”萧绝一听他语气松动,立刻揪住了不放,逼着他表态。

“先追到了再说!”太康帝没办法,只好含糊其词。

萧绝眼睛一亮,倒头就拜:“臣遵旨!”

“朕说什么了,你就胡乱遵旨?”太康帝心中一凛,生出不好的预感。

“您方才不是说追到了再说么?”萧绝睁着无辜的眼睛,大刺刺地道:“今天起,臣就是奉旨追妻了!”

太康帝瞪着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憋得差点吐血。

颤抖着手指着他,半天迸出一句:“滚!给朕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萧绝咧着嘴一笑,倏地一下消失不见:“臣滚了,皇上保重!”

太康帝愕然,半晌,哑然失笑:“兔崽子!”

漫天大雪中,一顶墨绿的暖轿,悄无声息地停在鹤年堂外。

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腰板挺得笔直,迈开大步走进了大堂。

坐诊的是蔡田,见有客人进门,忙起身迎了上去:“客官需要什么?”

“二小姐在家吗?”萧昆冷睨他一眼,劈头就问。

蔡田一愣,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气势不凡,走路更是虎虎生风,不敢怠慢,躬了身问:“您是……”

“我们老爷慕二小姐的名,想请她扶脉。”萧昆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蔡田一听,如此人物居然是个下人,态度越发恭敬:“不知贵上如何称呼?二小姐问起,也好做答。”

萧昆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名贴递了过去。

蔡田接在手里,不敢打开,叫了药店的伙计过来,吩咐他进去报信。

字斟句酌地道:“请客官在此稍候片刻,小人这就打发伙计去回禀二小姐。只是,她平日并不接诊,是否答应,却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嗯。”萧昆见他不卑不亢,说话得体,暗暗点头。

看样子,二小姐驭下还算有方,日后真嫁了世子爷,成了穆王府的当家主母,亦不至茫无头绪,束手无策。

蔡田便请他入内看茶。萧昆笑而不语,转身出了鹤年堂,冒着凛冽的寒风,垂着手立在暖轿之旁,很快被漫天的飞雪落得一头一脸的白,他却巍然不动。

蔡田心中凛然。

很快,杜蘅亲自来了鹤年堂,直接走到暖轿旁,略带不悦地对萧昆道:“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王爷的身子不宜吹风,怎么拣了这样的天气出门?”

萧昆老脸一红,张了张嘴想要辩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我糊涂。”

轿夫惊得眼睛都瞠圆了。

杜蘅越过他,隔着轿帘对着轿内行了一礼:“杜蘅给王爷请安。”

“嗯。”萧乾轻哼一声。

杜蘅不以为杵,吩咐轿夫:“快,把轿子抬进去。”

转过头,压低了声音问萧昆:“可是王爷的病情突然恶化?”

“实不相瞒……”

“咳~”萧乾轻咳一声。

萧昆的声音嘎然而止,歉然地望着她笑。

“下次若是再遇紧急情况,可派人通知我,由我去王府比较快。”

萧乾冷笑一声:“二小姐打得好算盘,以为这样本王便会对你心怀感激,默许你登堂入室么!”

杜蘅哂然一笑:“穆王府再富丽堂皇,难道还能胜过皇宫?”

萧乾:“……”

萧昆低头微笑,对杜蘅的好感又增几分。

怪不得世子爷对她如此上心,原来是物以类聚!

进了杨柳院,杜蘅将萧乾引进了花厅,紫苏进来奉茶,端茶给萧乾时,被他的眼风扫到,只觉浑身发软,差点把茶打翻。

杜蘅轻叹:“吓唬个小丫头,有意思吗?”

“本王有这么无聊吗?”明明是那丫头胆小,看一眼就屁滚尿流!

杜蘅笑道:“常言道修身养性,您得学会控制自个的脾气,做到少动怒,不发火,心平气和才好。”

“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本王?”萧乾冷笑。

杜蘅莞尔:“又生气了不是,肝火这么旺,身体怎么会好?”

萧昆忍不住附和:“对对对,王爷的脾气的确是大了点。钟大人也常劝诫王爷,要戒急戒躁……”

萧乾眼一瞪:“到底谁是你主子?”

萧昆垂下眼,小声道:“谁说得对,奴才就听谁的。”

萧乾怒。

杜蘅抿着嘴微微一笑,把软枕搁在小方桌上:“王爷,请。”

萧乾瞪她一眼,悻悻地把手搁了上去。

杜蘅摒气凝神,二指搭上他的腕脉,细细诊断。

良久,才松开,道:“请换另一只。”

“罗嗦!”萧乾板着脸,不情不愿地换了另一只手。

杜蘅又再诊了一回,这才收回了手,却并不急着开方,却与他闲话起家常来:“不知王爷最近半年都用些什么药?”

