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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我想了一会儿,冲夏夏摇了摇头,什么暗示都没有,这幸好大凯听了夕羽惠的话,先去刷了车,不然这只断手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被发现呢。夏夏听完我的回答,又皱起了眉头,她让我先把这只断手收好,我们既然看不出一个所以然,那就只能找懂行的人问问了。夏夏告诉我,反正我们明天要去青岛,到时带着这只断手,一起找懂行的师傅问问,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点了点头,夕羽惠麻利的用那块黑布,又把断手包了起来,我让夕羽惠还是把那只断手,和从仙山带回来的“魔眼”放在了一起,都置放于书房之中。

我留大凯在家吃饭,可是大凯却婉拒了。他说这么多天没回来了,先去四爷的公司看看,别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出什么茬子。我也没强留大凯。大概听到刚才夏夏说我们明天要去青岛,临走时大凯问我,需不需要明天开车接送我们。我摇了摇头,大家都是刚刚回来,身体疲惫自不必说。我们三个人都能开车,让大凯在家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在通知他。大凯应了一声,便就匆匆的走出了门。虽然回到潍坊才短短的几个小时,但是这几个小时,感觉大凯行事都是急匆匆的样子,好像是在赶时间一样。

夏夏这次倒是挺有良心,也没有再让我下厨忙活,而是让我和夕羽惠坐在客厅,她自己下厨忙了起来。夕羽惠这人脸皮薄,最后还是硬到厨房帮夏夏打下手。原本大厨的我,则坐在了沙发上。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才正儿八经吃上一次像样的晚饭。或许是去仙山的这段时间,胃给饿小了,虽然满桌佳肴,但是我也没有吃多少,倒是夕羽惠饭量见长,吃的和我吃的饭量差不多,连夏夏都打趣的问道夕羽惠,是不是怀孕了?席间我和夕羽惠轮流给夏夏讲起仙山的事情,夏夏听的十分的入神,不停的东问问西问问。以至于我们傍晚开始的晚饭,一直吃到接近十一点钟。后来我先回卧室休息了,也不知道夕羽惠和夏夏又聊到什么时候。

我的头刚刚沾到枕头就呼呼睡去了。这是无梦的一夜,第一次觉得连睡觉都能睡得如此香甜。

第二天早上一早,夕羽惠就把我叫醒了。简单的洗刷之后,我们便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临走时我看了一下表,才不到九点钟。因为前一天刚刚下过雪,所以我们并没有驱车前往青岛,而是三人坐动车前往。夏夏早已安排妥当,到了青岛她舅舅的伙计,会在火车站门口接我们。

一切进展的都非常的顺利,到了青岛之后,我们就和夏夏联系的人接上了头儿。夏夏倒是毫不客气,塞给那人两三百块钱,让那人自己找地方呆着。到时候等我们办完事,再让他回来开车。看得出来那人很是不乐意,但是夏夏瞪他一眼,那人立马接过夏夏手中的钱,屁屁颠颠地就走了。

我和夕羽惠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夏夏这样的要是早生一个百八十年,肯定是一个绿林悍匪。我们迅速跟着夏夏上了车,夏夏发动汽车,很快就带着我们消失在了人群略显嘈杂的街道中。

第八章 拜访

冬季的青岛很是漂亮,特别是在刚刚下过大雪的雪后,银装素裹的景象煞是惹人爱。像这种有着文化沉淀的城市,在安静的雪天,总是给人一种沉静之情。现在的天空仍然在漂着小雪,雪花一片片的从空中零零散散的飘落,落在已沾满积雪的枝头。

我们驶离火车站周围后,路上的人烟渐渐稀少了。汽车的鸣笛声也很少响起。四周变的很是安静,可能今早被夕羽惠打扰了睡眠,现在看着车窗外流动的建筑,眼皮也变的越来越沉。

夕羽惠问道夏夏,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夏夏也说不清楚具体在什么位置,应该是在城阳区附近。她只记得大体的位置,说是我们一边走,她就能一边记起具体位置了,总之她让夕羽惠放心,绝对能把我们顺利带到目的地。

