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大年初一, 不少人都起来的晚,毕竟昨夜按照习俗是要守夜, 难免睡过头。
阿烟还是和以往那般时辰起来, 打着哈欠收拾好后去隔壁找烈儿。兴许是孩子睡觉早,阿烟到的时候,烈儿早就穿戴整齐了正在给自己戴手套。
“雪。”
小孩指着门口, 还将虎头帽戴好, 意思再明显不过。
“好,玩雪, 不过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出去。”
烈儿点头, 姐弟俩就吃了饺子,吃完后穿的厚实跑到院里,趁着仆从还未清扫完, 直接玩了起来。
和小孩子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容易变成小孩。
阿烟玩的不亦乐乎, 双月鬓微散, 簪好的绢花晃晃悠悠, 一缕碎发落在小姑娘的脸颊,带了一丝娇憨之感。
玩的热了, 她将披风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只穿着一身樱红的衣裳, 在白雪皑皑的冬日里, 热烈又肆意。
“阿烟姑娘。”
听见有人叫她, 阿烟回过头,便见不远处站着几个人, 为首之人英姿俊逸,即便穿着玄色大氅, 也能看出肩宽腿长,眉眼英挺的如画中人。
“王爷!”
阿烟颇为惊喜,这还是回京之后,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小姑娘拎着裙摆朝着他跑过来,脸上的笑意漾开,为萧条枯寂的冬日里增添了春色。
“王爷,是来找我吗?”
站定之后微喘,脸颊晕染开绯色,容貌昳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哎哟,阿烟姑娘啊,明明是我叫你,”旁边胡岩窜出来打趣,“过年好啊,阿烟姑娘。”
阿烟这才将视线移开落在胡岩身上,也笑盈盈的说过年好。
“是来找詹公子的,阿烟姑娘,他在吗?”
詹长宁的住处和阿烟的住处离的很近,但她还真没注意这些,摇头实话实说:“不知道,我吃完饭就带着烈儿出来玩了。”
胡岩点头,欲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詹长宁从道路的那头走来了。他们站在一条路上,阿烟的左手边是齐誉,右手边是詹长宁,俩人越过她,直直的和对方眼神碰撞。
无名之火升起,在旁人不知道的时候,俩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厌恶。
“王爷,”齐誉冷着脸,詹长宁则是温和的笑了笑,先开口道:“方才听见说找我,不知何事?”
说完这句话,詹长宁看见阿烟头上落了一点积雪,便自然而然的伸手拂去,还小心提醒让她将披风穿好。
“是有点冷了。”阿烟跑到空地上,烈儿还在专心致志的堆雪人。阿烟将披风裹住,两只手边系带子边往回走,就听见齐誉淡声道:
“想请南疆巫医进宫一趟,为陛下诊脉。”
南疆商队出行,自然会配备巫医。不过他们都是小有所成,与为皇室效力的詹长宁比,着实上不得台面。
“哦?请我?”
詹长宁微笑道:“当然愿意为陛下效劳,不过能否容我准备一番?”
齐誉颔首。
这时阿烟也走过来了,一脸兴奋的看詹长宁:“你要进宫了!”
皇宫是神圣又尊贵的象征,不管是南疆还是大历,被召唤都是一种荣誉。
“嗯,本来今天想陪你和烈儿吃午饭的,看来只能明天了。”
他声音温柔,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烟是他妻子,烈儿是他孩子,而他是要远行的丈夫。
齐誉眯了眯眼,忽地插话道:“请吧。”
詹长宁剩下的话被打断,就先拜别秦王回去准备。等他走了,阿烟激动的看向齐誉。
“要是我会医术就好了,说不定看的好了还能得到御赐之物。”
胡岩哭笑不得道:“也不一定是赏赐啊,说不定是……”
他没说全,不过阿烟明白他的意思。
“富贵险中求嘛,再有,南疆的巫医很厉害的,尤其是大巫医。长宁年纪轻轻就如此成就,再有几年肯定会成长为闻名遐迩的大巫医。”
阿烟想,詹长宁是她的合作伙伴,他厉害自己脸上也有光,因此说话时带了股自豪感和欣喜。
却不知,深深刺痛了某人的眼睛。
大概下过雪吧,日光太刺眼了,齐誉看着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想。
直到詹长宁返回,齐誉也没开口和阿烟说一句话,反倒是詹长宁和她说了好几句,最后上马车后还在朝着阿烟挥手。
车帘合上,詹长宁的笑意淡了几分,对面坐着的秦王眸色深深的盯着他,冷意顺着脊背窜上来,像是被野兽盯住似的。
“秦王殿下为何如此眼神看我?”詹长宁言语轻松,半点不见怯意,齐誉收回视线没搭理他。
郝仁在外面赶车,车里胡岩见气氛有些尴尬,便主动开口道:“对了詹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大历和南疆习俗不同,一会诊脉的时候需要詹公子悬丝诊脉,隔着一张帘子。”
