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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弩

宵禁之前,柳福儿接到崔家有船北上的消息。

柳福儿笑了笑,散了头发,进烘得暖暖的被窝。

翌日,一觉好梦的柳福儿起来,便直奔校场,调驻守城外的柳家军。

崔八郎挂帅,直奔洪州吉州虔州三地。

柳福儿则去调集府衙书吏,整理粮草甲胄,一分为二,一分随军南下,一分转而北上。

随之北上的还有柳福儿的一封亲笔信,由领队之人贴身收着。

待到淮水之滨,他亲手交到崔三郎手上。

崔三郎看完,笑着递给身旁的周小六,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周小六看完,嘴角微微下拉了一瞬,复又勾上来。

早在崔三一道,两人就进行了一场短暂的商议。

当然,结果不大愉快。

崔三郎以为,当下情势与己不利,在没有强兵来援的情况下,适宜远离水边,以据守为主。

周小六却不同意。

他们驻守的地方一马平川,正适宜梁家军发挥。

若据守,待徐家兵临,他们优势尽失。

现在,有柳福儿指令,好巧不巧又跟他意见相合,周小六只能退让。

“行吧,就照你说得来。”

周小六很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从来都听柳福儿的,即便心里不舒坦,也还是痛快的下令后撤五十里扎营。

他转眼,见崔三郎垂着眼,略靠后半步。

俨然把自己当做幕僚之流。

周小六心气略顺了顺,却也知晓柳福儿特地把他请来,只为了大局,为了梁家,为了他麾下这两万的兵士。

他拱手一礼,道:“我是个粗人,做事喜欢直来直去。”

“你觉得哪里不对,不必讳言,直接指出就好。”

崔三嘴角微勾,拱手还礼。

“某只是粗读了几本兵书,纸上谈兵罢了。”

“若我哪里想得理所当然,还请都尉言明,你我有商有量,将徐家制与淮水之畔。”

“待到梁郎君回返,你我便可功成。”

“这个自然,”周小六点头。

论打仗,他就服梁二,论智谋,他就听柳福儿的。

大军迅速休整完毕,陆续的向后移动。

崔三抬手一礼,周小六点头,与他一道转去不远的坐骑,随着大军后行。

淮水与泗水的交界,寿州。

宋大郎很快得到梁家军后撤的消息。

他摸了摸颌下的几缕胡须,转头道:“行之可有想法?”

其后,一瘦高的弱冠少年上前,道:“学生早年曾沿淮水北行,淮水两岸皆是沃土,地势更是平坦开阔,极利骑兵驰骋迂回。”

宋大郎微微点头。

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精研过附近的地形。

却如马行之所言,这是梁家军的优势。

见其露出赞同,马行之心底微定,继续道:“然,其却放弃了。”

宋大郎转眸,见他胸膛微挺,下颌微扬,似乎很有成竹。

“这说明,其在心里,先一个便惧了,所以才会放弃优势,退守原地,以求安稳。”

“所以,学生以为,吾等正该趁势发兵,且是奇兵,打他个措手。”

宋大郎点头。

这话正是说到他心里。

“诸位可有其他意见?”

他环顾其后。

众人都没有错过他不经意的举动,只要脑子没进水,就知道该怎么说。

于是乎,在众人和声赞同里,宋大郎点将,命成都尉领兵六千骑兵偷袭梁家军后方。

他领兵在后支援。

江陵城中,第二波粮队缓缓出城。

柳福儿立在城墙之上,遥望承载了足足一整个粮仓的船队,表情平静。

书吏自下一路直奔而上,见到柳福儿急忙将信递上。

“哪儿来的?”

柳福儿问着去拆蜡封。

“汴州的蜡封,”书吏答。

柳福儿扒开竹筒,将裹成细条的纸摊开。

片刻露出笑意。

“徐家跟周都尉打了一仗,看样子,徐家没占到便宜。”

书吏也跟着笑了。

梁家军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柳福儿将纸条捏好,信步下了城墙。

回到府衙,几个书吏统计甲胄兵器情况,柳福儿去后衙寻那两兄弟。

从打成亲之后,两兄弟忽然开始对机关术着迷。

年初时,两人合力制了架大床弩。

力道很是强劲,足能射至一里开外,若置于高处,射程还会更远。

要知道,寻常的弩箭最多也就三四百米,再强些的也不过七八百而已。

但相对的,这玩意儿有个缺陷。

因为过于追求力道,准头上就有些欠缺。

转过两道月洞门和一道绿树掩映之后,柳福儿敲响一扇漆色斑驳的木门。

“谁呀,”门内一个童音伴随着一连串的碎步来到近前。

柳福儿微笑,“我,快开门。”

“你是谁呀?”

孩童声音清脆无邪。

“别胡闹,”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门自内打开。

柳福儿微笑。

妇人轻拢孩童,屈膝见礼。

柳福儿虚扶她起身,微微弯腰,看着孩童。

“我是谁,你不记得了?”

孩童歪着脑袋看柳福儿,半晌似乎想起来了,但见柳福儿笑眯眯的,他顿时不好意思的埋进母亲怀里。

柳福儿瞧着有趣,摸摸他小脑袋,笑着起身道:“大郎和二郎在吗?”

“在呢,”妇人赶忙引路。

柳福儿摆手,示意她先关门。

妇人醒悟,急急去拉门闩。

柳福儿笑着朝孩童伸手,孩童骨碌着眼睛,伸出手。

在柳福儿要握之时,忽的收回去。

柳福儿挑眉,作势要去捉他。

孩童赶紧抱住母亲的腿,得意的朝她笑。

柳福儿忍俊不禁。

屋里,两兄弟已搁了活计,来到门口。

柳福儿上了台阶,越过两兄弟看屋里。

中央摆着一家半丈宽窄的床弩,两边的案几上皆摆着长长短短的木料,地上四处散落着刨下来的碎屑。

“怎么样了?”

柳福儿从两兄弟中间穿过。

两兄弟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半步,又紧跟上来。

“我以墨线量过,应该是差不多了。”

柳福儿抬眼。

在场上,差之毫厘可就谬以千里。

真到针尖对麦芒的时候,差的那一点就有可能是胜负的关键。

两兄弟显然也知道这点,对上柳福儿的视线,两人皆低下头,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