“夏爷,我到现在还有点搞不明白,咱们今天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啊?是为了那张人皮面具,还是为了我身上那个不靠谱的纹身?要是事情办完的早,咱就开车去台东转转,吃点好吃的东西。从青岛到潍坊的动车,几乎和公交车差不多,什么时候到车站买票,基本都能座上,车程也才不到一个小时。咱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别太着急回家。”我懒懒地对夏夏说道。

夏夏回头看了我一眼,可能是看到我睡眼有些惺忪,于是夏夏一边开车,一边扭过身子,用左手朝坐在她身后的我,狠狠的戳了一下我的肋骨。疼的我一下就直起了腰,破口大骂起来。

夏夏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对我说道,“你属猪的嘛?除了吃就是睡!当你夏爷是免费司机啊?!你要是敢在车上睡着,我就一脚把你从车上踢下去。”要是换了别人,说这么一句话,我肯定会认为是在开玩笑,但是这句话从夏夏的嘴里说出来,那就不是开玩笑了,这种事儿她是真的能干出来。夕羽惠在一旁打圆场,让我们俩别拌嘴了。随后夕羽惠又问道夏夏,我们现在所去的地方,是要去做什么?

夏夏告诉夕羽惠,我们来这里有两个目的,一是,搞清楚那张人皮面具的出处;二是,弄明白在有熊时,我身上突然出现的那个麒麟纹身,是怎么回事。

夏夏说完,夕羽惠不禁问道,“那两处地方相隔的远吗?如果相隔比较远,就先去调查清楚人皮面具的事情,毕竟这件事,现在看来比较重要。能得到有关于爷爷的消息,我们也好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至于小爷身上的那处,奇怪的纹身,现在并不着急。时间都过去两年了,他的身上也都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许,就像小爷说的一样,我们当时出现了幻觉……”

这边夕羽惠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夏夏就匆忙的打断了夕羽惠的话,告诉夕羽惠,虽然我们是要办成两件事,但是我们只需要见一个人,就应该能把两件事都搞定。夏夏说如果我身上的纹身果真不同寻常,那应该不会出自于普通人之手,而且两年的时间过去了,那奇怪的麒麟纹身,并没有再次出现过。更是说明了纹身的独特性。能在身上刺这种特殊的纹身,夏夏想到的只有一类人,就是我们要寻找的“织脸”!

听到夏夏这么说,我立刻一个激灵,把脑袋凑到了夏夏的身后,问道夏夏,“织脸不是专门接脸上活儿的?你能说的靠谱点吗?难道现在纹纹身这种事儿,他们也接了?要是接的活儿,那他们的业务范围可真是够杂的。”

“呸,你懂个屁呀!”夏夏回头骂了我一句。随后又对我们解释了起来。织脸可以说是纹身的鼻祖。因为古时的纹身,都是给一些作奸犯科,或者是死刑犯所纹,目的是给他们作为一个记号,以起到对别人的警示作用。这种纹身都是纹刻在人的脸上,所以当然纹身属于织脸工作的一部分。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纹身才慢慢地被大多数人所接受,而逐渐又演变出了其它的含义。所以关于纹身的事情,只要询问织脸,想必都会得到一个解答。

夏夏说完后,夕羽惠赞许的点点头,语气很是疑惑的又问道,“你现在带我们去见的这个人,就是一位‘织脸’?”

“算你们俩命好,认识你夏爷这样的朋友。这么轻松就帮你找到了,你们想要寻找的织脸。据我所知整个北方,现在还健在的织脸,一共就有两个。一个就是住在山东的大江,另外一个就是辽宁的王四。这两个人在可都是当年响当当的人物。而传说中的五刀大江,恰好在动乱年间,受过我姥爷他们家的恩惠,所以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保持到了现在。”夏夏很不屑的对我们俩说道。

我打趣的对夏夏说,“夏爷,你姥爷他们家真是人脉甚广啊。上到达官贵人,下到某行的一代枭雄,统统网罗其中啊。佩服佩服……”

不等我说完,夏夏扭过身子冲着我又是锤了一拳。这一次,大概因为路滑,整个车子向右打了一圈儿,好在夏夏眼疾脚快,立马一脚踩住了刹车,右手马上打正了方向。吓得我惊出一身冷汗。夕羽惠也让夏夏好好开车,不然这种雪天路滑的天气,夏夏再闹下去,估计我们就见不到那位织脸了。

