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仲陵真心无语了,挤着一对小眸子幽怨的望着李奇,不待这么欺负人的,我都沦落到如此境地,你还要上门来落井下石,再可恶也不过如此呀。
汗!开开玩笑么,用得着挤出这么深情的眼神看着我吗?李奇干笑两声,道:“我只是想王叔叔你闷在这里肯定很无趣,于是就想调解下气氛——呵呵,看来是弄巧成拙了,不过王叔叔你是知道的,我的本意还是好的。”
“这我可真没有看出来。”
王仲陵轻哼一声,坐回桌旁去了,拉拢着脑袋。
不是吧,你老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李奇赶紧坐了过去,将礼物放在桌上,道:“王叔叔,身体还好吧?”
王仲陵偏过头去,淡淡道:“谁住谁知道。”
日。智商真提高了呀,这么有哲理的话都能不眨眼的说出来。李奇暗自一惊,叹了口气道:“王叔叔,不是我说你,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怎么还会犯这等低级的失误。”
王仲陵听得特激动道:“连你都不相信我么,这分明就是有人要陷害我。”
说就说吗,喷什么口水呀,幸亏我早有准备。李奇将面前的礼物移到一旁,点头道:“是,这我当然知道,但是你确确实实是泄露了考题,如果你不泄露考题,别人又怎害得了你呢?”
王仲陵愣了会,长叹道:“不瞒你说,其实我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这考题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我一直都很小心谨慎,连家人都不让看,旁人根本无法得知。”
李奇皱眉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哪里大意了。”
王仲陵摆摆手,道:“我已经回想无数遍了,根本就没有哪里出错,谁都知道这一次恩科对于皇上而言意味着什么,我怎敢大意。”
“这倒也是。”李奇想了一会,道:“那你在出题的期间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王仲陵道:“我当时哪里有空,我都在找资料准备考题。”
李奇忙问道:“那你是上哪找资料?”
王仲陵道:“当然是工部,我以前的资料都在工部,而且工部也有很多实例。”
李奇翻了翻白眼,道:“我明白,问题就出在这里。”
王仲陵一愣,道:“你是指工部?”
李奇点点头道:“王叔叔,你想想看,只要将你找的资料拿出来一看,想要猜到你出什么题,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如今工部已经不是以前的工部了。”
王仲陵呆了好一会儿,突然激动的连连拍了几下桌子,道:“对对对,一定这里出了错,才导致考题泄露了,如今找到原因了,可以替我翻案了。”
李奇没好气道:“王叔叔,这只是我们的推断,可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这可不是小事,对方岂会在这里留下证据,即便有证据,那还是你的失职,说一千,道一万,考题泄露就是你的错,这无可争议的。”
王仲陵着急道:“那怎么办,难道我得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么。”
“这——”
李奇轻叹了口气。
王仲陵见李奇这般表情,登时面如死灰,他知道如今朝野中唯有李奇一人能够救他,故此他一直都抱有一丝希望,然而,如今他见李奇似乎也束手无策,心中不禁已然绝望。
过了好一会儿,王仲陵眼眶都红了,道:“李奇,算王叔叔求你了,我这条老命死不足惜,只求你能保我王家上上下下几十号人。”
李奇忙道:“王叔叔,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没救了。”
王仲陵一愣,道:“你方才那表情不是——”
李奇道:“失职之罪,不至于死啊。”
王仲陵心中又燃起了希望,道:“你是说我还有救?”
李奇道:“铁定死不了,只是——”
王仲陵先是大喜,随即又紧张兮兮的问道:“只是什么?”
李奇叹了口气道:“只是这官位恐怕是保不住了。”
王仲陵又愣了愣,他为官这么多年,当然不想失去这一切,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连性命都危在旦夕,还奢望那么多作甚。急忙道:“什么官位的,我都不敢想了,只要保我一家大小性命无忧就行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哦。李奇咳了一声,道:“如果王叔叔是这样想的话,那倒是好办多了,可是,这未免太可惜了,要不我再去想想办法?”