若是女眷这样就罢了,皇帝还这样,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是防备。
胡岩接着道:“哦哦,想起来了,还有皇后娘娘,所以才有帘子。”
詹长宁温和一笑:“好的。”
到了皇宫门口,所有人都必须下马车,进宫时要经过检查才可入内。
詹长宁拎着的箱子里不少古怪玩意,检查的宫人为难道:“这些不可带入。”
詹长宁眉头一动,指着箱子里的瓶瓶罐罐道:“这些都是药材。”
已经死了的虫子,各种千奇百怪的虫子。南疆虫子多,用虫子入药是常有的事情,有的地方甚至还保留着吃虫子的习俗。
但到了大历,这事儿就略显奇怪了。
宫人看虫子就害怕,别管活没活着,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先放这里保存,若是有需要再来取。”
秦王说话,詹长宁和宫人都点头照办,詹长宁甚至什么都没拿,让宫人另外准备东西。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的时候,准备好的东西也到了。隔着帘子,詹长宁抱拳弯腰,行了一个大历的礼仪。
“草民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快快平身,听闻詹公子医术高超,今日就有劳詹公子了。”
“能为陛下诊脉是草民的荣幸。”
不多时,从帘子后走来一个宫人,手里牵着一条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自然就是皇帝了。
詹长宁坐下,闭眼静心。四周安静的像是无人,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皇帝开口道:“詹公子,如何?”
给皇帝诊脉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看的准了还行,若是看的不准惹的龙颜大怒,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方才递丝线的宫人好奇南疆巫医的医术,就见詹长宁手指弹了几下丝线,红色的丝线上下晃动了几下,带的帘子也跟着动了动,却依旧没露出里面人。
“火气郁结,近日最好吃些清淡食物,这些太医署应当可以开方子。”
宫人皱眉,心道陛下的症状是咳嗽,可不是什么上火。这个巫医莫不是个庸才?
听闻他在南疆王室效力,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出?
“好哇,”帘子后的皇帝鼓掌,笑道:“詹公子果然医术高明,皇后,你早上诊过平安脉,太医是如何说的?”
“和詹公子说的一样。”
宫人吃惊,方才诊的竟然不是皇上吗?按理来说该让皇帝第一个诊脉才是。
缓了会,宫人明白了,这是在试探姓詹的。
齐誉就站在詹长宁的身后,神色难辨。
等诊脉结束,詹长宁眉头紧锁,似乎不好说话。帐内的皇帝撩开帘子,咳嗽了几声后沉声道:“朕的脉象如何?”
“回禀陛下,您是积劳成疾,早些年落下的病根。”
齐誉抬眼看向皇帝,又很快收回没被任何人发现。詹长宁还在继续说着,道:“需得慢慢调理,切勿动怒。”
其实皇帝这个岁数有病在身很正常,但是他是一国帝王,自然想要长命百岁。听詹长宁的意思和太医说的一样,他眼中闪过失望,点头道:“去将那对翡翠珊瑚拿过来。”
手臂长度的翡翠被雕刻成珊瑚的形状,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在皇帝说赏给詹长宁时,他还推脱了几番,但还是收下了。
从殿内出来,詹长宁捧着翡翠珊瑚小心翼翼的下台阶,面带笑意道:“也不知阿烟会不会喜欢。”
说完,他看向前头的秦王,只能看见冷漠的背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快走到宫门口时,有个小宫女探头探脑,齐誉没停下脚步,那个小宫女赶忙上前,说有要事禀告。
齐誉叫胡岩领着詹长宁先走,他就站在宫道上,审视似的目光看小宫女。
“何事?”
秦王不止面冷,声音也冷的像是含了冰。小宫女哆嗦了一下,没忘记自家主子的嘱咐,小声道:“我家娘娘说,让王爷您小心些。”
“不知所谓。”
齐誉甩袖子走了,后头的小宫女犹豫着跟了上来,瞅了瞅附近,见无人后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我家娘娘是赵侧妃,她让王爷小心,怕是有人要拿南疆巫医看诊一事做筏子。”
“往后莫要再烦本王。”
男人声音越发的冷了,小宫女愣住。齐誉加快脚步,小宫女追赶不上也就不追了。
回去禀告,赵盈盈期待的问她:“王爷说什么了?”
小宫女瑟缩,不知该不该说原话。
“快点,说什么了?”
“王爷他……他说知道了,还说谢谢娘娘,但是他自有分寸,还望娘娘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