说着夕羽惠便跟夏夏打听起了,那位“五刀大江”的织脸。

说起这个“五刀大江”,夏夏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一些简单的关于他的事情。这“五刀大江”,没有人知道他的原名叫什么。大江这个名字,也是他的一个随名。说白了“大江”就是织脸的一个代号。每一个织脸,都有一个随名。而这个随名都是上一辈的师傅,也就是自己的父亲给起的。也有人说,织脸根本就没有名,只有一个姓氏,所谓织脸的“名字”,都是姓氏加上自己的随名。

五刀大江,这个五刀的绰号,是因为大江在“织脸”时,可单手持五刀,五刀连在一起,就像是人的五根手指一样,听从大江的使唤,从而提高“织脸”的效率,而又能达到“织脸”的最佳效果。

夏夏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了,大多数还是她听说的。她见到大江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几乎都是小的时候,大江逢年过节,都会去她姥爷家拜年,在织脸中,这叫做“请恩”。近些年夏夏唯一一次见大江,就是在她姥爷病危之时,大江携家人一起来看望。

我小声的问夏夏,“靠不靠谱啊?弄了半天你自己都没去过。你怎么带着我们去找人?”

夏夏不屑的瞅了我一眼,便告诉我,她虽然没有去过大江住处,但是她妈妈和舅舅,却是经常去拜访大江。她和家里人一起去过几次,只是每一次夏夏都不能下车,只是在车上等着,而家里人拜访大江,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每次来回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分钟。

夕羽惠问夏夏为什么每次拜访大江,带着夏夏一起去,却不让她下车的原因。夏夏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这个问题她已经不止一次问过家里人了,但是都得不到答案。

我正在揣摩夏夏说的那些关于大江的事情时,夏夏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把车先停在了路边。然后快速的回过头,鼓起一个腮,一副思考的样子,对我们说道,“有件事我事先告诉你们,大江这个人有点古怪……”夏夏拖着长音,后面的话也没马上说。

我和夕羽惠着急的看着夏夏,她才慢慢的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听说大江这个人……没有脸!”

第九章 织脸人(一)

夏夏说完之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了我和夕羽惠。也许是最近几年怪事儿见得不少,听到夏夏说:“织脸”人大江,并没有脸的时候,我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一个专门为他人织脸的人,自己却没有“脸”,这就相当于一个剑术专家,从来没拿过剑一样。

于是我漫不经心的对夏夏说道,“没脸就没脸吧。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怪事见得不少了。前一阵我们去仙山,结果在仙山里,浑身没皮的死尸都见了不少了,现在一个没有脸的大活人,难不成还能把我们吓死?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少见多怪。”

夕羽惠也疑惑的问夏夏,既然夏夏小的时候见过大江,那大江有没有“脸”,她应该是知道的。

“切,你还好意思说我胆子小,咱们三个人里面,属你胆子最小。我小的时候见到他的时候,我记得大江是有脸的。如果他真的没脸,我印象应该会非常深。但是后来从我听说的一些事情中,很多人都传说大江是没有脸面的。所以这一点我也很不解。毕竟我见她的时间,都是十几二十几年之前的事情了,说不定是他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导致了‘无脸’。我是担心你们见到大江之后,会有什么出格的神情或者是反映,所以才现在提前给你们提个醒儿。千万不要有任何的奇怪表情,大江这个人脾气异常的古怪。喜怒无常且不形于色,所以等一下见到大江,你们俩尽量不要说话,特别是小爷!千万不要话唠。一旦那句话说的不对,把大江惹怒,那咱们可就吃不饱兜着走了。还有你们的问题,我都记住了,我会替你们问出来。放心吧”夏夏很认真的叮嘱着我和夕羽惠。

夕羽惠问夏夏,既然大江此人脾气古怪,那他能见我们吗?对于这个问题,夏夏也不敢确定,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夕羽惠,说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应该会见我们。

我们的车又开始行驶了,路上的雪越下越大,车窗上的雨刷划过之后,马上就会又被迎面飘落的大雪,盖住前挡风玻璃。这种恶劣的天气之下,夏夏的车速一点都没有变缓,还是一如既往快速的行驶。

