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安离昇暗中上下打点过了,如今的潇雨宫看起来远不及她刚来那两次萧败,屋子里烧着炭火,尚算暖和。
宋雪坐在桌前缝衣服,面上戴着一条白纱,听见开门声,她连忙放下手中针线往门口看去。
“馨儿。”
“姐姐近来过得可好?”宋馨几步走上前握住宋雪的手。
宋雪轻轻点头,“这里僻静无人叨扰,也免去了后宫中那些勾心斗角的烦心事,恐怕这么多妃嫔之中,只要我过得十分安稳了。”
宋馨闻言,抿唇笑了笑,随后让小丫头为宋雪诊脉,“上次让人给姐姐送的药,便是出自这丫头之手,让她给你瞧瞧身子,妹妹也好放心。”
宋雪蓦然睁大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位便是扬名整座京都城的小神医吧?”
小丫头扑闪大眼睛,“大姐姐长得真好看。”
宋雪闻言,不禁啼笑不已,“你又没见过我的容貌,又怎知我长得好不好看。”
“我看宋姐姐就知道了呀,宋姐姐已是天姿国色,大姐姐又怎会逊色。”小丫头俏皮道。
“这小嘴甜的,真讨人喜欢,难怪馨儿会将你留在身边。”宋雪和善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丫头一边帮宋雪把脉,一边掀起白纱看她面上的红疹,“大姐姐的身子并无什么大碍,只是那药不宜多吃,毕竟那本就是为了应急才给你的。”
宋雪微微点头,“自拿到手之后,我也只吃了两次而已。”
她淡淡说着,忽然又看向宋馨,“馨儿,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让人给我送药?”
宋馨凝眉反问:“姐姐这儿可有发生什么异常?”
“异常之事倒是没有,”宋雪轻轻点头,“只是那药送来的第二天,瑾贵妃突然命人给我送来一些绫罗绸缎,还有冬衣,说是她曾受过你的恩惠,如今到了宫里,自当帮你多多照应我一些,可是我总觉得这个瑾贵妃有些问题。”
宋馨抿唇又问:“何以见得?”
宋雪回道:“她让人送来的冬衣,全是鲜亮的紫色和蓝色,宫里谁不知,容妃娘娘偏爱这两种颜色的宫服,所以后宫的嫔妃为怕自己招惹上什么麻烦,都刻意避开了这两种颜色。虽然我待在这潇雨宫中鲜少出去,但宫里的下人各个精明,若是传到容妃娘娘那儿,只怕容妃会暗中生事,所以我让霜儿将那些冬衣都收起来了,可是……”
“姐姐担心瑾贵妃是有心对付你?”宋馨语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宋雪看她一眼,随后默默点头,“你不在宫里,所以很多事都不清楚,听说容妃娘娘初进宫时,深得皇上宠爱,如此便使容妃骄纵起来,在后宫之中一向目中无人,就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而且她独爱紫色,据说那一年,玉罗坊所有的紫兰布罗都被送进宫中,皇上夜夜流连荣仪宫。
后来,有一位不受宠的妃子偷偷做了一件紫色宫裙,打算趁着夜色冒充容妃勾引皇上,结果被容妃娘娘发现,你可知,那位妃子最后如何了?”
宋馨微微摇头,即便她不清楚,但也能想出来,以容妃的手段,那位妃子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她被人生生剥去了一层皮,最后孤零零地吊死在掖庭之中。有传言说,宫人们现在经过掖庭时,还能听见里面传出痛苦凄厉的哭泣声,犹如当年她被剥皮时一样惨烈。”宋雪握紧双手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宋馨微微眯起眼睛,“瑾贵妃送来的那些冬衣在哪儿?”
宋雪抬眸示意霜儿拿过来。
其实并没有很多,统共不过三件罢了,料子用的也不是最好的,但比起宋雪身上穿的这件已经好太多。
宋馨侧目看了一眼,沉声道:“这些衣服,我会让人偷偷取走损毁的,日后瑾贵妃若是再送东西来,姐姐尽管收下便是。”
前些日子阿绫才说过萧瑾言有意让皇上宠幸姐姐,如果她打的真是这个主意,那应该不会害姐姐才是。更何况她进宫也这么久了,不会不知道容妃偏爱紫色,可如今特意送这样的衣服来,又是何意?
宋馨百思不得其解,自从萧瑾言入宫之后,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了,一夕之间说变就变,甚至将矛头对准她,萧瑾言到底想要做什么?
宋雪看她一眼,忽而又凝神道:“你们去看过永昌公主了?”
宋馨收回神轻轻点了下头。
宋雪蓦然叹了一口气,“其实永昌公主也很可怜,还未及笄,便接二连三的遇上这么多事。今日凌晨她闹起来的时候,几乎整个后宫都被惊醒了,可是真正关心她的人却没几个。
霜儿说,她去尚食局拿早膳时,还能听见各宫的婢女们在谈笑这件事,各宫的娘娘们各个幸灾乐祸,说是容妃以前作孽太多,如今报应到她女儿身上,以致永昌公主被厉鬼缠身。
这些人,平日里最会见风使舵,以前是追随皇后娘娘的,只是自从你和小神医再凤栖宫失踪之后,皇后娘娘便被皇上禁了足,如今虽然解禁,却也不大出来走动了。
那几位妃子心里自然不舒坦,平日里仗着皇后娘娘撑腰,她们才敢胡作非为,如今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宋馨静静听着,面上没有丝毫一样,宫里人情冷,谁都想得势,可当风光无限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时,自然会心生嫉妒。
只是将这种不必要的妒心转移到一个毫无心机的公主身上,未免太难看了。
宋馨和叶引歌在潇雨宫待了没一会儿便离开了,临走到宫门口时,她突然瞧见了桂嬷嬷,在桂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道服的中年男子,他的面相很冷峻,颧骨有些高,完全不似京都人。
“见过宋小姐,见过小神医。”桂嬷嬷颔首向两人行礼。
宋馨微微笑问:“嬷嬷这么快就在宫外找到捉鬼道士了?”
桂嬷嬷和善点头,“老奴在宫外有一位旧相识,对城中之人无所不知,听闻娘娘要找捉鬼道士,便向老奴引荐了这位羽士。”
宋馨将视线缓缓移到男子身上,“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男子两手相抱举在胸前,立而不俯,“名字早已忘了,贫道记得的,只有自己的法号,‘忘生’。”
忘生?
这法号倒着实有些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