王仲陵连连摆手道:“我现在只求能够尽快回家,我都快憋疯了,你快说你有什么主意?”
李奇道:“这事究竟是何人所为,相信王叔叔也应该猜到了。”
王仲陵哼了一声,道:“这我早就猜到了,我说你也是的,若非有你,他岂能有今日。”
这都怪到我头上来?李奇白眼道:“这可不能怪我,他能爬到这位子上,那是他自己有本事,这都是皇上决定的,而非我主动推荐的,不过王叔叔放心,我已经帮你报仇了。”
王仲陵大吃一惊,眼角闪烁着泪光,道:“你杀了他?那真是太好了,李奇,你果然重情重义。”
看来疯子与天才真的就是一线之差,我险些被他瞒过去了,他应该还是疯了。李奇郁闷道:“这王叔叔就想多了,我长这么大可还没有杀过人的。”
王仲陵错愕道:“那你指的是什么?”
李奇将立法院的事告诉了他。
王仲陵听罢,拍着桌子哈哈笑道:“痛快!真是痛快!李奇,你干的这是太漂亮了。哇哈哈。”
用得着这么夸张吗?李奇讪讪一笑,道:“王叔叔过奖了,若是不好好教训对方一番,我又怎好意思来见王叔叔了。”
“呵呵,你真是有心了。”王仲陵哈哈一笑,忽然脸上瞬间沉了下来,道:“那我了?我的事你还没有说啊。”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李奇道:“如果王叔叔想要保住官位的话,其关键在于能否找到那个资助考生的人,如果王叔叔想尽快出来的话,那这官位可能就保不住了。”
王仲陵这一回冷静了下来,道:“纵使我不奢望那一身官服,可是想要放我出去谈何容易呀,这里面可还牵扯到白家的门生啊。”
李奇道:“谁能证明他们与你有关?”
王仲陵急切道:“可是考题是我出的啊。”
李奇道:“但目前的情况是考题已经泄露出去了,如此一来,就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幕后之人就是你,而且,只要你承认泄露考题,那么就只能判你失职,除非找到那神秘人,否则只能判你失职,不能判你以公谋私,如果找到那神秘人,那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奇突然感觉得自己特像一名非常有名的大状,只不过——是对方的。
王仲陵沉思许久,道:“这样行么?”
李奇点点头道:“如果王叔叔不想再等的话,我应该可以做到这一点,当然,我现在也暗中派人去追查那神秘人了。”
王仲陵毕竟当了这么年的官,这其中的事他心里也有数,知道想要找到那人,是难于上青天,对方既然敢这么做,那么就有把握让他们找不到证据,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李奇呵呵道:“王叔叔这么说就见外了。”
王仲陵听得一乐,道:“这倒也是,你和三娘怎样?”
李奇羞涩一笑,道:“你知道令嫒的脑子是直的,很难转过弯来,我这不是还在努力当中吗。”
王仲陵见李奇终于松口了,心中是既高兴又放心,拍了拍李奇的肩膀,奸笑道:“凭借你的手段,小女又怎逃得你的手掌心,王叔叔一直都很看好你。”
这话听得咋有些怪怪滴。李奇点头也不是,摇头不是,只能报以害羞的微笑!
与王仲陵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李奇便起身告辞了,王仲陵还念念不舍,一直送到门前,他也只能送到这里。
在外面等候的李纲见李奇出来了,立刻迎了过来,略带一丝好奇道:“枢密使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下官还准备让人备点饭菜——”
李奇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连连摇手道:“免了,免了,李尚书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可没有心情在这里吃饭,再说王叔叔还在减肥当中国,不能弄太多好吃的给他,以免他经受不住诱惑。”
减肥?李纲木讷的点了下头。
李奇突然手往前一伸,道:“李尚书,聊几句?”
李纲伸手道:“请。”
二人往前院走去,李奇边走边道:“如今皇上让李尚书拟写立法院纲领,此事事关重要,但不知李尚书认为律法最大的特性是什么?”