我在车上微微的闭眼眯了一会,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的车才停了下来。我揉揉惺忪的睡眼,车外的积雪已经有些厚度了,门外是一连排的二层小楼,几个大小不一的庭院错落分布。这里周围没有什么高楼大厦,路上的车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想这里应该不是在城阳市区。看这些房屋的建筑风格,也不像是开发商建造的小别墅,更像是农村中自己家盖得小洋楼。

“确定是这个地方吗?”我懒懒地问道夏夏。

夏夏透过玻璃车窗看了看,冲我点点头,对我们说,“就是这里错不了的。我先下去跟大奖打个招呼,你们俩看我手势,我招手你们俩再下车,现在在车上等着吧。”说着夏夏便扭了扭腰,打开车门快速的跳下了车。

我见夏夏快步走到了,距离我们车最近的一户二层小楼门口。这户人家的庭院看起来,比周围几户都要大,庭院之中不止有一栋小楼,而是以三角形的排列方式,排列了三栋同样的小楼。这户人家的大门,也是那种收缩式样的防护门。小楼四周的围墙足足有三四面的高度,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那三栋小楼的上半部分,别的东西一概看不见。夏夏在门口摁了一下门铃,就对着门铃说着什么,看样这户人家算是这里的一个“大户”了。

我本来以为像大江这种,有老手艺的“织脸”,生活状态应该是非常差才对,因为他除了“织脸”类型的工作,不会再做别的事情了,所以基本就不会有收入来源。以前看过一些报道,就是说一些民间的老艺人,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脚步,又没有其他一技之长,所以生活的非常拮据和艰辛。但是单单看大江家的规模,大江的生活条件,绝对算是超小康水准了。

于是我问道夕羽惠,“像这种已经被社会淘汰的老‘艺人’,怎么生活条件这么好?”

夕羽惠告诉我,“织脸”不同于别的老行道,因为织脸都是自家宗族内自传自受,而且这种家族的发展历史,向上追溯甚至可以追溯几百年,或者是更多的时间,家族财富形成都是日积月累,所以织脸人的家底一般都非常的殷实。夕羽惠还告诉我,她听说织脸以前也算是江湖中人,有些有名的义士,据说都有织脸的隐蔽身份。所以织脸获得财富的途径,估计比我们所想的要宽广的多。

越听夕羽惠说,我越是对“织脸”十分的好奇。想看看这传说中的江湖织脸,究竟是一波什么样的人。

透过车窗我看到夏夏还在不停的,和门铃上的对讲说着,可以明显的看到,夏夏脸上已经有些不悦了,看来我们还没有进门,就已经遇到一些麻烦了。

“看来这个大江,是不准备让咱们进去了。”我有些沮丧的对夕羽惠说道。连给我们带路的夏夏,都是第一次进人家大江的家门,若真是夏夏说的那样,大江此人脾气异常古怪,那么不让我们进去也就不足为奇了。

夕羽惠让我不要着急,她告诉我,夏夏虽然行事说话都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但是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吹没有把握的牛皮。所以夕羽惠觉得,既然夏夏能带我们来这里,就肯定有办法让我们见到“织脸”人大江。

夕羽惠这边说着,那边门口的夏夏,突然从门口又跑了回来,快速的拉开车门,对我说道,“快把你带回来的那张人皮面具给我。”

看到夏夏如此着急,我马上从外套的内兜里,取出了人皮面具交给了夏夏。夕羽惠很平和的问道夏夏,是不是带我们一起进门不方便?