“一直吃钟翰林的药方,左不过是些袪寒解毒的。”萧乾冷着脸答。

“方子可在,”杜蘅问道:“可否借来一观?”

“只带了最近用的两张,不知道够不够?”萧昆却是习以为常,从袖子里摸出两张药方来递给她。

“越多越详细越好,最好能按着服用顺序,份量,时间等项,一一注明。”怕他不明白,杜蘅又解释了一句:“这样,方便我更全面地了解王爷的病史,以及病情发展过程,以此为据,才好对诊下药。”

“好的~”萧昆见她问得详尽,并不象是胡乱敷洐,心里又多了分希望,自然是惟命是从:“我回头命人抄录一份给二小姐送过来。”

王府的规矩,凡主子所用药物,都需专门造册登记,以便随时备查。

“饮食方面呢?”杜蘅又问:“王爷的胃口如何,一日三餐可有按时进食,吃些什么,吃了多少……”

紫苏铺了纸,研了墨,把笔递给她。

杜蘅一边问,一边随手就把萧昆答的抄录下来。

她问得仔细,萧昆答得也认真。

萧乾干坐无聊,遂四下打量花厅里,一色的黄梨木家具,精心地配上各种图样的绣件,在简单大方之外,又凭添了几分雅致和温馨。

那些绣件,大到帷幕,窗帘,小到椅上的软垫……针脚十分细密,配色大胆,图样新颖,清新淡雅却并不张扬,象极了那个正专心聆听,奋笔疾书的娟秀女子。

他轻哼一声,心道:看不出来,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做得一手好针线。

一晃过了大半个时辰,杜蘅的问话终于告一个段落,拿着抄得满满的几大页纸,仔细看。不时,还会去翻阅那二张药方。

见她看得认真,萧昆不敢打扰,室里只余轻微的纸张翻动发出的簌簌轻响。

终于,杜蘅把所有的资料看完,略一沉吟,提笔写了一张方子,一式二份,一份交给萧昆:“这份拿回去存档。”

一份递给在身边侍候的白前:“速去鹤年堂,让蔡大夫亲自配药。”

杜蘅说完,再次提起笔。

萧昆一看,骇了一大跳:“这么多,吃到猴年马月都吃不完!”

萧乾听他失声惊嚷,一时好奇,接过药方一看,脸都绿了!

好家伙!

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看到有人开药是以斤论!

药方上总共约有二十几种药物,粗粗一算,最少也有二三百斤!

这,这不是戏耍人么?

杜蘅莞尔:“这药不是给王爷吃的。”

“不给王爷吃给谁吃?”萧昆睁圆了眼睛怪叫。

紫苏见他说得有趣,抿了嘴笑道:“小姐的意思,这药不是拿来吃,是熬了汁用来泡澡的。”

“哦,原来是这样~”萧昆老脸一红,讪讪地摸摸鼻子。

杜蘅遂继续写字。

“接下来,是不是要替王爷施针?”萧昆按捺不住,小声提醒。

听钟翰林说过,用金针拔毒有奇效。

她既有法炙神针之号,想必针炙十分厉害。

本以为她必定会为王爷施针,不料她好象一点替王爷施针的意思都没有!

杜蘅没有吭声,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张纸,这才抬头,把写满了字的纸递给萧昆:“回去后钟医正的药就停了,请严格按照上面的方法,控制王爷的饮食。”

“好。”萧昆低了头一瞧,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药方,而是密密麻麻的菜谱。

萧乾冷了脸,语气生硬:“难道二小姐认为,钟医正的药方有问题?”“药方无可挑剔,可惜不太对症。”杜蘅微微一笑。

“哦,”萧乾大感意外:“何以见得?”

杜蘅笑着解释:“王爷沉疴以久,身体被毒素侵蚀,早已是外强中干,强弩之末。因此最要紧的不是袪毒,而是调理好身体。是以,我主张药物为辅,饮食为主。等王爷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时,再考虑添加其他手段。”

她忙了这么久,耗掉许多心神,这时终于松懈下来,端起茶轻啜一口。

萧昆眼巴巴地看着她,可等了好一会,不见她提笔,却悠闲地喝起茶来,不禁一愣:“这就完事了?”

杜蘅含笑叮嘱:“回去后,还请王爷戒焦戒躁,勿急勿怒,饮食以清淡自然为主,忌荤腥油腻,戒辛辣,戒饮酒,怡情养性,放宽心情。嗯,每日可适当活动活动筋骨,但切忌劳累过度,一切以舒适为要。”

萧昆颇为疑虑,问:“二小姐,不再给王爷开些内服的药方?”

“是药三分毒,”杜蘅耐心解释:“数十年来,王爷药不离身,体内积聚了数十种毒素。是以,我才让王爷停药一段时间,目的是让肠胃休养生息,配上药物蒸熏之法,徐徐将体内毒素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