李纲毫不犹豫道:“公平。”
李奇点头道:“不错,就是公平,世上的不公之事实在是太多了,其实律法也只能限制其中一部分而已,这世界是没有绝对公平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做到更好,让律法变得更加公平。”
李纲点点头道:“枢密使说的是,这条路还很长,我等也是任重而道远。”
李奇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不知李尚书在审查的过程中,最看重的是什么?”
李纲道:“当然是证据。”
“要是没有证据的话?”
“那当然得判无罪。”
李奇点了下头,道:“但是这中间还有一段审问的过程,如果这个审问过程是没有限制的,那么官府可以永远借着这个理由监禁嫌疑人,哦,我当然不是说李尚书,就怕有些人利用这一漏洞,公报私仇。”
李纲微微皱了下眉头,道:“那不知道枢密使的意思是?”
李奇道:“疑点利益归于被告。”
李纲一愣,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诧异道:“疑点利益归于被告?”
李奇解释道:“也就是说当事人在有罪与无罪之间存在疑问时,应该宣判当事人无罪,这样的话,就能杜绝很多莫须有的罪名,还有就是我们前面说的,必须限定审问时间,若无确实证据,官府无权拿人,如果案情严重的话,也只能颁布限制令,比如不准嫌疑人出城,或者暗中监视。”
李纲沉思半响,道:“下官非常赞成枢密使之言,因为此举将会帮助到弱势一方,也会让律法变得更加公平。”
李奇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道:“要是照此说法,右相可就受到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
李纲一愣,暗想,原来他是另有所指呀。直接道:“还请枢密使明言。”
李奇道:“目前右相这案子拖了快将近一年了,这耗费了国家不少人力物力,也弄得朝中是人心惶惶,其实单就从整件案子来看,目前唯一能够证实的一点,就是考题的确泄露了,但也仅此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直接证明右相以公谋私,拉帮结派,那些考生都不未与右相见过,而右相也一直矢口否认这一点,除非找到那个神秘人,否则就必须动用莫须有的罪名,而基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这一条罪名就应该不成立,刑部明明握着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右相玩忽职守,却迟迟未结案,这不是浪费国家的资源又是什么?”
李纲恍然大悟,李奇绕这么一大个圈子,就是想避重就轻,舍车保帅,但不可否认的是,李奇说的非常有道理,可是,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呀,李纲叹道:“枢密使虽然言之有理,但是此事可关乎皇上声誉,非一件普通的案件。”
李奇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要你李尚书作甚,作为一个执法人,必须要秉公执法,而你作为刑部尚书,更该以身作则,如果怕这怕那的,这跟徇私舞弊又有什么差别,前面我们就说了,律法最大的特性是公平。”
李纲沉吟不语。
李奇偷偷瞥了他一眼,转而一笑,撇清关系道:“我这可不是插手你们刑部的事,我只是将这一桩案件作为一个事例来分析立法院和司法院,这是皇上安排给我的任务,应该不为过吧。”
这人真是比狐狸还要狡猾,做起事来是滴水不漏,看来他提出立法院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救右相出刑部。李纲心中暗自思念,嘴上却道:“这下官自然明白。”
李奇笑着点点头,道:“已经到门口了,李尚书请留步,我就告辞了。”
“枢密使慢走。”
李奇刚刚离开,那刑部侍郎就走了过来,见李纲站在门前沉思不语,好奇道:“尚书大人,方才枢密使和你说了什么?”
李纲微微一怔,道:“他让我给右相结案。”
那刑部侍郎皱眉道:“他身为枢密使怎能插手刑部的事。”
李纲摇摇头道:“他没有明说,只是给出了自己对立法院和司法院的建议,这是皇上安排给他的任务。”
“那尚书大人的意思是?”
李纲目光深邃的说道:“他说的不错,有些事情必须要从现在做起,也必须有人去做,否则这立法院和司法院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亦不能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