夏夏骂了一句,回答道夕羽惠,不让进门的并非只有我们,而是连夏夏都不让进去。夕羽惠听了夏夏的回答后,从夏夏的手中抢过了人皮面具,让夏夏先回到车上,由她去敲门。说着夕羽惠就离开座位下了车。

夏夏一把拉住夕羽惠,奇怪的问道,“我费了半天口舌,现在才有点机会能进去了。你就别去添乱了,不是和你讲过了嘛,大江这个人脾气古怪。你还是抓紧回去坐着吧。我要是进去了,你们的问题一个都不少的,给你们问出答案来。”夕羽惠却摇了摇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久违的标志性微笑,让我们俩放心,大江一定会开门。夏夏大概担心夕羽惠弄巧成拙,于是非要跟这夕羽惠一起过去。但是却被夕羽惠执意推上了车子。

夕羽惠拉上车门跑到了门口,夏夏在车上还有些不悦的对我说,“这次闯祸的可不是我,咱们要是空手而回,就怨你这个不听话的老婆。”

我好奇的看着窗外的夕羽惠,要用什么办法,让外面的大门打开。只见夕羽惠摁了门铃之后,先是抖了抖手中的那张人皮面具,随后她的脸色变的有些严肃,不知道对着门铃小声的说了什么。马上外面的那层收缩式样的大门,就缓缓的打开了。夕羽惠赶紧朝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快点下车。

我和夏夏都看的目瞪口呆。特别是夏夏,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完不成的事情,居然被夕羽惠如此轻易的完成。呆在车座上不可思议的看着外面,我拉了她一把,才把她从车上拉下来。

夏夏一下车,就赶紧跑过去问夕羽惠,跟大江说了什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让门打开了?夕羽惠笑了笑,把人皮面具递给了夏夏,对她说道,“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跟他说了这张人皮面具的事情,所以他就把门打开了。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说着夕羽惠便推着我们两个人,往庭院里面走。虽然夕羽惠说的轻巧,但是我也不相信,仅凭人皮面具的事情,大江就会这么简单的给我们开门。毕竟之前夏夏说了半天,大门都是纹丝不动,可是夕羽惠下去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门居然开了。她到底和大江说了什么??

我们刚进门口,就看到门口有一个四十来岁上下的中年女人,正在门口迎着我们。见我们进门之后,她和善的冲我们笑了笑,便在前面为我们领路。中年女人也不说话,只是把我们引到了庭院之中,最后面那栋二层小楼的门口,很恭敬的给我们打开了门。

门刚打开,我就看到门口背朝着我们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先是冲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我们三人进屋,随后他渐渐地转过身子。待他身子完全转过之后,我不由的感到头皮发麻,双腿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第十章 织脸人(二)

并非只有我见到大江之后,感到有种“不适”的感觉。旁边的夏夏和夕羽惠,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情,只不过她们二人的惊讶之情稍纵即逝而已。虽然夏夏之前千叮万嘱,让我们见到大江之后,不要有任何过激的反应。但是我的身体完全不是我能控制住的。我的腿向后退了几步,还好一侧的夕羽惠眼疾手快,伸手轻轻地拉了我的衣角,我才停在了原地。

夏夏之前告诉我们,大江是“无脸”。我们见到的这个大江后,我才明白夏夏说的这个“无脸”是什么意思。并不是因为大江真的没有“脸”,只是他的这张“脸”或许已经不能再叫做脸了。

只见大江的脸上有三条极为明显的缝合伤口。由大江的脸从上向下看,第一条伤口是从左侧额头延伸到右眼皮,第二条伤口,是由左耳根,直到右侧脸的颧骨,伤口有一条不规则的弧线,隔过了大江的鼻子。最后一条伤口,是贯穿大江的下颚处。这些伤口即长又深,几乎纵贯了大江的整个脸面。最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倒不是因为这些伤口,而是伤口的缝合!伤口的缝合完全就是粗针大线一般,看起来非常的粗糙,脸上皮和皮、肉和肉,都被那粗粗的黄色线,极不规则的连在了一起,有些地方一侧的皮都盖在了另一侧的皮上面,而伤口中的肉,甚至也没有被遮盖好,一些肉丝甚至从缝合的皮里面,都挤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小肉瘤。

再就是那些黄色的粗线,因为伤口基本已经长死了,所以那些条缝合的黄线,看起来异常的扎眼,虽然伤口明显,但是一眼看上去,绝对引人注意的会是那些条缝合的线。这种缝合的方式,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人随便拿针线缝合的一样,像极了古时村庄里祭天的时候,将切下的猪头,缝合到羊身的那种缝合方式。完全是为了缝合而缝合,而不是为了最小程度的隐藏伤口。不过,一个人脸上有这么严重的伤口,居然还能活着,不等不说是奇迹。

因为大江的脸上几乎大部分的脸皮,都被那三条伤口占据了,所以我都有些看不明白他的五官。更不能从他的五官上,来判断他的年龄。他脸上的皮,都被那些缝合线绷的比较紧,所以脸上甚至连一点皱纹都没有,而且大江的五官似乎都和平常人不太一样,不是特别的对称。特别是大江的双眼,几乎就是不在一条水平线上,那道从他右眼经过的伤口,似乎将他的右眼向上“提”了一点高度,能明显的看出,大江的右眼要比左眼高出一点。我想这也许是因为缝合时,脸皮被不规则的缝合造成的。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夏夏家里人,每次带夏夏来,都不让夏夏下车了。普通小姑娘见到这样一种恐怖的怪脸,往轻里说估计能被吓哭,往重里说,说不定直接给吓晕了。

我心里不禁纳闷,如果夏夏说的没错,大江应该是一个赫赫有名的“织脸”。可是这样一个“织脸”,居然把自己的脸都变成了诡异的四不像,怎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织脸”呢?

看得出大江的右眼受到伤口影响不小,右眼皮甚至都和伤口缝合在了一起,所以大江的右眼几乎就是微微睁开,既不能继续睁大,又不能闭上眼睛,从外面看上去,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瞳孔,在大江的右眼眶里打转。他的左眼看起来很是浑浊,眼神飘忽不定地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简单的扫了几眼,随后便向前走了几步,坐到了正面的一把龙头交椅上。随后他慢慢地抬起手,示意我们三个人,坐到龙头交椅两旁的木质长椅上。

待我们刚刚落座,大江又简单地伸出了右手,来回晃了两下。夕羽惠反应极快,赶紧恭敬的站起来,马上走上前,将我们带回来的人皮面具双手递给的大江,之后又退回了座椅上。

大江将人皮面具摊开,脸上的表情忽然之间凝固住了。左眼呆滞的盯着这张脸皮,脸上那些怪异的五官,不规则的向中间扭着。因为大江的五官实在是和正常人大相径庭,所以我也判断不出,大江现在的表情是什么。只能从他那只浑浊的左眼,看到他现在眼神的呆滞。

我和夕羽惠按照夏夏的吩咐,并没有说话,而是我们二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夏夏,意思是现在让夏夏,问问关于这张人皮面具的事情。看得出夏夏脸上也有些为难,因为大江一直没有说话,所以她也不敢轻易的开口,所以夏夏皱了皱眉头,便朝我们俩摇了摇头。

很快大江脸上挤在一起的五官,慢慢地又舒展开了,眼神也恢复了一些神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把脸皮工整的叠了起来,然后伸手指了指夕羽惠。夕羽惠马上又上前接过了那张人皮面具。

大江的眼神又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来回的看了一遍,便开口对我们三个人问道,“谁是夏老爷的孙女?”

夏夏叫了一声“江爷”应道。

大江冲夏夏点点头。又把目光落在了我和夕羽惠的身上。听大江的声音倒不是非常的苍老,感觉也就是人到中年的嗓音,虽然大江的嘴巴旁边也有伤口,但是大江说话底气很足,吐字非常的清楚,嗓音也很是洪亮,和他那浑浊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是……”大江看着夕羽惠,拉着长音的说着。

夕羽惠笑着,冲大江点头示意后,像之前的夏夏一样叫了一声:“江爷”。

大江的嘴角微微有些上扬,嘴里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着什么,之后便问道夕羽惠,“他人现在可好?”

夕羽惠微微点点头,一颦一笑颇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和夏夏都奇怪的看着夕羽惠,不太明白大江到底和夕羽惠在说着什么?大江嘴中的“他”究竟是谁?这个人看样子和夕羽惠关系挺密切,不然大江也不会问道夕羽惠。我心里纳了闷,大江是江湖上的老手艺人,夕羽惠自不必多说,才在国内住了也没几年,她平时除了在餐厅,就是在家,出门都必须拉着我一起,她认识的人,基本都是我介绍给她的,就是这样两个看起来,完全没有交集的人,怎么却能联系在一起?特别是当大江说起,那个“他”的时候,好像二人一下子找到了交集。难怪之前夕羽惠摁门铃,马上就打开了。现在好像这里和大江关系熟络的是夕羽惠,而并非是夏夏。

大江恭敬的朝夏夏拜拳,随后告诉夏夏,拜拳是拜给夏夏的姥爷。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了,可是他们老江湖,还是要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来行事,见恩人后人如见恩人。夏夏和大江属于隔代恩辈,所以当夏夏的姥爷离世之后,夏夏她舅舅这一辈人,逢年过节来看望大江,这叫做“施恩”,意思是代替她姥爷继续恩惠于大江。不过现在的“恩惠”,也只是走一个形式而已。为的就是不坏了规矩。直到大江也离世,他们两家的恩,才算是真正抵消了。可是夏夏和大江属于隔辈,只有“子行父善”一说,“孙行爷善”则是一个大忌讳,意为对受恩者的不尊。所以大江不会轻易见夏夏这一辈人。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夏夏跟家里人一起来,只能坐在车里等着的原因。

大江说完之后,夏夏连忙解释,我们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忌讳。别让大江误会我们的意图。

大江笑了笑朝夏夏摆了摆手,示意夏夏不需多讲,晚辈不知道这些老规矩也是稀松平常之事,他也不会怪罪。之后大江便问起了关于那张人皮面具的事情。我马上接过话,和大江说起了这张人皮面具,可是我刚刚张嘴,大江却打断了我的话,语气极为严厉的问道我,“你……又是谁?”。

第十一章 织脸人(三)

大江这句话几乎就是突然迸发出的一样,整个人都从交椅上站了起来。语气极为的生硬,而且音调抬高了不少。和刚才跟两位小姑娘说话的样子,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我让大江这一惊一乍的说话声音吓了一跳,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大江。这时我才意识到,不管是夕羽惠还是夏夏,起码都是和大江有着某种联系,单单这里只有我,和大江什么交集都没有。之前夏夏也说过了。大江这个人脾气古怪,我想这种老江湖,肯定对不相识的晚辈,都是极为不欢迎。

夕羽惠和夏夏这个时候,连忙在一旁给我打圆场。她们两人分别把我与她们的关系,纷纷告诉了大江。大江听完才又坐回了交椅上,不过眼神还是一直盯着我,让我感到非常不自在。

随后大江并没有让我来说人皮面具的事情,而是让夕羽惠来简单叙述。也许是看出大江这人很是排外,担心如果知道这件事与我有关,大江或许就不肯帮忙。所以夕羽惠直接告诉大江,当时带着这张人皮面具的人就是她的爷爷。又把我给夕羽惠讲过,和爷爷分手时的场景,简单的和大江说了。

大江听完之后,两条不对称的眉毛拧了拧。告诉夕羽惠,这种人皮面具,的确是出自“织脸”的手中,而且这样的人皮面具,并不是所有“织脸”都有能力完成的。

大江介绍说,面具在“织脸”中,一共分为三种,即:地襄、人中、天气三种。其中地襄就是泛指大多数的面具,比如舞街耍龙灯时的面具、戏子唱戏时所带的面具、以及一些极为普通的面具等等。地襄是最为普通,也就是我们最常见的各种面具的总称。这种面具不用说是织脸了,就是普通人也可以信手沾来,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地襄在织脸当中,是最低等的一种手艺。也是织脸入徒时,必须通过的一门手艺。只有将地襄完成的好,才有机会继续学习其他织脸手艺。说起来地襄虽然简单,但是作为“织脸”,想要完整的掌握地襄的各种手法,天资聪慧者少说也要有七八年的时间。有些不开窍的人,可能终生都在学习地襄。因为“织脸”祖规甚严,虽说是在宗族之间相互传习,但是如果后辈实在无力完成最简单的地襄手艺,那么前辈宁可让“织脸”的手艺失传,也不会授予后辈更高的技艺。这也是为什么“织脸”急剧减少的原因。

大江停顿了一下,伸手端起交椅一侧的茶喝了一口,我看到茶杯和他的嘴巴,根本就斜街不上,茶杯当中的茶,有一半流入大江的嘴中,另外一半都顺着大江的嘴巴流了出来,看大江喝茶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患病之后,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一样。